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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昙鸢:“……”

    听你这口气,怎么还挺骄傲?

    两人跟上了楚照流,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随着人潮涌向城楼,那些挨挨挤挤的人还未靠近他们,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

    楚照流一身青白相间的袍子,摇着扇子,潇洒落拓,仿佛是带着俩护院来踏青的,饶有兴致地四下打量。

    不过一夜,城内就已经装饰得极为喜庆,大街小巷张灯结彩,长街上搭起了许多高台轻歌曼舞,不远处的城楼上坐着一行人,大概就是东夏皇家亲眷了。

    昙鸢随着人流而行,心下却有些恍惚,无意间抬头一望,瞳孔骤然收缩。

    昨夜那个藏在黑雾中的人又出现了!

    那人坐在城楼顶,打量着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即使看不清脸,也能感受到他冰冷的视线,仿佛眼下一切皆是蝼蚁。

    昙鸢忽然有些头晕目眩,喘息变得粗重,之前受过的内伤寸寸迸发着痛意,一时心如擂鼓。

    “快阻止他,”昙鸢按着阵阵发痛的太阳穴,声音微弱,“再不阻止他的话……”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起火了。

    不知从何处蔓延而来的大火瞬息间将这座华美的都城卷进了火舌,大火与浓烟滚滚,那人身形一闪,出现在城楼上的皇室贵族边,随手一推。

    几个人当即摔下城楼。

    人群慌忙逃窜,将摔下的人踩踏得惨不忍睹,周遭瞬间混乱起来,尖叫声连成一片。

    这是东夏都城被屠杀烧毁那日的重现。

    挑在庆典当日这么做,恨意可见一斑。

    楚照流的笑容一敛:“谢宗主,是不是该出手了?”

    谢酩的指尖动了动,脸上有了短暂的空白,只是有面具挡着,没被发现。

    他慢慢抽出了剑,没有吭声。

    楚照流有些疑惑地望向他:“我们静观其变?”

    正在此时,城楼上的人又有了动静。

    他将一个少年削成了人棍。

    昙鸢熬过阵阵剧痛,眼见这等惨状,眼底浮上丝薄红:“贫僧去阻止他!”

    不待楚照流说话,他飞身而上,法杖金光大盛,丝毫也不留余地,与那人交上手。

    那人见他上来了,哈哈大笑:“昙鸢,你太可笑了,你居然来阻止我!”

    昙鸢冷冷道:“纵然是虚像,贫僧也不会容忍这种事再继续发生。”

    “虚像?”对方话音诡谲,“当真是虚像吗?你再好好想想?”

    昙鸢一言不发,捻指作印,步步生莲,看似轻巧的一击却有千钧之重,凛然而不可侵犯,对方奈何不得昙鸢,连连避退。

    两人的身影一黑一金,交织错乱,兵刃相交之声震响,在城楼上缠斗起来。

    任由大火继续蔓延下去,按着东夏国覆灭当日的情景走的话,幻境很可能会将所有的一切吞噬进去。

    楚照流看昙鸢那边无碍,正要行动,脚上突然一沉。

    一个头顶扎着冲天小辫的小童一手举着糖葫芦,摔在他身前,懵懵抬头看来,眼底闪烁着一星泪光,可怜兮兮地扁着嘴:“大哥哥,我找不到爹爹了。”

    楚照流垂下眼,眼波如水,含着温柔笑意:“要我帮你找爹爹吗?”

    小童拽着他的衣角,嗯嗯点头。

    楚照流感叹:“那真是不巧,我就是你爹啊,你这个不孝子。”

    话音才落,小童眸色一厉,手中的糖葫芦已经化成了一把淬毒匕首。

    还没等楚照流劈手砍掉那把匕首,谢酩的反应比他更快,伸手勾着他的腰,往自己身边带来,同时毫不留情地抬脚猛力一踹!

    小童惨叫一声,立时被蹬飞三丈远。

    楚照流目瞪口呆:“谢宗主,你也太狠辣无情了吧!”

    “……”谢酩微微拧起眉,“你到底是哪边的?”

    楚照流:“我这不是震惊吗,这么可爱的脸你也踹得下去,真是叫人害怕。”

    谢酩冷笑一声:“楚长老自谦了,没有你可爱。”

    回过神来,楚照流才发现谢酩的手搭在他腰上,若无若无地蹭着,顿时一个激灵,下意识缩了下:“痒。”

    谢酩松开扶在他腰上的手。

    都说沈郎腰瘦。

    指尖还残存着点滴体温,不经意触碰间描摹的线条也烙印在指尖了似的,谢酩的指尖蜷了蜷,冷静地望向周围。

    不知何时起,那些四处奔逃、戴着面具的百姓全部围了过来,有的面具在哭,有的面具在笑,狰狞鬼面,慈祥佛面,不一而足,大火熊熊而烧,却没有令他们退却。

    楚照流并不怎么在意。

    就这么些东西,谢酩都不用拔出鸣泓,略略弹出到剑气就能尽数诛灭了。

    然而谢酩却一反常态,侧身半步挡在他身前,横起了鸣泓。

    楚照流怔了怔,心里咯噔一下,察觉了不对劲:“谢三?”

