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节
“别怕。”瘦弱的祭司对强壮的圣骑士候补说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科尔温那时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科尔温并不清楚。他只知道队长用他成年人的强健身躯挡在他和那位少年祭司的跟前,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而那少年祭司,直到对峙结束,都没有松开科尔温的手。
他握得很紧很紧,仿佛拼尽全力抓住了即将坠下悬崖的一个生命。
哪怕很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他也没有放手。
第286章 【第33章】光明教教宗
“……尊上, 您救过科尔温吗?”重新仔仔细细翻看了一遍命书的灵猫满脸是血地打开了水镜,联系了被魔族“折磨”得疲惫不堪的晗光仙君。
“谁?”望凝青正疲于应对魔族们层出不穷的“堕落手段”,忙得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关注另一边的事情进展,“蕾切尔只说漂亮话, 不救人的。”
“但、但是……”灵猫的语气很挣扎, 它不是很确定地说道, “您每到教廷注入新血的仪式上就让人去挑长得好看的人是怎么回事?”
“挑人怎么了?”望凝青闪身避过一群嗷嗷叫着从走廊尽头朝自己狂奔而来的魔族,危急关头只能不顾仪态地翻窗而出, “仪仗队需要。”
因为要应付魔族,所以望凝青已经将蕾切尔的所有罪证都转交给灵猫去安排布置了。目前, 她还来不及查看弗莱娅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但是灵猫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这件事, 所以望凝青一边摆脱魔族的追踪, 一边从告诉运转的大脑中抽出一丝罅隙来思考灵猫的问题。
“因为蕾切尔要维持自己光辉圣洁的形象, 所以对身边服侍的人也很挑。特别是每个月的弥撒,她对随行的骑士祭司都有仪表和容貌的硬性要求。”望凝青说道。
“……那您为什么让魔王修去操办这件事呢?”灵猫几乎要吐血了, 气息奄奄地道。
“只是去挑几个人而已,应该是小事?”望凝青思考了一番, 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不应该出现纰漏才对, “总要让他干点活,不能让他吃白饭吧?”
灵猫咽下一口涌至喉间的血,顽强地道:“那您知道‘花’和‘宝石’吗?”
“知道。”这个问题, 望凝青能答, 她皱了皱眉, “是长老院设立的针对贵族的‘特殊服务’, 名义上是‘通过身心交融进行净化’, 但实际就是贵族的高级欢场。”
“花”是年轻漂亮的少女, “宝石”指的是身强力壮的少年。这种“特殊服务”不仅面向男性贵族,还面向想要寻找贴心情人的贵妇。
当然,这种“净化仪式”最开始也只是一对一的告解圣事,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渐渐变味了。
随着望凝青的述说,灵猫也渐渐整合起了整个事情的起因与经过。简而言之,会形成这种误解,完全是意外的巧合。
教宗冕下虽然和长老院不对付,三天两头地给他们找事做,但的确没有想要彻底摧毁这种行业,一力扭转教廷局势、彻底改变整个里昂纳教国的想法。
教宗冕下的确是要挑人,仪仗队的入队需求也的确是五官端正,晗光仙君只是说出了实情,没有任何过错。
主要问题出现在魔王修的身上。望凝青和灵猫都知道,修身为黑龙,本性残暴记仇,那七年里虽然被迫遵守了教廷的教条,但私底下小动作不断。
“净化仪式”是长老院部分长老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未完全觉醒的魔王修可能是一时兴起,也可能是筹谋已久。总之,他在教宗将这件事吩咐给他时做了手脚。
他截胡了长老院,带走了长老院看好的苗子,利用教宗的名头狐假虎威,甚至还挖走了不少属于其他宫殿的“花”与“宝石”。
实际上,教廷中的“花”与“宝石”分为两类人,一种是贫民窟的孤儿,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被父母抛弃或者卖进了教廷,因容貌出挑而被选为“珍物”。
这一类人因为小小年纪就被洗脑,并不认为“献上珍物”是耻辱的事,甚至发自内心地认为美丽的容貌是神明所赐,追逐欢愉并不是罪过。
而另一类人,则是像科尔温一样无权无势、没有背景和后台的外来者。针对科尔温这类人,长老们会为他设下一个个陷阱,引他一点点泥足深陷。
前者,修懒得费心去掰扯,后者,只要不是自暴自弃、陷得太深,修都会尝试一下挖墙脚的可能。
狡猾阴险的魔族深知“一个马镫的钉子毁灭了一个国家”的道理,聚沙成塔,积少成多,只要有可能,哪怕再微末的力量,他也会去尝试拉拢。
最开始只是修想要给长老院找不痛快,却没想到挖走的人越来越多,渐渐地就形成了一股反抗长老院的势力,并且这股势力的人都发自内心地认为教宗是领袖。
后来,哪怕修不再给长老院找麻烦,这股已经成型的势力也会自动自发地去“做好事”,将拯救泥沼中的同类视作自己的使命。
而这些,只是单纯想要给仪仗队加几个人的教宗冕下,依旧一无所知。
“我有时候在想,司命星君的猜测会不会是真的,尊上或许就是大千世界的气运之子。举手投足就是一片腥风血雨,一点小小的举动就能改变整个世界。”
劳心劳力的灵猫看着水镜中的弗莱娅等人,失神地呢喃:“但是,‘异教’这个罪名总是板上钉钉,无法洗白的吧?”
