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我们之间什么关系,用得着这么客气。”舒雨举起一支玻璃瓶的可口可乐。
“对对,我们可是老铁。”丽姐嘻嘻哈哈的说着新词,也举起可乐和舒雨碰了一下。
说到婚纱店的经营,丽姐叹了口气,“说句良心话,这几年我一心扑在店里,一点自己的生活都没有。到这个年纪,我真的是太累了。”
言语间,已经萌生退意。
舒雨也好说话的很,“我们当时就说好了,我只负责制作礼服和提供一些建议,不管具体的工作,所有的管理都归你负责。如果你哪天不想干了,想把店转让出去,我们也没二话。”
这都是写进合同的条款,既然当时敢写,舒雨现在就敢认。
路英也跟着点头,“这件事你们决定就好,我也没话说。”
丽姐笑的更开心了,到京城三年多的时间,身家暴增。她从来不知道,原来钱这么好赚。可是,谁会嫌钱多呢。她并不是背信弃义之人,只是按合同条款来办事。合同条款里,就赋予了她转让的权利,大家都是签过字的。
接风宴宾主尽欢,舒雨和舒雅被丽姐用车送到胡同口。
走进胡同,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舒雅忽然问妹妹,“你们这算高手过招,无招胜有招吗?”
“哟,你看出什么来了?”舒雨笑着调侃姐姐。
“切,我看你笑的这么……咳咳,我是说,笑的跟电视里演的一样,就知道有问题。”
“这叫优雅。”舒雨纠正姐姐。
舒雅翻着白眼瞥过来,“我可是专业人士,你这叫优雅吗?别逼我说实话,这明明就叫虚伪。”
胡同里,有个人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在裤兜里,随随便便那么一站,却让走过的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姐妹俩不可避免的要经过这个人的身边,几乎同时抬头看过去,舒雨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舒雅看了一眼路晁,又看了一眼妹妹,嫌弃道:“又不是久别重逢,用得着这么夸张吗?”
明明白天才见过,一顿饭的功夫不见,一个要出来等,一个笑的跟花一样,受不了,真受不了。
舒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笑,有点好笑的摸摸脸颊,所以这算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吗?原来,发自内心的情绪是根本控制不住的啊。
舒雅耸了耸肩膀,然后拿出钥匙在手里抛了两下,对妹妹说道:“我先回去,你不许太晚回来。”
又斜眼冲着路晁道:“可别太晚啊。”
“咳咳,我们是约好了去路口接许然的电话。”路晁迎过来,脸色不自然的解释道。
“哦。”舒雅拖长了音调,我信你个鬼。
“你学校的事办完了。”舒雨拉了一把路晁,两个人转身去路口。
惹得舒雅直摇头,女生外向,女生外向啊。
“办好了,其实就是实习的事。”过完暑假,路晁便是大四,最后一年实习加准备毕业论文,所以这几天正在联系实习单位。
路口的公共电话亭准时响起铃声,舒雨接起来,“许然吗?”
