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程宗遖站在吧台前,将手中的空酒杯递给调酒师,低头与他说了几句话,之后调酒师便殷切的点点头。
他并没有坐下,站在吧台前,微躬着身,双臂搭上台面。
身形挺拔,西装裤笔直,身上的衬衫却松松垮垮,站姿闲散。看上去吊儿郎当的。
机会来了。
虞粒站起身,用手机照脸,理了理头发-----
谁知程宗遖的存在感太强,光是在那站了还不到五秒钟,就有一个性感女郎走过去了,她站在程宗遖身旁跟他搭话,笑得那叫一个黏腻。
虞粒皱起眉。不爽就摆在脸上。
刚走了一个,这会儿又来一个。
她将手机收起来,迈步走过去。这时,程宗遖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与性感女郎的距离,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性感女郎失望万分的走了。
紧接着,调酒师将调好的酒递给程宗遖。
然后,虞粒看见他转过身来。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才还想走过去跟他打招呼,结果在他看过来时,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猛地将头埋下来,暗戳戳的又走回去,坐在昏暗的角落。
这里面暖气太足,人人都在过夏天,只有她穿着大厚棉袄,还戴着围巾。她很热,但不由自主将围巾拉高,裹住脸。
她觉得自己被一股不知名力量给控制了。
程宗遖朝这边走过来,她除了紧张之外,还莫名其妙有点胆怯和心虚,就像是生怕被他发现她的存在。
有病吧!
她不就是专门来找他的吗?怎么还怕他看见!
此刻,她分裂成了两个人。
一个她怂不拉叽的往黑暗中躲
另一个她在内心咆哮,再怂一巴掌拍死你!
她的脸埋进了围巾里,只露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在外,直勾勾的看着他。
程宗遖径直走来,两手都端着杯子。
许是光线昏暗迷迭不太真切,虞粒有种程宗遖盯着她看的错觉。
难不成发现她了吗?
可她明明捂这么严实…
下一秒,程宗遖走到了虞粒面前,站定。
虞粒有点呆,茫然的眨巴眨巴眼睛。
程宗遖原本神色自若,见她这怔愣的样子,一时好笑,不由弯了弯唇,叫她:“唐小姐,你这是…”
“我不姓唐。”
程宗遖话还没说完,虞粒就打断。
脸上裹着围巾,看不见表情,但是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却不见半点方才的无辜,只有明晃晃的不满。
她郑重其事的强调:“我不是唐元强的女儿。”
一提起唐元强,语气就满是遮不住的厌恶和抵触。
程宗遖微愣,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的确听闻唐元强几年前再婚了,也隐隐约约记起来唐元强有个儿子,而不是女儿。
“抱歉,是我唐突了。”程宗遖谦谦有礼,问:“那冒昧问一下,该怎么称呼?”
不问还好,这一问虞粒眉头皱得更紧,幽怨又愤懑的瞪向程宗遖。
程宗遖气音失笑:“怎么了这是?我又说错话了?”
调侃的语气中带着点摸不着头脑的无辜。
他坐上沙发,与虞粒保持着一段距离,两人中间至少还能再坐下一人。
他将手中的一个杯子放到了虞粒面前,礼貌询问:“橙汁,可以吗?”
虞粒垂眼。
看到面前的一杯鲜榨橙汁时,心底的怨念这才稍稍消散了点。
原来他早就发现她了。
她将围巾往下拨了拨,端起橙汁儿,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很甜,没加冰。
可心里还是气不过,哼了声:“我的名字,已经告诉过你了。”
程宗遖微挑了挑眼尾:“嗯?”
虞粒不可置信的看向程宗遖,似乎在确认他是否真的不知情,但他俨然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似乎在说----有吗?什么时候?
虞粒一下子就气不顺了。
好家伙,她苦等了一天,结果人家连她昨晚发的消息看都没看。
“这家酒吧是你的?”虞粒突然问。
程宗遖:“算是吧。”
虞粒将橙汁儿赌气般放在桌上,“你们酒吧的橙汁儿,真难喝,难喝死了!我最讨厌喝橙汁儿!”