对于以信仰为地基的里昂纳教国而言,无论有什么苦衷,“异教”本身就是一种过错。
水镜中,皇太子弗里德与西里尔已经抄近路去寻找科尔温提供的“独立祈祷室”的地址,弗莱娅与科尔温也已经顺利地避开旁人的眼目,进入了日曜神殿。
教宗冕下不在教廷,但她的房间依旧每天都有人进行打扫,弗莱娅略施小计,便从一位见习祭司的手中换来了这份工作。
“要将这封信递交给皇子宫的侍女长。”负责扫撒的都是最低阶的见习祭司,年龄不大的女孩拿着扫撒的工具,面露为难,“但我的工作还……”
“会有人代劳的,你就负责跑个腿。”弗莱娅伪装的样貌精致,透着些许盛气凌人,“快去,别让我说第二遍。”
见习祭司瞥了一眼弗莱娅身后的圣骑士,见她这么嚣张,以为她是哪家进来修习的贵族小姐,只能忍气吞声地应是。
打发走了小祭司,弗莱娅便拿着扫撒工具低眉顺眼地走向教宗的房间,十分自然地对守门的两位圣骑士打了个招呼,顺理成章地进入了房间。
旁观了弗莱娅全套表演的科尔温面露惊叹,从气焰嚣张的贵族小姐到普普通通的小祭司,弗莱娅不仅放得下架子,角色的切换也堪称天衣无缝。
科尔温不能跟进去,只在走廊处望风。弗莱娅的手机中同步传来了房间内的影像,科尔温在心中告罪,却也认真地帮弗莱娅找起了线索。
出乎两人意料,本以为身为教廷最高位的圣职者,教宗的房间应该称得上富丽堂皇,但没想到,教宗的房间十分简朴,素净且没有太多华丽的装饰。
金白二色的家具,较为引人注目的大概是两面占据了一整个墙壁的书架,上面陈设着许多书。房间内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床头柜上的花瓶还插着三枝花束。
“教宗冕下的房间内很安静,墙壁应该是设立了静音的魔纹。”弗莱娅敲了敲墙壁,松了口气,“这样可太好了,发现了什么异况也不会惊动外面的人。”
弗莱娅知道事不宜迟,很快便在教宗的房间内翻找了起来。但显然,教宗敢让祭司进自己的房间进行打扫,明面上肯定不会有不利于自己的线索。
弗莱娅明白这个道理,因此也没有很仔细的搜寻,草草翻过一遍后便将目光定在了床头柜上的花瓶处。
“你不觉得奇怪吗?”弗莱娅询问道。
“的确奇怪。”科尔温点点头,在手机中附和道,“冕下失踪那么久,这花簇却还是新鲜的。打扫的人应该没有更换花簇的兴致。”
弗莱娅也是这么想的,她遵循着灵性的指引,朝着花瓶走去。她试图挪动花瓶,抽出花簇,可是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弗莱娅苦中作乐地道:“不是说挪动花瓶一般就会出现暗道密室之类的东西吗?”
“哪有那么容易,那打扫的人转转花瓶不就要出事了?”科尔温不知道弗莱娅是在开玩笑,只觉得她聪明又偶尔天真,“花瓶可能是为了掩人耳目。”
花瓶的确是为了掩人耳目,弗莱娅将花簇插回瓶中,花枝的底部却仿佛触碰到了什么凹槽。
弗莱娅试探了一下:“花瓶底部好像有三个凹槽,刚好能把花枝固定住。”
“三个?”科尔温微微一怔,“让我看看那三朵花。”
弗莱娅将手机对准了花瓶,科尔温看着影像,心中一动:“天堂鸟、白百合、秋麒麟草,它们的花期根本不一样,又怎会同时绽放?”
“对哦。”弗莱娅被提醒了一句,立刻反应了过来,“是被神圣力定格了?”
