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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我才是你哥哥

    沈章润的鉴定报告得很快,当天午就给她打了电话:“陈知,鉴定结果来了,你需要电子版的还是纸质版?”

    彼时陈知正在徐阳那刚做完最后一个检查,安全起见还是要了纸质版,听沈章润简单地给她解释药品:“环孢素,十一酸,左旋咪唑……还有一些利血的中药,患者应该是再障——再生障碍性贫血,你以先查查这个病,我也替你准备了一些资料,等拿到手了你以看看。”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声音,沈章润温声道:“你别担心,虽然是罕见病,但是控制好了是以痊愈的。”

    陈知收拾好了心情跟他礼貌道谢,抓住正在忙碌的徐阳就问:“陈行人呢?”

    徐阳这处表面上是个私人的牙科医院,几层楼,楼是常规的牙医诊所,楼上像模像样设了几间病房,虽然比不上贺家医院的规模,但各项检查设备倒也一应俱全。

    徐阳把她往陈行所在病房带,被问及什病时也只说是在发烧,陈知没为难他,跟在他身后心不在焉地翻着手机。

    “再生障碍性贫血,简称再障,是一组骨髓造血组减,造血功衰竭,导致周围血全血细胞减的综合病征。临床上常表现为较严重的贫血、血和感染……根据疾病变化速度和病情轻重,结合血象和骨髓象将再障分为重型和慢型。”

    没进病房就听见压抑的咳嗽,陈行看见她,面上露不虞的神色:“你来干什?”

    陈知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说不上是快意还是不快,冷冰冰回他:“大哥让我来做个体检。”

    他便不再看她,一边咳一边朝徐阳招手,一如既往地独断专行:“数据拿来我看看。”

    陈知猛地往外走:“死了算了。”

    站在病房外点烟,看见徐阳很快追了来,面露难色地隐晦劝她:“你这发的哪门子火,行哥现在还在病床上,就算不论这个,你也是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

    陈知冷冷看他:“你也知道他这人就这样,他要知道你做说客,你看看他领不领情?”

    陈知猛吸了烟,对上徐阳无奈何的神色,也知道己只是迁怒,软目光歉意地看着他,脸色倒是坚定的知错不改。

    徐阳摇了摇头:“是我多管闲事了。”

    他犹犹豫豫叹了气:“只是你干什非要昨天跟他吵架呢?”

    他语气里的困惑让陈知意识到了什,夹着烟的手一时之间顿住了,她是真的忙忘了,昨天是陈行的生日。

    陈行不过生日,这天不是个好日子,他是早产,让姜柔痛苦了很久,顺产不行再剖腹才生了他,他带来的疼痛是姜柔厌恶他的根源,很难说姜柔选择在他十八周岁生日这天搬陈家是不是故意的。

    陈知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抿了一唇,声音轻飘飘的:“他也34的人了,以为己是什小朋友吗……他不说,谁知道他在意啊。”

    她把烟头按灭,重新进了病房,陈行正坐在床上看她的检查报告单,数据一切

    正常,健康得不再健康。

    陈知伸手去摸他额头,陈行僵了一,呼吸像漏了风的管子:“别碰我。”

    他总是这样,厌恶所有人的接触。掌心的温度高得吓人,陈知收回手去翻温度计,一边甩了几一边问他:“体温测了吗?”

    陈行闭上眼对她视而不见,安安静静地任由她把水银体温计进他衣服里。

    坐在床上任由她摆布,陈知才发觉他瘦得怕,她手指从肩头滑向后背,意识叩了叩他凸的蝴蝶骨,问:“背部有没有拍过片子?”

    陈行不说话,陈知便又去捏他胳膊,皮肉分离,肱二头肌绵软无力,她声音冷冷的:“陈行,看看你这幅样子,我真怀疑,你还不拿得动枪?”

    恶语相向的角色好像对调了过来,陈行剧烈地咳嗽,被她气得不轻。

    陈知见他咳嗽,也收了声,绕到旁边给他倒了一杯水,好不容易平静来的陈行皱着眉,有点意外她的殷勤:“你还不走?”

    陈知嗤笑:“我当然不走,我看看你会不会死这。”

    很难理解她这是强忍的什怒火,陈行眯了一眼:“好好说话。”

    陈知深吸一气,抽走他手里的检查结果,定定看着他:“等价交换,我要看你报告单。”

    陈行的面色逐渐由淡漠变得难看,最后变成一种扭曲的愤怒:“……你翻我药了?”

    一秒,他抽温度计往她面门上砸,温度计打在她鼻梁断成两节,玻璃碎屑和水银珠子滚了一地,陈行喘着气:“滚去——”

    他脸上呈现一种精神质的疯癫,冷静又仇恨:“别把你对着别人的那种怜悯用在我身上——我不需要!”

    他伏在床沿咳得撕心裂肺,整张脸都浮上窒息的红,陈知垂眼睫,摸了摸己鼻梁——上面被刮了一道细小的血痕,嘲讽地笑了。

    这表情看起来更像怜悯了,陈行眼睁睁看着她推开门走去,胸剧烈起伏。

    都走了才干净。

    他生一种本该如此的快意,却愤怒地将床头柜那杯开水扫落在地。

    然后他开始咳血,他不知道是哪里了问题,大概率是呼吸道有点血,白被单上淅淅沥沥落上红,显得格外扎眼。

    脏死了。

    他身上流着他厌恶的血,说不准这病其实是一种解救,不会再生血液,流干了就解脱了。

    陈知再进来的时候就看见陈行坐在床沿,手里拿着大块的玻璃碎片,也不像是要杀,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倒像是对于杀她这件事跃跃欲试。

    她手上拿着一捆温度计,放在床头柜上问他:“发泄完了吗,不够还有很多。”

