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胖子眼尖,也看到了老头手里的东西,就去掰老头的手,这老头也硬气,不肯放手,之前一直不敢挣扎,现在反而挣扎了起来。我把胖子拉开,让他别用强的。
外面走廊上的灯照进来,我们勉强可以照明,外面是看不太清里面的动静的,好多人围着,但刚才这一来回我也大概知道外面人的水平了,按他们的水平,他们是不太敢贸然进来的。
老头蔫在那儿,也不知道怎么办好,看上去,就像看到了我自己。老头之前肯定也牛逼过,这儿的老瓢把子,牛逼的时间不会太短。肯定也很久没有人挑战过他了,老头牛着牛着就逐渐老去了,已经撑不住自己对自己的认知了,但是浑然不知,得有人打脸才知道。
现在的老头肯定还在现实和自我认知里反应不过来,我给他倒上酒,再次问他道:“怎么回事,说吧,我是来旅游的,不想结个怨子走,有事我们说清楚,我们怎么得罪你了?”
老头看着胖子,看了看我,问我道:“你们把船里的东西,搞哪里去了?”
我皱起眉头,老头喝了一口酒,壮了壮胆:“你们两个下午在我那儿,一直打听船的事情,我们今天晚上下水,整艘船里的东西都不见了,是你们干的吧?”
胖子看了我一眼,我脑子走了一下,明白了老头在说什么,我之前看到那么多海捞瓷器,我就怀疑老头在海里肯定找到了一整艘沉船,这种船里的瓷器价格不会太高,所以我才想整个包下来,以大单换取老头的信任,套取一些麒麟岛的信息。结果老头以为我不知道他是头头,在套船的位置信息。
估计胖子也没少干这事,两个人都在打听,就显得很可疑了,老头他们太阳下山之后再出海去摸海捞,结果发现船里的海捞货都不见了,以为是我们打听,然后截胡了他们。
这似乎也挺合理的,但我们回来后一直在买菜做饭,胖子啧了一声,表示理解:“老头,你觉得我们两个像这种人么?你这一船货能值几个钱,哥几个包你半年收成都不在话下,你问问这儿老板,我门晚上做菜做饭,根本没出去过,实话告诉你,我们两个就是古玩爱好者,本职是厨子,不信你闻闻我袖子,全是油烟味。”
老头躲过胖子的袖子,胖子对他道:“你让你这些烂番薯臭冬瓜都先回去。”说这拿出一张名片,递给老头。
“闹,截胡的人从来不给名片吧,咱们交个朋友,以后有好货就先照顾北京胖子王。你走吧。”老头疑惑的看着我们几个。看了看名片,“不是你们干的?”
我们三个对他露出了真诚的笑容。“第一,真不是我们。你可以去问酒店老板。第二,你也真打不过我们,像我们这样的,边上房间还有20几个,你趁早歇菜吧。”我说道。
老头想了想,站了起来,往门口挪了一步,看我们确实不想拦他,他立即往门外跑去。
外面的人看他出来都围了上去,我们走出去,在走廊外我点上烟,靠在门边看着他们。胖子就问:“门和衣服不用他赔了啊。”我低声道:“算了,回去有他受的了。”
老头这一架打完,在这儿的根基恐怕会动摇了。窝囊的样子太多人看到了。
老头看着我们,忽然目光移动了一下,我转头看到二叔带着人已经走了出来,再转头,老头就撤了。
二叔来到我的边上,我对二叔道:“岛上不止咱们,还有高人在呢。是巧合么?”
