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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

    「这里已经是索罗了,你不知道吗?」妇人道。

    织云倏地凝大眸子。「您说什么?这里是索罗国?」

    「是啊!越过铁围山,已是索罗国,这铁围山便是索罗的屏障,看来你真是完全不知情。不过你是外地来的,难怪不清楚。」

    「那么、那么我在铁围山上,看到那座冒着红焰的黑色堡垒——」

    「那是王卫城。」大娘道:「你想进王卫城?」

    织云坚定地点头:「是,我想进王卫城。」

    她听得很清楚,向禹亲口说,民夫已送进索罗国王卫城。

    「原来如此。」妇人笑:「正巧,我与丈夫明日就要进王卫城,不如,你同我们一道进城吧!」

    织云喜出望外,她没想到,下山后一切能如此顺利。

    「真能如此,那要先谢谢大娘了。」她满脸感激。

    「别谢了,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织云顿了顿。「我叫小云,大娘唤我云儿就行了。」她撒了谎。

    妇人虽然善良,可织云城的织云女,名声太大,隐姓埋名,对彼此都有好处。

    「好,云儿。」美貌妇人慈声道:「今日你就暂且在我家住下,好好歇息,明日我与丈夫,就一同带你进王卫城。这样可好?」

    「云儿很感谢您,大娘。」

    妇人微笑点头。「那么,我不打扰你了,你身子弱,就再睡会儿觉,晚些我再给你端点吃的进屋。」话毕,这才转身离开。

    织云吁口气,没想到能如此顺利,自己终于进索罗国了。

    「障月,等我,我就要来找你了。」从怀中掏出红玉,她将玉石紧紧握在掌中,如发誓一般,对自己喃喃自语。

    夜里,妇人在屋外等到她丈夫回来。

    「那女孩儿还好吗?」猎户问妻子。他的声音很沙哑,听起来十分刺耳。

    「很好,吃了些饭菜,正歇着呢,精神还不错。」妇人回丈夫,并接过丈夫脱下的皮衣。

    「得养好身子,明日才有精神进城。」猎户又说。

    「是。」妇人问:「事情都办妥了吧?」

    「是呀,」猎户笑:「谈妥了,待咱们一进王卫城,就把人送进奴院。」话锋一转,他压低声道。

    妇人美丽的容貌,浮现狡脍的笑容。「你跟对方谈了多少价钱?」

    「切,要见了人才知道哩!」

    「嗯,我瞧那女孩儿一身细皮白肉的,又生得花容月貌,卖价必定不会低。」

    妇人笑得狰狞而且贪婪。

    猎户嘿嘿两声,露出淫笑。

    「这是门生意,我可警告你,别打她主意!」妇人收起笑脸,警告她丈夫。

    「知道!明日得把人骗进城,我不会干瞎事儿的!」猎户道。

    「知道就好!」妇人冷着脸,转身朝屋子走。

    猎户瞪着他妻子的背影,撇起嘴,不痛快地哼了一声。

    站在窗边偷偷觎望的织云,手一松,掌中的水杯险些摔落在地上。

    还好,她及时回神握紧了水杯。

    见妇人往屋内走,她回过神急忙奔回房间,将杯子放在桌上,然后上床钻进被窝,假装熟睡。妇人掀开帘子,探了两眼。见女孩儿睡得熟,她撇嘴笑笑,这才放下心,往自个儿的屋里去。织云蜷在被子里,半天不敢动。

    直到屋外头门被打开,显然是猎户进屋了,他沉重的脚步声,在织云房前忽然停住。织云的心揪紧,她用力捣住嘴,告诉自己绝不能发出声音,让这对面善心恶的夫妇看破她已知情。

    终于,那脚步声继续往屋内走,最后消失在屋后头。

    直到屋前灯火灭了,织云才从床上坐起来。

    她悄声下床,趁着月色,在房内找到她的麻帽。

    套上麻帽,她蹑足走出小房,来到屋前。

    这里一片漆黑。

    轻轻拉开门,她终于踏出屋外,所幸王卫城明亮的天色,指引着她的方向。

    还来不及喘气,她便没命地朝王卫城的方向,狂奔过去……

    障月当然不叫障月。这是他的号。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号?说起来,这是一个太长的故事。

    「能予先生离开前,留下国策十卷,您要阅览吗?」侍从躬身问。

    「收起来。」他淡声吩咐。

    凝望王卫城南,那片焰红色的天空,他总在想,什么时候,这把天火能燃尽,能把大地烧成灰炭?

