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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瞬间,织云的小脸染上红枫,白嫩的娇颜更羞红。

    小雀抱着一床缎被进屋时,见到她的小姐刚刚自床边站起来,脸上满是红霞。

    「织云姐?你怎么——」小雀的声音哽在喉头。

    因为她注意到男人已经醒了。

    「你、你醒了?!」小雀尖声问男人。

    障月屈起右臂,修长的腿托住他古铜色的手肘,他长指扶着额,沉眼凝视惊骇的丫头。

    小雀忽然叫一声,慌慌张张别开眼。

    她又差点看到不该看的!

    只是这时她又发现不对劲。「织云姐,您的颈子怎么了?红彤彤一片,好吓人呀!」小雀惊问。

    「没什么,你去吩咐厨房煮粥,病人醒了,需要吃粥食才能养足力气。」织云敛下眼,神色镇定,掩饰过去。

    障月闇沉的眼,牢牢定在那张娇艳小脸上。

    小雀答:「那我顺道叫人进来,为这奴隶——」顿了顿,她不情不愿地改口:「为他换衣。」

    「他名唤障月,你该唤他障月大哥。」织云柔声嘱咐小雀。

    「什么?织云姐,您要我叫他大哥?」小雀皱眉,不以为然,正想开口再说什么,见织云脸色严肃,只好闭嘴,把到口的话再咽回去,摸摸鼻子走出房外。

    屋内又只剩织云与他两人。

    「我想下床。」他伸手:「给我衣衫。」

    她回眸凝望他一眼,匆匆瞥过他腰下的身躯。

    非礼勿视。

    她垂下水眸,盯着床前的踏阶。「你的伤还没养好,况且才刚换好药,须躺下休息,等伤口上的新肉长妥了,才能下床。」她柔声说。

    「为什么?」他问。

    「什么?」她不明所以,忍不住抬眸看他,又匆匆将羞涩的眸子移开。

    「为什么,要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这么好?」他问。

    她屏息,然后淡淡回答:「这跟是否素昧平生没有关系,我见到有人生病,只是尽心救一个病人而已。」

    「换了其它人,你一样会救人?」

    她点头。「对。」

    他眸色略沉,半晌,徐声问:「我得一直跟你的额头说话?」

    「什么?」她怔了怔,眸子微抬起,双颊倏地嫣红。「我、把衣衫递给你,可你不能下床。」

    他不置可否。

    织云只得先将衣衫递给他。

    估量着,待他穿妥衣裤,她才敢再抬眸看他。

    过去,她曾在他眸里看见的兽性光芒,现下那光芒已经隐敛,虽未完全消失,可已几乎看不见。

    「抱歉,刚才我不该出手伤你。」他忽然这么对她说。

    她微愣,白嫩的脸儿泛起一抹娇红。「没关系,我想、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

    「误会?」

    「误以为,我有不良居心。」她轻声说。

    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答:「对。浪人居无定所,看来达观,其实防卫心极重。这点,你倒很清楚。」他承认,他确实是浪人。