第八十五章
二叔白了我一眼,“高人?”我轻声说道:“这老头是这儿的淘海客,他海里的货今晚给人截胡了。”
“别人的事你这么感兴趣干嘛?你干的?”二叔问我,我苦笑了一声:“我哪有心情。”二叔拍了拍我:“到我房里来一下。”
我回头看了一眼胖子和闷油瓶,对他们道:“你们先睡吧。”就跟二叔回房,二叔是一间双床房,他常年和他的一个老伙计一块住,名字叫贰京,贰京的舌头是有问题的,虽然能说话,但是说话非常费劲,是个甘肃人,现在40多岁了,但是一身的条子肉,看上去非常能打。
没人知道二叔为什么老带着贰京,很多人说贰京学武术的,不说话能打,也有人说贰京就是以前帮我二叔舌头残废了,二叔一直照顾他带在身边。
贰京没有任何的传说,即没有人看到贰京打过架,也没有人听到二叔提贰京的事情,所有人知道的事,贰京永远和二叔住在一间屋子里。
二叔是一个极端谨慎的人,我只能认为二叔非常非常信任贰京。我进到二叔屋里的时候,贰京正在分签,这是二叔特有的规矩,二叔不直接参与这些生意,明面上和暗地里二叔都是正经人,二叔唯一参与到其中的是捞人平事,二叔是九门几个现在还有实际权力的调停人之一,如果是有什么纷争,二叔就会参与调停,所以二叔的威望在所谓“刺头”中间很高。很多特别有争议的事情,很多人都会先找二叔,二叔如果提点过了,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每年年头的时候,二叔都会放32根桐油浸过的签子,让九门中人来买,说明这一年他只出来32次。
所以二叔的签子是一种特殊的商品,如果32根卖完了,还想让二叔出山,就得看二叔有没有什么事情是有求于人的,有很多人是为了得一根签子,愿意为二叔去卖命的。
贰京分出来七八根签子,估计是给这一次下南海王墓的人的,我摸了摸下巴,把个人能力变成货币一样的一般等价物直接套现,二叔脑子果然好使。因为一年里也许需要二叔出面的事不会有32件,签子过年就作废,所以我爹说二叔其实就是个卖保险的。
我们坐下来,二叔自带一套茶具,已经喝了几泡了,给我一杯,我喝了一口,味道已经不浓了。就对我道:“刚才怎么回事,详细说说。”
我知道二叔是有其他事情要和我说,只是用这个方式切入话题,我不敢直接撅他,就把下午的事情说了一遍。贰京听着抬起头,二叔看了他一眼,两个人都笑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有意思。二叔掏出一个小本子,在本子上把这件事情记了下来。
二叔的字是他自己发明的,谁也看不懂。据说根据“雕母钱”改的一种文字。然后他合上了笔记本,不经意的问我道:“铺子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吧。”
我点头,叹了口气:“我想和你商量一下,事情我可以听你们的,但铺子能不能留给我。毕竟那么多年了,我也有感情了。”
“铺子在,你的根基就在,你的性子随老三,回去睡三天,你又想出另外一出来,你爸妈的年纪都大了,你早点不死,现在再死,就是任性了。”二叔看着我:“你也不是我生的,你怎么样说实话我也不太感兴趣,但老爷子死之前,让我照顾家里老大和老三,老三我管不住,至少你爹我得管住,小邪,人活到一定岁数,还让父母担心,不是没有良心,而是无能。”
我知道二叔的意思,收铺子是让我爸妈安心。没有回话。二叔继续说道:“不管你怎么上天入地,外面多少人叫你小三爷,你管天管地的时候,是你奶奶和我,在管你爹妈,现在你铺子没了,是你的报应,你认不认?”
我看着二叔,二叔的眼神很冷,我摸到边上一包烟,给自己点上,一回头十几年了,我爸妈管我是不多的,我一向以来自己想做的事情是怎么样都要去做的,爸妈也没有阻拦我什么,但他们肯定是担心的。事情一件一件到了这个地步,确实到了我在二叔和我奶奶这儿过不去的地步了。
我点头:“我认。就按你们想的去做吧。”
二叔的眼神柔和了一些:“我知道你不想开饭馆,你想做点什么?”
“写写东西吧,拍拍照片。”我随口说道:“不行我去跑滴滴,听说还行。”
第八十六章
二叔就笑了,从边上的包里拿出一本笔记本,我翻了一下,发现是爷爷的笔记本的手抄本,但是厚了很大的一截。
爷爷的笔记我看了无数遍了,我不知道二叔的用意,自己看了几页,发现二叔有大量的注解,很多的小抄和图片,还有各种年代报纸的剪报贴在里面,后面用被子针装订了三本新的笔记本,就像报纸的合订装一样,那三本里面都是二叔这几年的笔记。洋洋洒洒,各种方面都有。
上面最早的这本古籍得有30年历史了,纸张发黄,但二叔做事情一丝不苟,里面每一页都保存的非常好。连个折痕都没有。
我咽了口唾沫,想起小时候把二叔杂志封面折了一个印子,被二叔打的情景。
“关于老三的一些线索,我这么多年查到的,都记在这儿了。你有空可以看看,有启发就告诉我。”二叔说着又拿出一个文件夹,丢给我:“这是这一次南海王墓的报告,之后如果我查到什么东西,也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不会瞒着你。”
我没翻开,心中各种滋味,心说你不会瞒着我才怪,嘴巴上也不想犟着了,说道:“理解万岁。”
二叔冷笑了一声,我想起一个事情,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如直接问了。我问道:“这个地方叫做麒麟岛,和张家有关系么?”
