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安娜满意,又问:“那你喜欢我吗?我说的这种喜欢,是想要听我话的那种喜欢,是希望我一直活着和你说话的那种喜欢,是离不开我的那种喜欢。”考虑到安托万对喜欢的定义比较肤浅,只停留在喜欢食物或者玩物上,所以她还特地做了一番很长的解释。
安托万理解这些简单的解释还好,所以眨巴着眼睛认真思索了一下,轻松地说道:“会。”
如此干脆利落的肯定,却让安娜怀疑它所谓的动脑子思考其实还是没有动脑,它的思考是属于贫瘠到没有任何知识含量的思考,于是她换了种问法,又问道:“真的会吗?如果有一天我放你回大海了,你自由了,还会吗?”
“大海……水……”那两个字触发了它对水的渴望记忆一样,它舔了舔嘴唇,眼神变得专注幽深一点了,“会,你会一直陪着我,不走,我们一直在海水里。”
它很认真地说,安娜也隐隐感觉它说的是再实在不过的真话,可她越听越不对劲儿,回忆起了最初他们两个遇到的时候,那时候他们两个刚好都在海水里泡着,它也是差不多的意思啊,让她留在它的身边,不愿意就她自取灭亡,所以她好像妄图控制它很久,目前达到的效果和最初的最初还是很像的啊。
于是她换了个问题:“那这种喜欢如果是希望我好,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害我的呢?例如我不想和你呆在大海里那种,例如我讨厌你骂你的那种……”
“那当然是不行的啊。”它眨了眨因为迟钝而显得天真的大眼睛,本能地说道,“你要对我好,一直做你说过的付出。”
安娜的身体后仰了下,疲惫地找了放在它身旁的沙发靠着。
她又梳理出了点她在安托万心中的地位,那就是一个特别的可以帮它很多事情的人类,那当然是能在身边留多久就留多久了,谁不喜欢帮手呢?她的在它心中的地位也会很重要,如果她不做触怒它的事情,一个月后她应该也不会死,可目前也就只是这样了。
她不是控制了它,她只是服侍它服侍得很好,它很满意,想要继续。
哥哥的事情,说不定它恢复记忆后,也许会解释清楚,但也可能不解释,因为它没有向她解释的必要,她对它完全没有威慑力。
算了,也算是进步了。
安娜也无法改变什么,只能这样了,打起精神准备思索要继续问它下一个问题,但它那家伙,居然侧趴在水桶上睡着了。
眼皮紧闭,呼吸规律,面容平静,睡得格外舒服呢。
安娜才不会照顾它的状态,立刻上前摇晃它的肩膀,催它起床,可它直接长臂一挥,直接把安娜推开了,推的方向刚好是沙发那边,安娜猝不及防背部就撞了上去,幸好沙发的背部也比较软,所以她还好。
“你快起来!”她不好用名字来呼唤安托万,因为她是从系统那边知道的,不好说自己怎么知道的,只能这样直接呼喊。
可是安托万嗜睡了后,对外物的一切无动于衷,任由安娜的叫声再大再尖利,它也照睡不误,它别说一个眼神了,一句话也不回应安娜。
安娜没办法,只好又凑近了它,想要耐着性子在它耳边和它讲道理,因为她觉得以它的警惕性,它应该都能听到,只是看它愿不愿意听得进去而已,但是刚靠近后说了没几句,它的手臂又开始动了,不过这次它是按住了安娜,把安娜整个人一下子拖到它的身旁。
它的姿势也变化了,变成了侧躺,把高高的横放的水桶当成枕头,然后两只手把安娜的身体转动,让安娜背对它后,它一手捂住安娜的嘴巴,一手搂住了安娜的手和腰肢,彻底让安娜打消了打扰它的欲望,因为安娜的手和嘴巴都被它控制住了。
安娜被它碰到腰部的那一刻,已经浑身僵硬成一块石头了。
她自三岁开始自己一个人躺着睡觉,生活了那么多年,能背后躺着人的情况,只出现在结婚的那一年里;能身体被异性碰到的情况,也只存在在那一年。结果现在这样又出现了,还是更亲密的姿势,因为那个前夫,没有这样安稳地搂过她。
哪怕安托万对她没有那个意思,也只是单纯地搂住她,甚至她明白它是生理有问题的人鱼,可她也感到抓狂了。
她不要嘴巴被人按压在别人的手上,她不要被那那条沉重的手臂紧紧搂住,她不要背后靠着个异性,哪怕这个异性是个怪物!