    那时候会来吗?

    很难。

    那么,这仇恨,还要延续多久。

    「须严存于金匣,或者封存于密室?」侍从再启请。

    「搁在书架上。」他眯眼,琢磨着什么。「随便搁着,我随手即能取阅。」

    侍从抬目,看了主子一眼,那眼色恭谨如常,只有些许迟疑。「是。」他应道,终究,未疑上意。

    「你觉得奇怪,是吗?」他问,浅笑。

    侍从愣住。「主子……」欲言又止。不,他不疑上意,从来不会。因为主上的决定,从来没有半分差池,有的只是他自身的无知,而导致的猜疑。

    「我不见得不会犯错。」障月却道,回眸看一眼后者。

    侍从惊恐,敛眼,垂首,脸埋得更低、更谦卑。「不,主上绝不会犯错。」此次态度已转坚定。

    障月咧嘴。

    这话,不见得是阿谀。

    他知道,随从是真心的。

    如属他的子民,每一个皆真心相信,他的带领是唯一的圣道。

    即使,他可能即将带领他们迈向战火、走向毁灭……

    「去吧,我不需服侍。」他挥手,沉声道。

    侍从退下,头垂得更低,态度更恭谨、更谦卑。

    他淡着眼,看那恭敬退下的,以性命对他效忠的部属。仇恨,不会耽搁太久了。如果他告诉世人、告诉他的子民,圣战的起点,就掌握在一个女人手上……女人。

    他眯眼,垂首,浅淡的眼,毫无波澜地,凝眼沉视自己的右掌,之后,慢慢收紧五指。掌中,明明空无一物,却又好像有什么不可见的,正在他掌控之中……

    逐渐被握紧。

    夜深了,蛟麟低沉的咆哮声,划破别苑的宁静。

    他回眸,神兽已跨进室内。

    那兽有两头、三角、五眼、八足、两尾,那妖异的第三目,闪烁着腥红血光,对着牠的主人。

    「过来。」他沉声唤那兽。

    神兽贵在灵。

    尽此生,蛟麟只认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主。

    兽慢慢走近,巨大的身躯匍匐于主人膝下。

    这是他豢养的兽。

    蛟麟。

    「她,接近王卫城了?」他徐声问。

    兽眯眼,朝牠的主,再咆哮一声。

    他敛目,俊美的脸,略显阴沉。是吗?

    如此快。

    她已接近王卫城了?

    蛟麟必须以血喂养,她来找他那夜,他出外杀了马,喂食蛟麟。

    蛇纹血玉是蛇王封固于地底万年,蛇血化出,煨成的红玉,只有蛟麟能嗅出蛇纹血玉的味,知道她身在何处。

    她不会将玉除下,他知道。

    因为那是他赠她的,唯一的礼物。

    一个能让他走进她的心、锁住她的人,世上独一无二,最温柔,也最血腥的礼物。

    他伸手,顺势自兽头抚向兽尾。

    兽伏下身,驯服如猫,满足地噫嚎。

    他的手劲轻之又轻,柔之又柔,彷佛掌下抚摸的不是兽,而是女人。

    「天亮,你就去吧。」他沉嗓命兽:「回焚宫,不必再来。」语罢,他收掌,沉定的眸,对住兽腥红的第三目。兽低吼,伸个懒腰,慢慢爬起。如一只乖猫儿,牠朝主人摇尾,之后,才恋恋不舍,返身离去。

    过程中,他沉眸,肃容,凝目看兽离开。

    她来了。

    终于来了。

    他沉黑的眸,绽射出紫色芒光。

    她来,欲进王卫城,只有一条路可走。在天未破晓前,他将出城,迎接精心擘画即将收成的目的,迎向织云城与索罗……

    必然的命运。

    清晨,天将破晓。王卫城外的郊区一片死寂。

    织云在奔逃途中,利用地上的泥把自己的脸抹黑。她的容貌害了她!她必须掩蔽自己,更小心地掩蔽自己。天亮后,织云在王卫城外看到一批浪人。

    她再次相信人,却再次犯错,这回她不着声色地,混入这群来自四方的乌合之众,随众人跨过城桥,一起移往王卫城门。

    王卫是大城,环绕于城墙周匝的护城河,水流汹涌湍急,竟然与江河无异,而不仅仅是一条沟堑。再看王卫城,守卫森严,正面那道城门虽然是开启的,却将想入城的人群分隔为两边,浪人进城这处矮门十分窄小,一次只容许两人进入,且在进城之前,无论男女都必须先行搜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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