二叔摇头:“现在看来应该是巧合,就算和张家有关系,也应该和南海国的地下水系比较有关,我们这一次不敢深入太多,你可以让黎簇那三个小子帮你好好查查,我们没有时间分心。”
我拿笔记和资料,就告辞了,二叔就在我身后道:“明天没事就回杭州看看你爸妈,和他们好好说这个事情。”
我嗯了一声,说道:“二叔你可也别失踪了。”也没看二叔的表情,我就走了出来。
回到房间里,一夜无话,我既没有看笔记本,也没有看二叔给我的资料,第二天我们就离开了平潭。路上心情倒是有些放松,胖子和闷油瓶回雨村,我回到杭州,和我爸妈说了铺子的事情,爸妈倒是很开心,王盟帮我盘库,把东西搬出来,搬到我自己的小蜗居里去,这么多年经营也是一大票杂物,一部分拉到胖子潘家园继续卖,还有一部分堆到我那儿就很局促了。
关门的时候王盟哭的很厉害,虽然二叔答应他接手之后让他继续当门房,而且工资还加了很多。但他表示非常舍不得我这个前老板。
之后他就去二叔那儿接受培训去了。看朋友圈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的样子。
我躺在自己的蜗居里,这才把所有的资料全部都集中起来,先看了二叔给我的,南海王墓的资料。
我翻开了几页,就看到了特别清晰的壁画的图片,我打开自己的电脑,看我自己拍的那些,二叔早就拍到了那些壁画。但是拍摄时间并没有比我们早多少,我们到达福建,在路上被二叔截胡的时候,他的人已经下到了南海王墓里头,他们走的是当年三叔的路线。
我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二叔比我更快,是因为金万堂去找了二叔要地款,把事情说出来的。也就是说,二叔并没有比我早多少,他只是行动的非常快。
二叔是从那儿得到三叔进南海国的路线的呢?
二叔肯定是没有去过杨大广的墓穴的,我们在那个地方浪费时间被二叔拉下了。我看到了那个老气象站一大批照片,二叔去了那个地方,拍摄了大量的照片。其中有几张照片做了特殊的标记,那是杨大广死的那个秘密传达室的墙壁。
二叔铲掉了腻子,在这个墙壁的后面,竟然露出了几幅壁画,一看就知道,这几幅壁画也来自于南海王墓。杨大广把这几幅壁画藏在了自己传达室的墙壁里面。
我拍了自己一个巴掌,大意了!立即仔细去看。
第八十七章
那几幅壁画的构图奇特,我判断了一下,应该是绘于南海王墓墓顶的位置,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壁画中画着好几条银河,银河中有行船来往。河道之上不时有龙楼宝殿,还有码头货站。我捂住嘴巴,当时整个人都在三叔再现的震惊中,没有注意到墙壁有蹊跷,是一个巨大的失误。
如果我当时注意到了这一点,就不用去杨大广的祖坟,可以直接去到南海王墓,既不用去炸泥巴,也不用被二叔捷足先登,弄到现在这么被动。
想了想也好,未必是坏事,我安慰自己,因果衔接,二叔大概在我没有发现传达室墙壁的蹊跷之后,就意识到我的状态低落了。之后我在他面前做出了最起码十个错误的决定。
我继续往下看去,二叔他们在平潭岛的流水镇附近海滨,仙人井附近找到了一个洞口在水下的海蚀洞穴进入,那个洞是个地下河的气口,一路往前进入到地下河系之中。
我叼上一根电子烟,看到当时刘丧还不在队伍里,看来刘丧的出现和二叔的下一步计划有关,和我们下南海王墓完全是为了和偶像近距离接触吧。
进入到南海王墓之前,在传达室里,二叔已经发现壁画的颜料有问题。
接下来是二叔对于主墓室壁画的详细分析,功课做的比我严谨多了,我看到照片边上密密麻麻的注释,心中稍微有些不适,因为四周的环境不是我这么多年熟悉的铺子,我竟然有些无法,一种陌生冰冷的感觉,从我的小屋子里传入我的骨髓。
我躲到床上去,像小时候看一样蜷缩到床和墙壁的夹角,用枕头垫背,继续去看。
我看到了南海王织修建南海王墓的壁画,二叔在壁画中众多人物——这块壁画连天上都画满了人——圈出了一个奇怪的人物,这个人物和这一系列壁画中众多的人物都不相同,甚至和天上仙船上的仙人,差别都很大。这个人的头皮是被剥掉的,能够看到,剥掉露出的颅骨上都打了孔洞。
这人的穿着并不是华服,而是普通的衣服,正在指挥工人施工。上面的仙人擂鼓,乌云密布。显然那个时候南海王织已经剥开大臣或者奴隶的头皮,加工他们的颅骨让他们能够更加清晰的听到雷声。此时的南海王恐怕已经走火入魔。
“这个南海王墓,是听着雷修建出来的。”我自言自语,看着窗外的阴天,雷声中如果真的有那么具体的信息,那天上真的有仙船在往下传递什么秘密?