于是她当然挣扎了起来,可是它的双手特别牢固,像铁牢一样死死地把她困住了,而且她越挣扎,它抓她越是紧,她竟然渐渐背后抵住了它的身体,挣扎时双脚还碰到了它有力又宽大的长尾巴。
它的身体是非常冰冷的,可能躺久了地面,神奇的是,它的体温竟然像地面一样冷,也因此,那份温度格外让人不能忽视。
洁癖又抗拒异性近距离接触的安娜窒息了,她想要咬捂住她嘴巴的安托万的手,可是啃咬了两下后,却听到背后的安托万不满地抱怨:
“我睡觉的时候别舔我。”
安娜:“……”谁舔你了,谁舔你了啊啊啊,那是咬,死怪物,快放开她!
安娜又强硬又脆弱,还想继续挣扎,可是又怕被它越抱越紧。
它可是怪物,力气不止收敛,动作没轻没重的,要是她受伤了那该怎么办?
因为它随意抓她,她之前身体两处都有淤青了,那还是它清醒的时候造成的,现在它特别想睡觉,又喝过酒,谁知道会不会触怒它乱动她呢?
她的命就一条,实在是不能冒险,得随时想办法好好保护的。
可是不能冒险,她的意识却要崩溃了啊,没办法,她只好呼唤起了系统:【怎么办啊系统,快帮帮我。】
然而系统比她更迷茫:【这种情况我有什么办法啊,不过还是劝你少挣扎,它越搂越紧是一回事,它产生捕猎欲望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我观察它那么多年,它可是最喜欢看到猎物挣扎了,猎物挣扎得越快,造成的动静越大,它就越是兴奋的,动作也野蛮。】顿了顿,它也无奈地安慰道,【动物……动物都这样的,你忍一忍吧,忍过一切艰难,前方总会有充满希望的美好新世界的。】
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不用系统说,所以要系统何用呢,它说的话更让她焦躁了怎么办?
系统当然也听到了安娜的心声,它有点想证明自己有用,于是乱出招了:【要不你哭一哭?虽然不能挣扎也不能说话,但没有阻止你流眼泪啊,你的眼泪过于泛滥,应该能吸引住安托万的注意力的。首先你很少哭,唯一一次哭的时候,它不是也愣了吗,也许这次也会这样,然后就放开你了;再者它喜欢水分,你哭得多了,它闻见你咸咸的泪水,说不定就能勾得它醒过来了呢。】
【闭嘴。】安娜黑着脸说道。
不过她本来在系统说“哭一哭”的时候就想说这句话了,却是等到系统说完理由才张口,证明她想离开安托万想疯了,居然下意识会去认真倾听和考虑系统的建议。
于是一人一系统沉默片刻后,安娜居然迟疑地又问:【这种方法真的有用吗?】
太蠢的方法她不大想做,可是再离谱,也好歹是一个办法。
她昨晚被困在它身旁的沙发上没多久,她本来都打算快快乐乐地去附近村庄找打铁匠了,才不想又困在它身旁等它醒过来呢。
而且它喝酒喝得这样多,要是睡醒了头部难受,它头脑简单得又以为她害它,那她该怎么办啊?
