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可想归想，火车还是要继续走的，眼前的一片绿色很快就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荒废的土地，只有几颗稀疏的树，还有一些野草。
周悦心下一片惋惜，只感叹，这么大一片空地，不种上些什么，难道不觉得可惜吗？
在她的遗憾中，火车停了下来。
周悦知道自己还没有到目的地，这一站是有知青要下去的。
许春梅就是其中一个。
周悦和她不在一节车厢，火车里人太多，许春梅几次想要挤过去找周悦，都失败了。
下车的时候，她找到了周悦所在的窗口，“悦悦，我到站了，我得走了。”
“嗯。”周悦点头应了，想了想又说道，“你要多保重啊。”
“这句话应该我同你说才是，你要去那么远，咱们还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呢？当初你就应该同我报这里的。”说着许春梅摇了摇头，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那边在催她集合了，许春梅连忙对周悦摆手，“悦悦，你要多保重，到了那边，记得给我写信啊。”
周悦张了张嘴，“好。”
眼看着许春梅走远了，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这才收回目光。
火车停靠站台，有人下去，自然也有人上来，周悦难得生出了一丝怅然。
随后她又否定了这种感觉，她觉得，这些都是原身留下来的情绪，这些情绪在影响着她。
随着鸣笛声响起，火车再次启动。
火车经过了一站又一站，随着乘客换了一波又一波，同行的知青似乎开始接受了下乡的事实。
“其实下乡也没那么可怕嘛，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住而已，我听说，也不是不可以回城的，上头还会有回城名额呢，只要我们把农村建设好，上头肯定会让我们回城的。”周悦对面的小姑娘开口说道。
“丁美华，你做什么白日梦呢，回城名额哪里有这么简单就能得到的，一个公社才几个回城名额，底下十几个大队，都不够分的吧。”小姑娘旁边的另一个女孩子说道。
被她这么一说，丁美华的脸色都白了，又陷入了刚上火车时的状态。
“杨红，你说话也太刻薄了点吧。”
“我刻薄？这难道不是事实吗？再说了，我们是谁？革.命青年，是志在四方的同志，号召主席同志上山下乡的政策，还没到呢，居然就打起了回城政策的主意，我真是因为有你这样的搭档感到生气。”
周悦忍不住抬头打量了一番叫杨红的女孩子，又看了看丁美华。
很不巧，这两个人下乡的地点和她是同一个。
据她所知，这次去向阳公社第九大队的，这节车厢里就有五个人，除了她们三个女生，还有两个男生。
那两个男生并没有和她们坐在一起。
周悦并没有说话，只安静的坐着，吃着周母给她准备的干粮。
第4章 第九大队
周悦一直不说话，反而引起了杨红的注意，时不时的就抬头看向周悦。
她这样看着，周悦当然能感觉到，只不过也不在意，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大米饭，青椒肉丝，红烧肉，同志，麻烦把脚收一下。”乘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过来。
随着她过来，有的人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还有的人则是询问价格。
“这饭菜也太贵了，我们那边国营饭店都比这便宜。”
乘务员也不恼，“那当然了，国营饭店要粮票，这里可不要。”
听她这么说，有人犹豫了一下，掏出钱来买了一份黄瓜炒肉和一份大米饭，一看分量不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埋头就吃了起来。
陆陆续续有几个人买了，餐车到了周悦面前的时候，她买了一份红烧肉，从餐车进来的时候，就在复杂的气味中闻到肉的香味了。
周母给她准备的干粮吃得差不多了，刚好空出两个饭盒来，买了一份红烧肉，又买了一份鸡蛋汤。
周悦准备吃的时候，余光瞥见对面的杨红直勾勾的看着她手里的红烧肉。
“你要不要……也去买一份。”
杨红眼里的喜悦显而易见的褪了下去，眉宇间带上了不耐烦，她还以为周悦想请她吃来着。
“不用了，肉太精贵了，有点钱哪能这么花。”
周悦听出了她的语气不对，可对于钱，她实在是没什么概念，但她知道，家里给她的钱不少，够她花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嗯，你说的对。”
杨红被她的态度气了一个倒仰，她觉得周悦就是故意的。
刚要开口，忽然想起一件事，到嘴的话转了一个弯。
“周悦，我怎么听说，你之前为了不下乡，还在家里闹绝食来着？”
“是吗？你在哪里听说的？”周悦头都没抬，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只能说，这肉实在是太香了。