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我忽然有了一个启发,三叔他们是在南海王墓中获得了启发,最终他们一直在到处听雷,反正我最近也不想干活,我是不是也可以追一段的雷雨云。或许有特殊的发现。
追雷雨云除非被雷劈死,否则总没有什么特殊的危险了吧。而且成本非常低,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我忽然想到了刘丧,刘丧除了听雷寻找地下古墓,还有一个很厉害的能力,他是可以追雷雨云的,二叔会不会和我想的一样接下来的工作是去追雷雨云?
想着查了查天气预报,杭州最近是不会打雷,觉得这个想法还是先放一放,继续往下看,下一张壁画上,二叔重点拍了很多特写,我仔细看,发现不是让我去看壁画的细节,而是在这些特写细节里,有很多的铅笔的痕迹。这是透光临摹时候不小心的痕迹。
二叔的注释:当年唯有这幅壁画被临摹过。
第八十八章
被临摹过的壁画意味着关键的信息,我正坐以表示重视。
这幅壁画画的是无数的人皮俑,几乎壁画上所有的空间,画的都是各式各样的人皮俑,我之所以能看到的它们不是活人,而是人皮俑,是因为它们的手指,都和人皮俑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之前的那种贝壳。
二叔在边上做注释,一共432具,这些人人皮俑都各具身份,乐师、士兵、仕女、武士、金刚。这些人皮俑全部都整齐的排列在壁画上,我眯眼看了一会儿,这幅壁画完全讲的,就是南海王墓的设计象征理念。
在最上端,能看到一个仕女围绕的区域,南海王织端坐在宝座上,宝座四周是一片云海,四周仕女在仙船上环绕,群臣参拜。形成了极致极乐的美好世界。这个就是主墓室的场景。
在这个世界的四周,有雷神模样的金刚护卫,守卫在这一层的四周。这些就是我们在墓道中看到的雷公俑。
在这个最极乐顶天的世界之下,是无数的车马,刚才的那些雷公俑称为了这些车马的奇乘的战车上,在极乐世界之下进行驰骋。这些就是陪葬坑内的车马坑。
在车马军队之下,是一群朝拜的士兵和工匠,这些士兵和工匠位于整个壁画构图的最底端,向上顶礼膜拜,这些就是我们在下水道区域内发现的那些水下的人皮俑。
整个南海王墓的结构十分简单,二叔还标出了每一个人皮俑根据服装的不同可能的身份,其中有一个女人皮俑,壁画上面目模糊,他重点打了一个圈。这种面目模糊并不是壁画的腐蚀,而是画的时候,就没有画的清楚。
之前的壁画每一部份都非常的清楚明白,只有这一张的这个部分,画师画的十分的草率。以至于这个女人皮俑的脸诡异狰狞。而这个女人皮俑是在壁画的最顶端云海仙境中的,在南海王的身边,按道理是最重要的构图之一。
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
会是那个女人皮俑么?
我拿起手机,给闷油瓶发了个短信,问他那个女人皮俑哪儿去了。
闷油瓶回了一个:“带出来了。”我想了想,这种东西带出来了,二叔不可能带着到处跑,肯定已经回到杭州入库了。
再看二叔边上的注释,二叔写的是:“在主墓室中,有很多仙船,在壁画中纪录,这个壁画中面目不清的女人皮俑,在墓室的位置是在第一艘船上,但我们没有发现这个女人皮俑,按照服装,这个女人皮俑应该是皇帝身边的女性巫女。”
我看到了第一艘的照片和壁画的对比,果然第一艘船的照片中少了一具女人皮俑。
二叔拍摄了第一艘石船前地面特写的照片,有清晰的脚印痕迹,二叔注释:这具女人皮俑显然是被之前进来的人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