到那时的她如果还紧贴着它,被它的沉重双手控制着,它一生气一怀疑又加重了抓她的力气,那她的身体肯定就不健康了啊。
她已经开始动摇了,偏偏系统还劝道:【试一试吧,没试验怎么知道呢?反正就是掉掉眼泪,左右也亏不了什么,赌一把。】
安娜瞪大了双眼,感受着自己嘴巴上的紧绷,感受着自己身体部分的异样感,她好久没有眨眼睛,真的就掉下了一滴生理性眼泪。
眼球湿润了就好,她难以克制地又去想了想自己这段时间以来遇到的倒霉事,悲从中来,还真挤出不少的眼泪。
但她本来就是比较坚强的人,长时间陷入自我幽怨的能力比较亏欠,真情实感去哭的能力实在是有限,所以哭了没多久,眼泪就没了……
安娜无语了,系统也无语了。
就这点眼泪,根本不够引起已经喝饱酒又困死的安托万的注意。
这条巨大的诡异人鱼还是死死地扣住了安娜,舒适地睡着了。
第28章 一更半合一
不过它不动也好, 起码他们两个如果真的能一直维持这个姿势,她绝对是安全的,就怕它睡梦里翻个身什么的, 把她给活活压死了。
为了安全, 其实理智上她可能最好还是先下手为强,先把它又一次弄死。
然而此刻她的双手又被它固定住, 在实际行动上, 她只能幽怨地纯躺着, 不能有什么动作。
干熬了一个小时, 安娜想不到什么解脱的方法, 为了避免身体过度焦虑, 她干脆放弃思考了,准备也跟着一起睡着。
反正压死她一个人应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到时候要是它真的身体翻身,压到她疼痛了, 她到那时候再挣扎也来得及。
那时候的她绝对算是合情合理的反抗,它要是还顾及她的小命, 就肯定会放开她的。
于是, 安娜上一秒还精神奕奕地自我安慰, 下一秒闭上眼睛火速睡着。
系统:【……】它现在不光是觉得安托万神奇,想要研究,它也觉得安娜挺神奇一个人的,也想研究了。
安娜本来还以为躺在安托万身前会做噩梦,但出乎意料地是,她睡了一觉什么梦都没有,特别踏实。睡醒了身体特别舒服,也证明很长时间过去了, 安托万都没有怎么动过,所以一直没有伤害到她。
不过她睡得已经很饱了,一向不怎么需要睡觉、总是精力旺盛的安托万居然还在熟睡,看来酒精对它的生活习性影响真的很大,算是个不错的发现。
安娜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想要抬起他放在她手上的手,她很用力地抬,同时又很谨慎迟疑,因为怕它发现。
可能是因为做得挺细致努力,居然真的把熟睡中的安托万的手抬起来了。
又努力一下,她的嘴巴也解放了。
很快,她整个人都能离开这条人鱼,真的彻底解放了。
终于获得自由,安娜压抑不住自己喜悦的笑容,不过因为还在人鱼身旁不远的地方,所以她表达开心的方式比较有限,只能做无声的表情而已,之后还得如履薄冰地踮起脚尖,轻声离开客厅。
回到楼上,她嗅了嗅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好不容易用香水覆盖的一点自己变异后带着咸味的体香,现在被安托万熏染了很多腥味。
可能是因为安托万远离了海洋太久,这种腥味倒不至于像平常她吃鱼时遇到的那种刺鼻的鱼腥味,但也留存很久,而且并不是那么让人喜欢。
怪物毕竟是怪物,就算是闻见味道,也会让人感到异样,哪怕味道还行,也让人无端端地心生恐惧,不想靠近。
这次她特地放了很多香水放水池里,从头洗到脚,费了很大功夫这才成功把安托万遗留的味道彻底覆盖。
洗好后她的身体又是她自己能接受的样子了,她采纳系统之前的提议,她把头发全部扎好,身体也穿得比较紧绷,然后把自己装入一个巨大的斗篷里,脸上也带上了看不清自己面目的面纱。
其实穿戴好的样子有点恐怖,全身黑的样子像是那种地狱里出来索命的死神,又像是随时要出去搞出命案的怪异杀人犯。但是没办法,她好像只能这样装扮了,换个颜色也不大对,都一样诡异,黑色起码颜色还低调大众些。
安娜穿着这样的装扮去到了之前去过的村庄里。
村子并不大,只要多细细倾听留意,循着打铁的声音,她很快就找到了村庄里唯一的铁匠。
那铁匠是个人高马大、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身旁还有一个可爱的十一二岁的学徒工。
学徒工也胖胖的,指着自己打的铁,期待地问道:“叔叔,我做得好吗?”
