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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味过重,很是熏人。今春大家将御花园里落下的各色梅花滤出花汁,送去造纸坊混在纸浆里,故从三月起内史府的纸笺都换成了此种,正好借每季的落花,压一压笔墨味。左舍人说皇上不喜熏香,当职时便还用原本的旧纸。”

    齐昱恍然,目光落到温彦之身上,笑:“谁的主意?”

    “禀皇上,是微臣。”温彦之回道。

    齐昱唤来周福。

    温彦之仍旧木木地跪在堂下。

    齐昱道:“赏。”

    温彦之愣了愣,一时忘记要叩谢,待想起来了,立即伏身道:“微臣谨代内史府,谢主隆恩。”

    可神色上,依旧是波澜不惊。

    “起来罢,”齐昱心里叹了口气,继续批奏章,“内史府笔墨熏人,朕尚且第一回听闻。有劳温舍人想了法子,让众卿得以好受些。是朕要谢过温舍人。”

    温彦之接了周福赏的一盘子碎金子,只觉沉甸甸。

    周福和气道:“温舍人,您可坐在那边屏风后录事。”

    温彦之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点头谢过,便静静地挪到了屏风后。

    坐定之后,他仔细数起了盘里有多少颗碎金子。

    周福:“……”三十两碎金子,至于吗?

    齐昱余光里也瞥见了,简直觉得新鲜——

    竟然有人拿了赏赐还敢当着皇帝的面点钱。

    活久了真是什么都能见到。

    “温舍人,”齐昱和蔼地出声,“可是嫌朕赏的不够?”

    本是句帝王的玩笑话,可温彦之点完金子,却神容肃静,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回禀皇上,微臣只是为了记载属实。”

    “……嗯?”齐昱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温彦之木然地提起笔,字字顿挫地补充道:“金银不动其本,乃为史也。皇上,今后之事,微臣还是会据实记载的。”

    轰。

    齐昱只觉一股无名怒火,直从丹田贯冲头顶,整个皇帝都有点不好了。

    他尚未说话,那厢,温舍人已经唰唰地记下了。

    ——今后世人都能知道,他齐昱是个企图只用区区三十两碎金子,就收买御前史官的昏君。

    第2章 【你这郎中莫当了】

    齐昱在折子堆里忙活到后半夜,挨不住支着脑门睡着了。周福等梗着脖颈拼着一身剐,好说歹说才将他劝到榻上去睡了一会儿。

    齐昱沉沉地就像晕了过去,却只觉得自己刚闭上眼,晨钟便打响了,像是掐着时辰不叫他休息似的。

    今日有早朝。

    挂着眼下两抹淡淡的淤青,他从榻上坐起身来,却觉得周遭似有一道灼热的视线直盯着自己。

    一扭头,只见那新来的起居舍人,名唤温彦之的,正一声不吭地立在廊柱后头,定睛望过来。

    齐昱:“……”

    温彦之见皇帝醒转,便同周身一干人等一同请了安,遂又执着软碳和梅花纸笺,定定地立在一旁刷刷地写起来。

    清香阵阵。

    齐昱一夜未曾休整好,本就憋着一肚子肝火,眼下见此情景,不由道:“温舍人。”

    温彦之收笔跪下:“微臣在。”

    “你记甚?”

    朕分明甚么都还未做。

    廊柱下的人顿了顿,竟直愣愣道:“微臣所录,皆如褚遂良所录者,乃帝王起居言行也。”

    褚遂良?褚遂良……

    齐昱刚从迷梦中醒转,不甚清明,待想起了这典故来,只觉肝火往脑门上冲,口气冷了下来:“温舍人拿朕比太宗?”

    唐史上说,褚遂良还在太宗身边统录起居时,太宗曾旁敲侧击地,欲观他记了些甚么,却被褚遂良严词拒绝了。

    温彦之此言,分明是说他齐昱也想窥探实录,向史官施压。

    温彦之恭恭敬敬跪在廊下,面不改色:“皇上息怒,微臣岂敢。”

    还说不敢?齐昱直想把手边的洗漱盆子贯到温彦之脑门上,亏了多年来的隐忍功力深厚,才松开了自己攥紧的拳头。

    罢了罢了,打伤起居舍人,内史府的那群老学究还不知道要怎么记自己一笔,想想都头疼。

    一路从御书房往紫宸殿去上早朝,齐昱笑得春光明媚。

    十,分,春,光,明,媚。

    温彦之在后头,依旧是木讷无言的模样,捧着摞花笺,直挺挺地走。

    大太监周福跟在边上,只觉背脊凉飕飕的,暗道今日更要打起精神,不可行差踏错。

    只望今日朝上诸官亦能如此。否则……

    果然,齐昱一到堂上,便笑着把虚礼都省了,场面话一句没说,当头便问淮南大水。

    好在听说了昨日内朝种种,在场官员早已备好功课。工部的张尚书亦将治水所见,谆谆教导了郎中徐佑,只望今上早朝问起时,他能答出个名堂。

    此时各级上表淮南水患的情况报毕,今上忽然又点了徐佑,问:“徐郎中,荥泽决口处已堵住,如今改道一事,工部可有决断?”

    不问尚书、侍郎,而非要问个昨日答不出所以然的郎中。张尚书心里暗暗叫苦,果真何人何言、有何错漏,今上都是门儿清的。

    徐佑诚惶诚恐:“回禀皇上,司部以为,应当修渠北引淮河之水,使之顺下入海。”

    “嗯。”齐昱点点头。

    徐佑同张尚书刚要舒一口气,却听上头幽幽飘下另外一问:“而后呢?”

    ……而……后?

    徐佑有些慌了,老师只讲了应对之法和为何如此应对,其他的还尚未想过。

    张尚书连忙要帮衬,岂知还没开口又被齐昱打断了。

    齐昱老神在在地看着堂子下的徐佑,悠然唤道:“徐郎中?”

    张尚书遂将一肚子话哽在喉咙口,不敢答了,心里只默默为学生念经。

    徐佑将满腹学识搜刮了一通,试探道:“……臣以为,应当……排淤固堤?……”

    齐昱笑了两声,道:“徐郎中这是在答朕,还是在问朕?身为工部郎中,五品大臣,所食朝廷俸禄,皆为民生所出,却屡屡对朝中大事毫无见解、从旁附议,朕看着,你这郎中也莫当了,便去西荒督查畜牧罢了。”

    三言两语竟将恩科榜眼贬去了边境之地。

    徐佑扑通跪下,面如土色:“皇……皇上,臣……”

    然则君无戏言,那边礼部、吏部等人已默默记下了。

    齐昱将手肘支在龙腾的御座扶手上,继续点了后面户部的官员:“国库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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