“白金滞时之链,这是冕下加冕时受封的圣物。”科尔温很快反应了过来,“光明圣教讲究三位一体,认为群体区分为‘男人、女人、神明’三性。”
弗莱娅恍然大悟:“天堂鸟隐喻男子,白百合又称为圣母百合,秋麒麟草是献于教国的国花,花语为施与与孤独。”
“圣典中提到‘神明是孤独的’。”科尔温赞同道,“按照光明圣教的教徽图样,按次序将三种花排列一下试试。”
弗莱娅依言照做,却依旧无事发生。
“还差了一点什么。”弗莱娅摇了摇头,她的直觉有时灵有时不灵,所以只能在房间内走来走去,寻找可以激发灵感的线索。
翻找了半天,实在没有找到线索,弗莱娅有些累了,随手将花瓶往靠近书柜的书桌上一搁。
只听“咔”的一声,花瓶的底座仿佛砌入了什么,弗莱娅低头一看,发现书桌上居然有一个不显眼的凹印,恰好是教廷的教徽。
花瓶底座抚摸上去有些粗糙,似乎有什么图样。弗莱娅想了想,小心地将花瓶与凹印相砌,用力往下一摁。
又是“咔”的一声,花瓶与书桌契合得严丝合缝,很快,弗莱娅扭头看去,便见占据了整面墙壁的书柜缓缓朝两边打开,一处密道出现在了弗莱娅的面前。
“感谢光明神。”弗莱娅凌空划了一个十字,语气兴奋地竖起手机,跟同伴们汇报道,“看啊,我找到了!”
第287章 【第34章】光明教教宗
密室既然是密室, 那当然不可能拥有非常宽阔的隐藏空间。毕竟如果墙壁的厚度太过异常,那即便是傻子都会意识到这里有隐藏起来的空间。
看似漆黑的密道实际走了几步路就到了尽头,弗莱娅在指尖点亮了圣光, 看见了一处向上蜿蜒的台阶, 台阶尽头处是一扇紧闭的门扉。
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拖得太久, 守门的圣骑士会发现不对。弗莱娅快步走上台阶,打开门,本以为内里也是一片漆黑,却猝不及防被光线照得眯了眯眼。
弗莱娅闭上眼睛等待自己适应光线, 再次睁开眼时,却被眼前呈现的画面彻底地镇住了。
一间不算宽敞的房间,仅有一张软塌,一张桌椅,一面书柜。相比之下,旁边没有摆放任何家具的空地要更加显眼一些,地上用黑红色的涂料绘着巨大的魔阵。
然而,真正让人错愕的是穹顶垂坠而下的铁链、手铐、枷锁。一旁木质的置物架上, 陈列着锋锐的刀器与装满不同颜色液体的玻璃罐, 隐隐散发着邪恶的气息。
“……这是什么?”弗莱娅有些茫然了, 而通过刻录石同步观看她这边影像的三人也在这极富冲击力的画面下沉默了。
文本资料永远是调查的首选目标, 弗莱娅小心谨慎地绕过了地面上的魔法阵, 将镜头朝着书柜扫去。
与外间书柜那些包装精美的宗教相关书籍不同, 这个书柜上的书极其老旧,有些看上去就像是手写的册子, 连封皮都没有。
“我看不懂上面的文字。”科尔温看着那些扭曲的字符, 率先说道。
“我也没见过。”因为有外交需求而精通多个国家语言的弗里德皇太子也摇了摇头, 询问道,“西斯利呢?”
“看不懂。”西里尔诚实地说着,但他盯着那些晦涩的字母看了半天,还是不太确定地道,“但我似乎在哪里见过类似的字……”
就在众人以为调查即将陷入瓶颈时,弗莱娅却突然说话了。
“我看得懂。”弗莱娅眨了眨眼睛,一边后退一边解释道,“但是,我并不是认识这种文字,我也没见过这种文字,但我知道它们是什么意思。”
弗莱娅的话语很矛盾,但弗里德还是听懂了:“是灵性给予的指引?这些是什么书?”
“是黑魔法相关的书籍。”弗莱娅感受着那些文字渗透出来的黑暗气息,又再次后退了几步。
“上面附着了很强的诅咒,如果不懂这些文字的人轻易触碰,就会遭遇不幸。”
“这些字符与其说是一种文字,不如说是创作这些的人的一种意识。如果不能理解他们的信念,就无法读懂这些字符。”
没错。水镜中观察弗莱娅等人的灵猫骄傲地翘起了尾巴,觉得自己的事情办得相当不错。
如果仅仅只是摆放写着黑魔法的书籍,那难保这些总是对反角怀有莫名好感的气运之子理解到奇怪的地方去,所以灵猫给这些书籍施加了多重限制。
“无法理解则无法读懂”,这算是直接拍板了教宗认同异教的理念,谁来都不能洗干净这个罪名。
气运之子的对话还在继续。
“黑魔法涉及多个层面,这些是什么类型的?”弗里德追问。
“大概是汲取魔力、提高魔性,还有很大一部分是关于魔界的记载。但是按理来说,黑魔法师虽然不走正道,但本质上还是人族。”弗莱娅答道。
没错,魔性高的人修行黑魔法,人性高的人修行元素魔法。但黑魔法师的种族并不会因此而发生改变,除非他们本身就拥有魔物的血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