    「你没有家吗?」虽然已确认他的身分,她还是这么问。

    「家?」他咧嘴,眼神没有温暖。「如果街头叫做家,那么浪人有家,在街头。」

    「我的问题也许可笑,但是我必须问。」她庄重地说:「你的伤很重,一个月内绝对不可能痊愈,但是,我爹爹再过数日就要回城了。」

    「所以这两日我就必须离开,是吗?」

    她不语,眉心轻轻折起,似在耽忧什么。「你熟悉马性吗?」她忽然开口问他。

    「你问一名浪人,熟不熟马?」他笑,眼色却略沉。

    「我问错了?」她有些怔忡。

    「不是错,」他道:「是问对了。」

    「你懂马?」她神色略松,眼底又有了笑容。

    「浪人漂流在边地,经常驯服荒地的野马,驯养之后权充为坐骑,这是许多人都知道的事。」

    「我听说过这样的事,只是,我必须确认清楚,」她迟疑地说:「因为爹爹回来后,我必须跟他交代。」

    「既然我留在这里让你为难,我现在就可以走,这点伤不算什么。」他说。

    「不,你现在不仅不能下床,何况是离开?」她恳切地说:「我看过你身上的旧伤,我知道,这点伤对你来说,也许真的不算什么,可它曾经差点要了你的命,你也不能忽略它。」

    他沉眼不语,因为她的话。

    「为你换药时,我已经看见你身上的旧伤疤。」咬着唇,她呐呐答。

    关于他身上的旧伤疤,她曾细数过好几回。

    「见到我身上有那么多疤,你不怕?」他沉眼问。

    「你是浪人。」她轻声答。

    「所以?」

    「也许,就会有这么多疤。」

    他撇嘴,笑出来。「你认为,浪人身上就该有这么多疤?」

    他的笑让她尴尬,她垂下眼,觉得脸孔发热。

    他告诉她:「我不走,会给你带来麻烦,所以,明日一早,我就会离开。」

    他忽然说明日就要走,让她有些吃惊。「你担心的人是我爹爹吗?」

    「城主不会允许一名浪人留下。」

    她欲言又止,过了半晌,才像是鼓起勇气,轻声对他说:「也许,我的理由能说服爹爹,让你留下。」

    他抬眼直视她,眸色深沉,若有所思。

    「我知道宫城里正缺一名看马人,你既然懂马,我可以就这个理由,说服爹爹让你留下,这样,你就能顺利住下,安心养伤了。」她补充。

    他沉默。

    他忽然沉默,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我,我说错了什么吗?」他不愿意留下吗?

    男人一径沉默地盯着她,那直勾勾的目光,让她有些不安,双颊又不自在地躁热起来。

    「你完全不清楚我的来历,就将人留下。对陌生人太好,将来,不怕这个人恩将仇报?」半晌,他徐淡地对她说。

    她抬眸凝视了他一会儿,然后轻声问他:「不会吧?」

    他忽然发笑。

    「如果我会,也会告诉你不会。」他慢声道,直白的目光,仍赤裸裸勾住那双水汪汪的眸子。

    「那么,你会吗?」她有些固执。

    因为她向来相信,人性本善。

    他平视她水润的眸,许久不答。

    织云忽然紧张起来,水润的眸子睁得很大,静静地凝望他,还在等待他的答案……

    「不会。」他抿唇,无声地笑。

    听见这答案,她的心松开。

    「你相信?」他忽然又问。

    她柔润的眸子又瞠大。

    「这么容易,就相信一个陌生人的承诺?」他敛眼问。

    「不,我不相信你。」她却说。

    他沉默。

    「我相信菩萨的话。」她这么对他说。

    「你说什么?」他低笑。「菩萨?」

    「对,」她柔声说:「菩萨说,好心有好报,我相信菩萨说的话。」她对他微笑。

    他敛眼,沉眸研究她唇边那朵笑花。

    她美得就像织云城山崖边的锦缨花。

    锦缨花,剧毒之物。

    最毒的花,讽刺地,却有最美的姿态。

    「那就好好信你的菩萨吧!」他凝视美人清艳的笑,一字一句,低嗄地这么告诉她。「愿你的菩萨保佑你,好心有好报。」

    织云凝视他英俊却沉肃的脸孔,慢慢收起笑。

    障月。

    那么,你的姓呢?

    她想开口问他,但终究,直至离开房间,这话她一直没有问出口。

    如果他不说自己姓什么,那么织云知道,她就不该多问。

    因为她有种感觉,他对浪人的身分是敏感的,好像她多问什么话,都会得罪他。

    在城主慕义回城之前,障月已经能够下床。

    他身上的伤口虽然还未完全愈合,但已能活动自如,如今只要定期换药,应当能渐渐康复。

    直到慕义回城那日,听说织云在他离城期间收留一名浪人,他叫女儿到堂前来问话。

    「你知道爹为何一回宫城,就找你来问话?」慕义先问女儿,态度和煦。

    他为人老成,城府甚深,经常笑脸迎人,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也一向如此。

    「女儿明白,爹爹是想问女儿,收留浪人入宫城一事。」织云回答。

    慕义看了女儿半晌,然后吩咐:「你先坐下。」

    织云在堂前左侧坐下。

    「你向来懂事,从小到大,没有一件事令我操心。故此,你做的决定,为父从来不会有疑问,」慕义温厚地对女儿道:「不过,此番收留浪人进宫城之事,为父倒想听你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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