    前方的重重人影忽然分开条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小童慢悠悠爬了起来,身体迎风抽条,眨眼就变了副形貌,笑嘻嘻的:“客官,小店那日的茶水好喝么?”

    竟然是两人离开鱼头山后,暂歇的那座小城中客栈里的伙计!

    楚照流的脸色慢慢冷下来。

    “伙计”笑道:“可惜你毛病太多,这也不吃那也不吃,否则你们吃下了那桌菜,我也不必等到现在。”

    楚照流试了试调动身体里的灵力。

    果然,灵力迟滞,无法调动。

    ……惑妖还真是了解他的脾性,知道他在人间行走,喜欢尝些特色美食。

    “在解决你们之前,先来看出好戏,”惑妖娇滴滴地笑着,眼里闪烁着充满恶意的兴味,“也该揭晓谜底了。”

    城楼之上,昙鸢与黑雾中的人交手数百招,越交手心中越惊涛骇浪。

    这个人,很熟悉他的招式。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的失神,黑雾中的人旋身逃离,纵身跃到一个正欲逃离的男人身旁,一手按住他的脑袋,朝着昙鸢举起来:“该醒醒了,蠢货。”

    嘭的一声,血雾翻飞。

    昙鸢不忍卒看,心口急剧跳动着,手狠狠一颤,嘶声问:“你……究竟是谁?”

    “还没想起来么?”

    黑雾渐渐散去,显露在昙鸢面前的,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唯一不同的,是那张脸上笑容恣意而猖狂。

    “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他歪头笑道,“我们就是殷和光啊。”

    作者有话要说:

    照照多少有点社交牛逼症

    第19章

    殷和光。

    这是天生异象后,西雪国的皇帝与皇后给儿子取的名字。

    相比儿子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成就,他们更宁愿儿子和光同尘,毕竟慧极必伤。

    殷和光从小聪慧,虽然贵为太子,却仁慈平和,后来驰骋沙场、杀敌无数的大将军陶瑞,也是他从街边捡来的小乞丐。

    十四岁时,佛宗高人亲临西雪国,带走了殷和光,断三千发,更名昙鸢。

    从此斩断尘缘,潜心修行,不问世事。

    佛宗已经近千年没有过这样好资质的传人了,没有传人,就代表着宗派不可避免的衰落,上下对他都抱有极高的期待。

    所以西雪国被东夏国的铁骑碾灭,攻入都城,屠城放火一事,被特地压了下来,没有让殷和光知道。

    修士与凡俗有着清晰的界线,更何况是不问世事的佛门。

    等殷和光得知的时候,西都的大火已经烧灭了。

    他匆匆赶来夙阳,只来得及在一支穷追不舍的军队手下,救出了幼时的好友陶瑞。

    陶瑞一见到他,当即跪下来崩溃大哭:“殿下,您终于来了,他们屠杀我们的臣民,陛下和娘娘被、被……”

    殷和光脸色苍白,回到陶瑞的别院,沉默地听他讲述这场残忍的战事。

    西雪和东夏两国积怨已久,时时交战,但东夏国的国力没有西雪国强盛,东夏国时常惨遭落败。

    这次指挥战事的是一个来路不明的修士,被奉为国师,东夏国在他的带领下势如破竹,一路杀到了国都。

    大军兵临城下,皇城有着道道大阵守护,东夏国的使者循循善诱:“只要打开城门,自愿受降,我们必不会杀伤百姓。”

    殷和光的父皇最后还是开了城门,不料东夏国背信弃义,进城开启了一场残忍的屠杀,最后一把大火,将皇城烧了个干干净净。

    陶瑞跪在殷和光身前,低头埋在他膝弯,痛苦与怨恨让他浑身都在发抖,几乎是从齿间一字字地磨出了话:“您一定,一定要报仇雪恨!”

    殷和光眼底多了几分茫然。

    还在尘世时,他是尊贵的太子殿下,有无数人悉心呵护着,剃度修行后,他又是宗门向往的未来,被严厉教导,仔细看护。

    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大脑一时陷入空白。

    陶瑞却逐渐亢奋起来。

    一个强大的修士,要碾灭俗世的国家再简单不过。

    但是殷和光沉默许久后,拒绝了。

    陶瑞被当头泼了瓢冷水,又嘶声请求了许久,见殷和光闭口不语,愤而起身离去,召集了所有的家眷家臣,跪下来请求殷和光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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