接上头就好办了,从美国寄一封信过来,飘洋过海的时间根本没个谱,只能说些不痛不痒的事。真有事,还得电话联系。
“小雨你总算来了,你来了就好,你知不知道你考试那几天,我打个电话过来,动不动被他吼。”
许然在电话那头撒娇,电话这头,大夏天的,舒雨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又忍不住的闷笑。
别看许然每次打电话过来,都好像吃了兴奋剂一样亢奋,那是因为,他在美国除了姑太太,没人能跟他说中文。
想说家乡话,想开玩笑,就只能等着和家乡人联系的时候,一气说个够。
“他吼你,你吼回来啊,资本家还怕他一个贫下中农?再不然挂了他的电话。”舒雨知道他的亢奋其实是源自于寂寞,并不以为意,跟他开起了玩笑。
两个人隔着电话线贫了半天,路晁就倚在电话亭的旁边,带着笑安静的看着。
“生意还不错,我还以为美国人不吃这一套呢,没想到他们也喜欢的很,还收到了好几个商务合作。”许然说的是他开的婚纱店,美国人的习惯和中国人不同,他们习惯购买一套婚纱,而不是租赁。
七八百美元在八十年代的美国,也绝对不是什么平民价格,当然也不算奢侈品。因为设计出众,又是全手工制作,比奢侈品牌的价格低,却有不逊于他们的质量和款式,所以在一定的客户群里,还是很有销路的。
至于这位神秘的设计师,许然一直藏的很好,外头只知道,这是一个天才的,但患有严重社恐障碍的新锐设计师。
“我又画了几个设计图给你寄过去了,你记得查收一下。”高考之后,舒雨便又捡起纸笔画设计稿。
“好勒,对了,有国内打过来要货的,不过他们付不出美元,只能付人民币,你说要不要接单。”许然问道。
“可以谈谈看,商业谈判嘛,付不出美元就得多付一些人民币,你说对不对。”
“这倒也是,那我就慢慢谈了。”许然一本正经的在话筒对面点头。
两个人谈完婚纱店的事,舒雨把电话交给路晁。
没想到路晁摆摆手,“我跟他没什么好说的。”
话筒另一头的许然听的清清楚楚,恶声恶气道:“小雨,我跟他也没什么可说的,以后接电话的不是你,我直接撂。”
挂完电话舒雨看着路晁笑而不语,路晁双手一摊,一脸无奈,“他太啰嗦了。”
整个一话唠,因为远离家乡,这种趋势更严重了。
舒雨用手指尖挠了挠被发丝撩过的面颊,笑着仰起头,“我有时候也挺啰嗦的。”
完全是无意识的脱口而出。
“你不一样。”路晁回答的很快。
舒雨呆了一下,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似乎有什么歧义,而路晁的回答更有歧义。路晁也意识到这一点,脸颊微红,脚尖有些不安的摩擦着地面。似乎有点心急啊,这可不行,要是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清冷的月光洒下来,衬得气氛越发暧昧起来,又有些粉红色的泡泡“咕嘟咕嘟”冒出来,似一锅开水,马上就要沸腾。
“喂,你们电话接完了没有?”马路对面有人走过来,他已经等了很久,跟人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快要到了。结果这俩人接完电话还不算完,似乎有驻守的打算,赶紧上前打断。
“我们马上就走。”舒雨先反应过来,赶紧错身离开。
路晁追上去,保持着平行半米的距离。
舒雨走得快,路晁也加快,舒雨走得慢,路晁也慢下来。
一直走到大门口,舒雨推开自己家的院门,“你赶紧回去吧,别让路阿姨等急了。”
路晁很想说,他妈一点也不急。又怕舒雨恼了,只能道:“我看着你进去再走,把院门关好。”
舒雨关好门,背抵着院子大门,用力捶了一下头,自己这是怎么了。一定是月色太美,产生了幻觉,对,都是幻觉。
客厅里,舒雅还在忙活,现在是八月份,等到月底,她得把最新的四款礼服收尾,交给婚纱店。
舒雨也坐下来帮忙,不时被舒雅惊呼一声,“错了,颜色配错了。”
“纱,纱用错了。”
“你这是怎么了。”叫了两回,舒雅干脆停下来,也不许舒雨再动手,“不会是路晁对你表白了吧。”
“胡说什么呢,我们之间什么事都没有。”舒雨一下子跳了起来。
“没有就没有,你这么激动干什么?”舒雅斜眼看着她笑,眼看妹妹就要恼羞成怒,才将东西一收,“得了,今天谁也不做了,睡觉。”
第97章 转让
第二天一早, 路晁来拍门, 舒雅开了侧门让他进来,“现在流行一大早约会吗?”