“一般般吧,都那么久了,做得的东西还是差不多,你下次还这样就别问我了。我赶工,别碍着我。”铁匠冷酷地说,“麻烦死了,要不是你的姐姐的孩子,真不想教你。”
“才不会,妈妈说你小时候做得才是糟糕,我能稳定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学徒工非常不服气地鼓着脸说道。
“……”
听他们两个的对话,铁匠和学徒还是亲戚,所以他们两个说话很是随意亲密。
安娜听了一阵,直接去敲了他们的门。
开门的是被小辈吐槽得气冲冲的铁匠,他一看到安娜的打扮和体型就愣住了,哪怕安娜尽量弯着背,他也能判断出安娜显眼的身高。他下意识拿起放在门边的铁棍,出了门口并关上门,掩护屋内的孩子。
他鼻子嗅了嗅安娜身上的味道,闻到一股精致的香水味,神色倒是放松了些,说:“这位大人是从陆地深处来的吗?不是从海边来的吗?”
这样小心防备的架势,还有这样的试探,安娜忽然敏锐地察觉到或许这个铁匠,甚至这里的居民是知道一点海边的人鱼的事情的。
也是,都住得这样靠近海边了,按理应该经常去海边捕捞随手可得的海里食物才对,可是这个村庄的人在地里种了粮食,养了大量的动物,食物里硬是没有任何的海产品,说明他们根本放弃去海边了。
铁匠似乎很膈应海边的样子,安娜想了想,故作沙哑地开口道:“陆地深处,我需要你帮我做点东西,并且需要你帮我保密我来过的事情。你要是按我说的老实做的话,我会给你满意的报酬;但要是做不好,我不知道我会做什么,因为我的性格不是很好,因为这点才到处流浪的。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不给我惹事,我就不是那种给你惹事的人。”
她的声音再沙哑,铁匠也能听得出是女声,立刻诧异道:“你是女的?”
安娜没有说话,但隔着一层黑纱冷冷地盯着他。
有时候不说话比说话更吓人,特别是她这种身居高位多年的人,天生就懂得怎么用气势和沉默去压制人。
半晌,她才森冷地问道:“有问题吗?”
说了比没说还可怕,因为配合她现在的身高,太具备压迫性了。
铁匠虽然力气大,终日与尖锐可怕的铁器还有炙热的火焰为伴,可是并不代表他不怕人。
他怕的事情很多,刚好,遇见眼前这个不明来历又莫名凶横的陌生女人这件事,已经加入了他心中可怕事情的行列。
身上的横肉微不可见地抖动一下后,怕事的他抱歉地讨好一笑:“没有的事情,只是诧异您能这样高大……”他猛地停住,因为好像夸一个女人身材高大并不是一个好词语,于是他慌乱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您有一种贵族身上才会有的高大气势……”
安娜并不在意他的评价,所以不喜欢他乱说一些有的没的话来拖她的时间,便打断了,森冷地说道:“不管其他的,你就说你能不能答应吧,不过我建议你是答应我,因为你现在已经见过我了,你姐姐的孩子也与我就隔着一堵门,我要是想见,也是随时可以见的,我实在不希望自己出现的行踪被别人知道,所以你懂的。”
这是把威胁进一步说得非常清晰,把后果阐述得非常严重了。
安娜也不想这样威胁人,拿小孩威胁人是最恶心的事情,可是目前她身上目前这种情况,只能在短时间内靠这样来布置她想要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