第十七章 狂欢节(二)
狂欢节大游行即将开始。
天上的云雾仿佛被一只巨手搅动。云卷云舒,最终被拢成遮天蔽日的巨云,骤然倾泻而下。远观竟有塌天之感。
费耶特下意识地抱紧德维特的脖子。他们正向着云雾倾泻处飞去。周围的虫族越来越多,与他们目标一致。
雌虫们的虫翼高速颤动,在身后晕成一团光。他们大多肩膀处长出骨甲,中间凹两边翘,像是一种可以并腿乘坐的鞍子。雄虫们稳稳地坐在上面,手扶在雌虫头上,看起来神气十足。
费耶特凑到德维特耳边大声说:“我也想坐你肩膀上。”一张口声音就被风吹散了。
德维特听到了。“你坐不稳的。”如此说着,德维特却悬停在半空中,肩膀处长出了鞍子似的骨甲。他扶着费耶特坐上去。
屁股在骨甲上挪了几下调整位置,费耶特手放在德维特头顶宣布道:“我坐稳了。飞吧!”
德维特向前飞。
“啊!”费耶特惊声叫。他上半身后仰,差点儿从骨甲上摔下去,幸好被德维特扶住了。他向下一看,这个高度……刚刚要是真的摔下去了,他肯定会摔成肉酱。吓得脸都白了,费耶特还是坚持说:“你飞慢点儿。”
德维特手扶着小雄子的腿,龟速向前飞。
周围的雌虫们像是流星一样,驮着雄虫从他们身边高速飞过,带起的风冷冷地往费耶特脸上拍。
“要赶不上开场了。”德维特脑袋轻轻撞了下坐在肩膀上的小雄子。“你还没有成年,身体强度不够,所以才坐不稳。”倔强小雄子香香软软的,暖热的体温透过衣服传出来。德维特没忍住,又靠过去蹭了两下。“是我抱你不舒服吗?”德维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点伤心。
好吧,被抱着也没有不舒服,不能让德维特自责。费耶特如此想着,坐回德维特小臂上。
德维特另一只手环抱住小雄子,瞬间提速。
他们也化成了一颗流星。
云倾之处,似乎有什么在鼓动。
离得近了,费耶特听到了一阵若有若无的低音鼓点。
“时间刚刚好。”德维特说。
周围悬停了许多虫族。
费耶特左右看看,发现驮着雄虫的雌虫只是一小部分。独身的雌虫们大多松散地凑在一起,彼此交谈着,脸上的表情都十分激动期待。他转头,看到身边不远处,一只健壮的雌虫驮着一个裹着斗篷的虫族。
察觉到小雄子的视线,裹着斗篷的虫族摘下帽子放在胸口,路出一张有着明显岁月痕迹的面容,向小雄子微微躬身致意。
帽子下是银灰色的发丝,没有看到触角。费耶特好奇地问:“你是雌虫吗?”
“是的。”裹着斗篷的虫族说。他戴着手套和围巾,斗篷里面长衣长裤。驮着他的雌虫上半身赤裸,好像和他身处不同的季节。
费耶特问他:“你没有翅膀吗?”
裹着斗篷的雌虫说:“我有翅膀。”
那为什么不自己飞呢?费耶特问题还没问出口,斗篷雌虫就爽朗地笑着,大声道:“我的翅膀送给心爱的小雄崽了。”
听到这句话的雌虫们欢呼起来,纷纷向斗篷雌虫投来既佩服又复杂的视线。
斗篷雌虫向四周致意,好似在进行一场心满意足的盛大谢幕。
费耶特想起了皑,脑海中浮现一幅熟悉又恍如隔世的画面:阳光透过枝叶洒在皑金色的头发上,小天使一样的雄崽快乐地弹拨那把雌虫翅膀做成的伶弦琴。
鼻子一酸,费耶特笑着对斗篷雌虫说:“小雄崽一定会好好爱护你的翅膀的。”
斗篷雌虫慈爱地看着小雄子,眼神有着岁月带来的深邃,“不需要爱护的。小雄崽想怎样对待我的翅膀都可以。”
驮着他的雌虫说:“粉身碎骨,博雄虫一笑。”
斗篷雌虫便又痛快地大笑起来,“没错!”