路晁吃不住了,双手合什,“大姐。 ”
他一个男人不怕什么, 就怕舒雨小姑娘,面皮薄,听了这话和他保持距离。
舒雅“噗嗤”一笑, “你倒是能屈能伸, 算了算了, 看在这声大姐的面子上, 饶了你。”
心里嘀咕着, 平时人五人六对谁都爱理不理的,追女孩子的时候, 倒像个人了。不光像个人, 还挺接地气。
想到她在书店借阅的,舒雅歪头想, 所以,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吧。
在厨房里烙鸡蛋饼的舒雨也愣了,这么早?
“我们不是约好了, 去看房子吗?”
“对对对。”舒雨昨晚受了点刺激,把这事忘的一干二净。
叫了舒雅,她不肯去,舒雨便跟路晁上了车。
“这几年倒是建了好几个小区, 有些是外销房,有些直接被单位买了,还有些是定点供应。去年开始才有面向老百姓的商品房,不过那时候你也没空过来,就一直没跟你说。”
这个时候的人,并不认为房子越早买越好,而是挑剔地方太远,价格太高。总想等一等,看看有没有更好的。等到价格一涨再涨的时候,又开始怀疑这么高的价格怎么可能长远,肯定会降价。
于是国内信奉中国房价会降,美国信奉中国崩溃论,就像异卵双生的兄弟,总是一次又一次的鼓起希望,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破灭。
“正好有个小区建好了,虽然地方有点远,但价格比之前的低,我妈说让你看看,你要是看得上,咱们两家买在一起。”路晁也是带着任务来的。
结果当然是看得上的,现在的房子没有节省空间的概念,更没有一梯多少户的拥挤。最正宗一梯两户的板楼,三房二厅一百四十平,两房两厅也有一百平,一共就这两个户型,一平米一千八百元。
来看房的人很少,一千八百元一平等于是一套两房十八万,一套三房二十五万二千。
都觉得便宜对吧,但现在的工资是多少,一个工人六七十块一个月,月入超过一百的都算高收入。所以对比收入来说,仍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舒雨看了一眼已经完工的小区,现在卖房的不是开发商,是属于国有性质的单位,还没跟香江的资本家学坏,没有期房的说法。
一手交钱一手交房子,童叟无欺。
“我来三套,一百四十平的。”一套她的名字,一套姐姐的名字,还有一套写许然的名字,算是还他的人情。
“我也来三套,和她挨着的。”六套正好霸住三个楼层,路晁根本没有多看房子,他妈交待过了,舒雨买啥样的,他跟着买就对了。
借售楼部的电话打给路英,路英转头几个电话打出去,很快售楼部有个领导模样的人出来接待他们。接待的目的不是别的,直接给他们打了个九折,房价瞬间变成一千六百二十块一平。
“这几年物价飞涨,我妈说还是你有决断,我们两家的院子要是如今再买,没有三万根本拿不下来。”
舒雨心想,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八十年代初和八十年代末的物价,就象是两个世界。特别是八八年价格闯关之后,物价飞涨,通膨严重。
到了九十年代初,除了房价,很多商品的价格已经和后世相差无几。而就算房价,也上涨极快,九十年代初某些大城市的房价就敢涨到六千一平。
但也因此泡沫破裂,又一度跌下来。所以后世许多人念念不忘房价下跌,也是有历史根据的,倒不能完全说是胡思乱想。
回去的时候,舒雨去路家感谢路英,关系再好,该说的话也得说。
路英不在意的摆手,“他们的房子本来就不好卖,买得起的嫌远,不嫌远的买不起。而且面积太大了,不打折等着烂手里吧,真要是卖得好,我找人也没用。”
舒雅被购房合同和钥匙砸懵了,“你自己买就行了,给我买什么?”
她有地方住就行了,要房子干什么?再说妹妹还在吴县给她买了一套,每个月的租金一分不少,都给她寄来当零花钱。
“你给我忙活了一年,还能叫你做白工啊,拿着,这是资本家赏你的工钱。”舒雨不由分说,把合同和钥匙塞到姐姐怀里。
高三一整年,都是姐姐在京城这边帮着制作礼服和戏服,还帮着给婚纱店穿坏的礼服修补,维持婚纱店的日常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