    目光触及血渍也没露什表情,将被子拢做一团抱去,很快又抱了一床新的回来,往他身后一丢,开窗通风,又拿了扫帚和簸箕进来收拾残局。

    陈行手里那块玻璃她没动,见他情绪冷静,她抽一根温度计要给他重新量体温,果不其然被他抵住

    了咽喉。

    陈行眼睛盯在手里的玻璃上,缓慢地回答她之前的问话:“拿枪是不稳了,但是杀你还是绰绰有余。”

    他精神状态实在是不稳定,早些年会在伤害她之后的半夜里跪在她床边哭,第二天起来却什都不记得。如虽然不会了,但眼这样子实在也不像是杀人的。

    陈知又重复了一遍:“量体温。”

    陈行嗤笑着将玻璃碎片往墙角垃圾桶里一丢,仰面躺倒在床上,为陈知没有离开的离奇行为找到了理由:“想看我什时候死?我死了你就解脱了?”

    陈知不耐烦地将温度计进他腋,问他:“慢型还是重型?”

    陈行闭上眼:“当然是慢型,重型不就让你如愿了?”

    他思维清晰,固执得厉害:“现在已经知道了我一时半会死不了,你是不是以滚了?”

    陈知对他的问话置之不理,只说:“我待会回家去把你的药带来,也不知道跟退烧药混起来吃有没有什反应,还要去问问徐阳。”

    她把己行程交代得一清二楚,陈行从嗓子里挤一声轻哼,示意己听见了,听见陈知继续道:“所以你得告诉我,那包大麻你碰没碰过?”

    陈行动了动腿,将己半身挪到床上,勉强睡着,察觉到陈知替他盖上被子,又细致地掖好被角,他才懒洋洋开:“我碰那种东西干什,赌场里人家送的。”

    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厌恶,陈知松了气,坐在他床边又等了几分钟,才拍了拍他肩膀示意温度计以拿来了,低头一看,呼吸绵长,已经睡着了。

    取温度计一看,长长的水银线一路延伸到39.3的刻度,她低声骂:“怎不再高点直接烧傻呢。”

    她看了看他睡梦中安静苍白的那张脸,什恶毒的话都说不来,又呆坐了一会,等积蓄够了体力才打开门去。

    来回奔波,带了点日用品和他的换洗衣服,又去沈章润那取了资料,等她回来时陈行还在睡着,陈知推醒他:“让阿姨煮了瘦肉粥,起来喝点。”

    陈行皱着眉:“你怎还在?没别的事情以做了?”

    他摇摇晃晃坐起身,闻到荤腥味就开始干呕,连胆汁都要吐来了,脱力一般靠在床上,朝陈知摇头。

    陈知只打电话又订了一份白粥的外卖,给他倒了杯水,坐在病房里的沙发上处理工作。

    剧组里她不在几乎等于停工,拍的都拍了一遍,拍来的大概率也都是废片,每天都在无所事事地烧钱,程子谦跟邵衍都问过她什时候回去,林商也发消息说想跟她一起回临海,陈知抬头看了眼陈行,他烧得厉害,没力气看电子产品,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有所察觉地睁开眼看了她一瞬。

    她低头在键盘上打字:“这周都不回去了,了点事。”

    打完合上电脑,她又伸手去摸陈行额头,依旧滚烫一片。

    陈行闭着眼:“没那容易退烧。我绊住你了是不是?”

    显而易见的废话,陈知冷笑。

    晚间陈长来了一趟,看见她在有点意外,但也没说什,反倒是陈知在他临走时追了病房,让他把陈行手上的事情交给己。

    陈长咬着烟嘴,就事论事:“你镇不住。”

    无力感达到了顶峰,她知道陈长说的是事实,但仍旧不甘心这样的评价。

    陈行是镇得住,他命都要没了。

    陈长吸了一烟:“也不是没有你现在做的事,以跟在信桓后面学学。”蒋信桓,陈家的金融顾问,负责的方向是资产的重组,简单来说,就是洗钱。

    陈知点了点头,重新进了病房,陈行正托着杯子饮水,陈知看他骨头都烧软了,端水的手轻微地抖,便接过杯子喂他。

    陈行似乎是想别开头,顿了一,就着喝了两,润了润嗓子,重新开:“我要休息了,你回去。”

    陈知不为所动,只替他关了灯,坐在沙发上,陪护的态度十分坚决。

    事实上,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徐阳说他午已经打过了退烧针,但陈行从进入夜晚以来就开始变本加厉地咳嗽,整个人在床上不停地翻来覆去发细微的动静,重测了一体温,已经升到了39.7。

    她没办法,只用酒精棉给他物理降温,陈行一阵一阵地打着摆子,无意识往她跟前凑,上牙打着磕:“冷……”

    陈知干脆爬上了床,轻轻环住他:“……抱着,行吗?”

    借着走廊上的声控灯光看见陈行嘴唇动了动,她凑过去,听见他只发气声了,还要坚持讲话:“你有没有……”

    说一句咳嗽一阵,她听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听清一个音节,还不确定是不是误听:“……贺启……”

    他这又发的哪门子疯,关贺启什事。

    陈行睁着眼,失焦的瞳孔注视着她的脸。

    鼻息打在她脸畔,得吓人。

    直到干燥的唇贴在她颌,陈知才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她听见陈行坚持把话说完:“我才是……你哥哥。”

    她瞬间明白了那句没听清的问话,想来是在问她有没有这样照顾过贺启。

    黑暗里心如擂鼓,冷汗不停往外冒,她僵在他怀里成了块木头,一时之间不敢去分辨他话里的情绪。

    她觉得己一定是疯了,才会揣测亲哥哥对己有什不伦的念头。

    陈行伏在她肩头,发久违的一声呜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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