不断涌动的云雾突然静滞,一阵精神波辐射开来。费耶特发间的保护环发出折射光。所有的虫族齐齐看向云倾处。
一张绝美的容颜自云雾中浮出。
天地俱静。
容色惊人的雄虫缓缓走出云雾,每一步都踏在鼓点上,身姿摇曳,好像踩在所有虫族的心尖尖上。他身上覆着薄厚不一的薄膜,远看好似全身赤裸,头戴一顶浓艳的泛着金属质感的绿色头冠,衬得容颜更盛。
他一脚踏出云雾,好像下一刻就会从云端坠落。
围观虫族的心不由提起来。
与头冠同色的一块平台凭空出现。雄虫足踏其上,拖着长长的裙尾冲出云雾。长裙摆上嵌着无数甲片,每一片都颜色斑斓丰富且独一无二,无比夺目!
“艾巴盖尔!”
“我的神!”
“虫族的珍宝!”
虫族们狂热地呼喊着。
艾巴盖尔一直低垂的眼睫骤然抬起,直直看向远方。
雌虫在他脚下,世界在他眼前。
他吟唱一首古老的歌谣,精神波远远荡开,天地共振。
余音绕梁之时,节奏感强劲的伴奏音乐响起,空灵缥缈的嗓音骤变,他吐出极富感染力的歌声,气氛瞬间被点燃!
云雾中透出无数绮丽的色彩,随着他的歌声时隐时现。
歌声高亢激昂之时,璀璨色彩自云雾中冲出,跟随在他身后,形成一道无与伦比的风景线。
那些绚烂色彩是雌虫们的骨甲!
雄虫们激动不已,精神波在空中乱飞:
艾巴盖尔牛逼!
这么多宝石圣甲虫类骨甲的雌虫!
比我上次看到的数量更多了!
艾巴盖尔头上戴的那个骨甲最漂亮!
他脚下的雌虫太厉害了,能撑起这么大的骨甲平台,而且骨甲颜色还这么好看!
这只雌虫肯定是艾比盖尔的新龙!
伴随着艾巴盖尔的歌声,云雾中冲出一道极为宽阔的水龙,在地面上蜿蜒向前。水质清澈至极,能看到有虫族在其间遨游。
乐声稍顿,艾巴盖尔一挥手,歌声再起!
水龙咆哮着向前奔涌,其中的雌虫们身姿无比矫健,奋勇争先。
雌竞会打头阵的竞赛项目启动!
水龙在半空中绕成螺旋圆环,艾巴盖尔带着他的宝石雌虫们在其中穿行,歌声不停,狂欢大游行开始了!
虫族们高声叫喊着,为水龙中的雌虫们加油鼓劲。
艾巴盖尔一阵阵精神波荡开,极为激昂的情绪遍布全场。
雄虫们像是齐齐灌下一杯烈酒一样,瞬间躁动起来,伴着艾巴盖尔的歌声摇摆扭动着。他们的情绪也影响到了身下的雌虫们。雌虫们变着花样在空中飞,时不时将肩上的雄虫颠起来,然后在雄虫们尖叫坠落时俯冲而下一把接住对方。
雄虫扯住雌虫的头发,热烈地亲吻。
德维特小声哼着调子,跟着艾巴盖尔一起唱。费耶特捏他的耳垂,让他飞近一些。
不远处,一只雄虫恨恨地拍驮着他的雌虫,“你怎么还没想明白艾巴盖尔穿的是什么!”
健壮的雌虫有点点委屈地说:“我真的不了解衣料。”
雄虫气笑了。他捏开雌虫的嘴巴,把雌虫的舌头扯了出来。他肆意玩弄着雌虫的舌头,威胁似的说:“还不明白?”
雌虫被玩儿得口水横流,又羞又心痒,接着想明白了什么,震惊地看向艾巴盖尔。
擦肩而过时清晰听到了这番话,费耶特理所当然地问德维特:“艾巴盖尔的衣服很特殊吗?”
已经预感到会被问这个问题的德维特回答道:“艾巴盖尔身上是雌虫分泌出来的一种黏液,一般用来促进伤口愈合,成膜后具有一定保护性。”
“哦。”费耶特反应了一下,看向德维特的嘴巴,“雌虫哪里分泌出来的黏液?”
被小雄子的敏锐打败的德维特只能点头道:“你猜对了。”
费耶特震惊地看向艾巴盖尔。绝美的雄虫浑身上下都覆盖着黏膜,胸前和胯下的黏膜尤其厚。再看向在空中旋舞的骨甲绚丽的雌虫们,费耶特好像看到了艾巴盖尔被无数宝石一样的雌虫舔舐全身的画面。
我的天啊!费耶特给自己发烫的脸颊扇风降温。但压不住心里的好奇,费耶特摊平手掌递到德维特嘴边,“那你也舔我一下好不好?”