故意找茬儿似的。浑身的刺儿竖得笔直。
其实就是换了种方式宣泄自己的不满。
程宗遖身子往后嵌,靠上椅背,手中握着酒杯,轻晃着,冰块轻轻敲击着杯壁。
他看着虞粒,神情讳莫如深。
沉吟几秒,慢吞吞笑了一下:“你这小丫头,怎么这么爱生气呢?”
第4章 、许愿
语调平淡的一句话,却让虞粒心里咯噔了一下。
意识到刚才的脾气确实有点大了,蛮横又跋扈不讲理。她有什么立场对程宗遖摆脸色发脾气。
她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程宗遖微垂着眼,迷离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来,他整个人隐在半明半暗间,神情高深莫测。
酒杯递到唇边,慢条斯理的抿了口酒。
虞粒惴惴不安,不想惹他不高兴,就在她准备说点什么挽回一下局面时,程宗遖的胳膊便懒洋洋的抬到半空中,对着调酒师的方向招了一下手。
调酒师正在忙没注意到这边,一个男服务员就跑过去提醒了他一下,他这才放下手中的事儿忙不迭跑了过来。
“程总。”
程宗遖微侧头看向虞粒,漫不经心的目光,语气还是很淡:“别生气了,想喝什么跟他说。”
明明没什么起伏与感情色彩的一句话,却让虞粒心跳漏了好几拍,竟莫名有了种他是在哄她的错觉。
调酒师朝虞粒微笑了一下,问道:“女士,请问您要喝什么?”
虞粒哪里有功夫去想喝什么,她整个儿心思全落到了程宗遖身上,却又不好意思明目张胆的看他,只能匆匆扫一眼他的脸,然后视线下滑,不由自主挪到了他手上,玻璃杯中的酒还剩下三分之一,冰块融化,杯壁上浮着层层水珠。
他的指尖冷白。
衬衫袖子挽至小臂。虞粒再一次看到了他小臂内侧的刺青。
她从很早之前就知道程宗遖身上有很多刺青,只是从未近距离看过,也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
她知道,程宗遖从小在美国长大,接受着西方教育,将刺青当成了一种文化与信仰。
她的目光情不自禁的向上挪,不由好奇,沿着小臂内侧往上的刺青图案是什么。
他的领口松开了好几颗扣子,凹深的锁骨显露无余,而线条分明的锁骨上也有刺青。
类似于…“绳索”缠绕。
光线太暗,看不清楚。虞粒下意识顺着那条“绳索”看上去。
直到对上了程宗遖幽沉的双眼,漆黑如潭,如鹰一般犀利。似乎一眼就能望进人心底。
虞粒心头一跳,下意识别过眼,脸上明晃晃偷看被抓包的心虚,干咳了声,随便找了个话题:“额…程叔叔,你喝的什么酒啊?”
程宗遖面不改色,手腕一转,将酒杯拿开了些,并未正面回答,故意逗她:“喝什么酒都不妨碍你喝果汁。”
颇有几分无情和强硬。
话锋一转又如长辈般严肃说教:“小孩儿可不能喝酒。”
虞粒:“……”
她暗自撇嘴,对调酒师说:“苹果汁吧,谢谢。”
调酒师点头:“好的。”
“好好弄。”程宗遖一敛方才的散漫,正色起来:“如果再让我听到‘难喝’这样的评价,你明天就不用来了。”
老板的身份上纲上线。凌厉、杀伐果断。
调酒师吓得一哆嗦:“好…好的。”
忐忑间,还有些迷惑,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说他做的东西难喝。
他离开前,不由多看了虞粒两眼,以及她面前那杯几乎没动过的橙汁。
虞粒:“……”
一个头两个大。有点尴尬。
调酒师走后,就又只剩下虞粒与程宗遖。
她看着面前的橙汁,突然觉得有点愧疚,刚才她说橙汁难喝,其实纯粹是泄愤,因为程宗遖没有看她发的消息。
谁知道程宗遖这么认真,还真的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