杨红嗤笑一声，声音很大的说道，“我是听那些同学说的，周悦，听说你还从楼梯上摔下来了？要我说，你这样可不对的。”
周围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还有些人对着周悦指点了起来。
居然有人不愿意下乡，这是思想没有觉悟啊。
对于那些人或探究或谴责的目光，周悦咽下了嘴里的红烧肉，“不对？什么不对，难道你觉得我下乡不对？下乡是主席同志的指示，我们应该积极响应的，杨红，你的意思是，主席同志的指示是错的？”
“你，你胡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主席同志的指示是错的。”
不愿意下乡，这要论起来，事情可就大了。
这还牵扯到主席同志的指示，杨红她爸就是革委会的，这里头怎么样，她再清楚不过了，这会儿看着周围的人的眼神，杨红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你可别冤枉我。”
“冤枉，有我冤吗？你一张口就说我不愿意下乡，那我问问你，我不愿意下乡，怎么会去知青办报名，我不愿意下乡，怎么会到祖国最艰苦的地方去建设农村。”
丁美华听了一会儿，问道，“你是自己报名下乡的吗？”
“是啊，难道你们不是吗？”周悦反问道。
还真不是。
丁美华坐回自己的座位上，她不是自己报名的，而且名字在下乡名单里随机分配的，得知自己要去的地方，她就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初自己报名，还能选近一些的地方下乡的。
因为这事，几个人一路上沉默，再也没说过话。
周悦似乎是发现了火车上的饭菜不错，遇到乘务员推着餐车过来的时候，她都会买上一份。
对于她这样大方的行为，别说乘务员了，其他人也不由的投过来好奇的目光。
火车停停走走的，终于到了目的地。
只是离他们下乡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
好在上头是要确保知青安全到达的，这一路上怎么过去都安排好了，到这边也是有人领着的。
他们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好些人在那边等着了。
“你们是岚城过来的知青吗？”一个穿着干部装的男人走了过来，核对了一下他们的身份，把他们领了过去。
“你们是最后一批了，正好，现在过去还来得及，一起去向阳公社那边吧。”
说着，就把其他人都叫了过来，一起搭上了公交车。
周悦被挤在公交车最里面，车子行驶的速度比火车可要慢上太多了。
车上的知青不少，一车就给运到了向阳公社，等知青都下去后，公交车一溜烟又不见了。
带他们过来的那个人，只对他们说了一句等着，就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虽然很多人之间都不认识，可这会儿到一个公社来，也算是缘分，就三三两两的搭起话来了。
周悦把包袱朝着大树下一扔，直接走过去坐在了包袱上。
丁美华左右看了看，也跟着坐了过去。
不一会儿，就有人从公社里走了出来，听他们的话语，似乎是各个大队的人。
“我是向阳公社第三大队的大队长，念到名字的知青跟我走。”
等第三大队念完了，又一个大队的大队长拿着名单过来念。
眼看着聚在一起的人都走了，就剩下周悦和另外七个人了。
“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去第九大队吗？他们人呢？”杨红忍不住了，眼看着天都快黑了，他们总不能没有着落吧。
“第九大队的人呢？不是让人去通知他们了吗？怎么还没有人过来？”
“来了来了，第九大队的来了。”有人小跑着过来，“书记，有点事耽误了，来迟了。”
“行了，剩下都是你们大队的知青了，都领回去吧。”
大队长乔卫国目光在周悦他们身上看了一圈，“怎么这么多？大队长，我们大队那么穷，那么多知青下来，口粮也不够分啊。”
“七个已经算少的了，第三大队领了十五个呢，行了，天也不早了，你也抓紧把他们都领回去吧。”
“行吧行吧。”乔卫国又把知青看了一遍，“我是第三大队的大队长乔卫国，你们跟我走吧。”
“走？怎么走？你们马车呢？”杨红眼睛都瞪大了，刚才那些大队，近的不说，远得可是直接用马车把知青运过去的。
她可打听过了，第九大队离公社，可有好一段距离呢，难不成让他们走过去不成？
乔卫国斜了她一眼，一摊手，“我们大队穷，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有车坐，我们就指望着你们这些知青过来，能多多帮助我们呢。”
“行了，赶紧走吧，回头晚了，遇上狼我可管不了了。”说完，就冲着知青们摆摆手。
“狼？狼！哪里来得狼？”
“去我们大队得爬一座山呢，现在天晚了，你们要是不快点走，就会碰到狼。”乔卫国的目光深沉，丁美华已经憋不住哭了出来。
周悦的关注点却格外的不同。
爬山？
山！
山上岂不是会有植物？
一路过来的见闻，周悦并不认为这里的山会是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