最喜欢的雄虫歌手现场演唱着极为性感的歌曲,周围是欢腾又狎昵的同族们,充满性暗示的信息素一波又一波;怀里的小雄子脸颊微红,橄榄绿的眸子里仿佛有雌虫们毕生追求的宇宙星辰。德维特的心狠狠颤动了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德维特的视线让费耶特有点发慌。小雄子正要收回手,年轻的雌虫吐出殷红的舌尖,轻轻舔舐小雄子的手心。
雌虫舌头的触感如此清晰,痒得让费耶特头皮发麻。
费耶特一下子收回了手。
德维特没有说话。
在一片喧嚣欢乐中,他们沉默地跟随着游行队伍。
掌心的黏液迅速成膜,十分轻薄,几乎感受不到薄膜的存在。另一只手轻触掌心,皮肤的感知力不受影响,但用指甲去划那里,掌心一点疼痛也感受不到。
好神奇。费耶特偷瞥一眼德维特,在心里补充道:雌虫好神奇。
逐渐有更多虫族加入游行队伍。他们穿着各异,有许多新颖的打扮,有的可称之为奇形怪状。费耶特看得眼花缭乱,捏德维特的耳垂让雌虫跟着他瞧。
水龙中,有一只雌虫遥遥领先。骨甲化成尾鳍和背鳍,他双臂一划,身体就像箭一样冲出去。
“是艾赛亚!去年的冠军!”有虫族认出了那只雌虫。
艾赛亚极速游过一圈时,艾巴盖尔正好行过这道水环,看起来就像是雌虫为讨好艾巴盖尔而不断绕着他打转。
一曲终了,艾赛亚像一条人鱼一样从水中跃出,在艾巴盖尔周身环游一圈。
艾巴盖尔拽过艾赛亚,当众热吻起来。
围观虫族们沸腾了!
欢呼声和口哨声不绝于耳,气氛又被推至高点!
人鱼似的雌虫退出雄虫的唇齿,二虫之间充满着一种潮湿的暧昧氛围。雌虫眼似水波,盈盈一瞥后,冲回水柱中继续比赛。他仍旧遥遥领先!
费耶特担心地说:“嘴里都是薄膜的话,艾巴盖尔还能唱歌吗?”
实在是没忍住,德维特噗嗤笑出声,“别担心,雌虫可以控制自己是否分泌特殊黏液。”
余光瞥见周围许多接吻的虫族,费耶特也觉得自己一时脑抽肋说傻话了。可恶!费耶特刚捏了下德维特的耳垂,新的歌曲响起,他一下子被德维特抛了起来!
“德维特!”小雄子气愤地喊道。
这首歌仿佛什么信号似的,无数雌虫将雄虫们扔到天上。在这刺激的下坠中,雄虫们惊险快乐的精神波相互交缠,信息素勃发,雌虫们沐浴其中无比躁动,热情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迎合心仪的雄虫。
信息素相互影响,激昂的情绪如滚雪球一样加速累积,在场的虫族们都陷入了欢腾的氛围中!
费耶特被德维特接住再抛起,然后无数次被陌生的雌虫接住,之后又回到了德维特的怀中。他又笑又叫,畅快无比!
信息素交缠契合的雌虫接住雄虫后会偷一个吻。费耶特瞥到了,大声叫着:“不许亲我!”听到这话的雌虫们一齐逗小雄子玩儿,“快来亲这个小雄子!”雌虫们一个个做出亲吻的动作,跟费耶特笑闹,逗着小雄子左躲右闪。
费耶特笑得都快喘不上来气了,又坠回德维特的怀抱。年轻的雌虫眉眼英俊,呼吸微微急促,热烈地注视着费耶特,满眼期待。
在情热的氛围中,他们对视。
费耶特遮住德维特的眼睛,凑近,呼吸交缠间,能感觉到雌虫已经无法控制呼吸节奏。微微偏开头,费耶特在德维特脸上留下一个吻。
如羽毛一样轻,却让心底的那根弦被撩拨了。德维特干了件特别傻的事儿。他冲着周围的雌虫大吼:“小雄子亲我了!亲我了!”雌虫们简直被他逗得不行,笑得东倒西歪。
费耶特气死了,一边推德维特一边叫道:“大笨蛋!离我远点儿!”
这下连雄虫们也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