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节
白发白胡,仙风道骨。
卓明珏喝了口水。
老者继续问道:“你不想变强吗?”
卓明珏捏紧了杯子,却仍旧没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响起少年略带沙哑的声音,宛若利器在重物上轻轻划下,不轻不重,却很有力度。
“你很厉害吗?”卓明珏问。
老者从容地回答:“我被人困在此处,功力散了大半,若是按照现在的修为来说,寒霜派也只有门派掌门能与我相提并论。虽然我道行不如从前了,但你要是……”
修士还想要说些什么,继续说服卓明珏答应自己,话却被他忽然打断。
卓明珏问了他另一个问题:“方才在河边……”
少年紧紧地攥着玉佩,轻垂下眼来,漆黑的眸子带着一丝微凉。
他继续问道:“方才在河边,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修士还在等待着他的回答,原本以为卓明珏要说的是是否同意拜他为师的话,如今一听不免有些愣神。
他摸了把胡子,思考了一会儿后:“并无。”
卓明珏低语:“是吗……”
他语气听上去平静,但手上的力度越来越紧,指尖微微地有些泛白。
要是这样连道行的大能之士都听不见那道声音,那这道声音要么是他的错觉,要么就说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得见。
卓明珏轻轻合上了眼,半晌后,才逐渐平静下来,他再度睁开时,点头道:“我知道了。”
说着,他便上床,准备就寝。
白胡子前辈眼睁睁看着他就这么忽略了自己,不由气急:“小子,你难道就一点也不想拜我为师吗?!”
要不是玉佩跟他滴血认主了,自己又何必这么费尽心思想要收他为徒。以往想拜他为师的人数不胜数,如今还得如此这般地讨好一个小辈,简直是气死他了!
卓明珏没有睁眼,只淡淡地说道:“累了,明天再说。”
说着,他便盖住被子,不再理会老人,就这样睡了过去。
*
第二天,卓明珏出门时,碰见他的人都下意识跟他避开了几步。
卓明珏毫不在意,拿起扫帚便走了出来。
外门弟子都需要负责包揽门派的琐事,而卓明珏被分派到的任务就是负责铲除道路上的积雪。
只是这寒霜派的霜雪多不胜数,由于气候地势的原因,使得它们即便是被暂时性清理掉了,不出两个时辰,地面又会被重新覆盖掉,所以很多人都不想要要接手这项任务,因为它意味着麻烦,并且基本上没有消停的时候。
其他的外门弟子都不愿意接手,这项任务就这么被推来推去,最终推到了卓明珏手上。
卓明珏拿起扫帚与铲子在铲雪,并且打算将它们清扫干净的时候,不远处走来了一个红色的身影。
他淡淡看了一眼,很快就垂下眼睑来,继续握着扫帚做事。
慕思思却已经看见了他,她还谨记着系统的话,一见卓明珏便走了过去,站在他面前,用十分挑剔的眼神扫了眼他,哼道:“还真是倒霉,一出门就看见你了。”
说着,她便走到他身边,似乎想要找麻烦,顺便踩一脚才刚扫好的积雪,只是慕思思想了想又怕弄湿了靴子,她的脚便强行收了回来,不再乱动。
慕思思转而看向卓明珏,弯起眼睛笑了下,笑容很甜,语气也很轻软,但就是带着一股莫名的敌意:“怎么啦?昨天在河水里泡了半天,居然跟个没事人一样,这么快就恢复了?”
她努力地透露出一股恶意来,指尖轻点在卓明珏胸前,一下下的,轻柔得很,说出来的话也毫不给情面:“难怪是五灵根,命硬得很,这样都死不了。”
落在胸口的那一只手白生生的,细嫩又柔软,指甲被修剪得圆润平滑,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那三两下的轻点,仿佛羽毛那样地轻轻坠落在人心上。
卓明珏眼睑颤动了下,视线既冷淡又复杂,但他依旧没有出声,任由着慕思思对自己各种挑刺及冷嘲热讽。
慕思思愣了下,倒没想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明明这个语气跟表情,她在镜子里练了很多次,确保万无一失才出门的。
[都这么骂他了,为什么这样也不生气啊……]
那道懊恼的软糯声音又在脑海响起,卓明珏抬了抬眼皮,眸光晦暗了一瞬。
他握着扫帚,继续扫着地,与慕思思擦肩而过。
慕思思还因为方才的事情愣愣地定在原地,她不肯认输,索性一把踩住了他的扫帚,语气凶悍地说道:“我让你走了吗?!”
卓明珏倒是停了下来,安静地看向她,似乎在等着慕思思的下文。
慕思思被他那双纯黑微凉的眼睛盯得有些心虚,往四周看了看,便鼓起勇气来,一脚把他好不容易扫好并堆起来的落雪踢翻,然后抬起下巴来看他,满脸挑衅。
只是靴子才刚刚踩在雪里,部分积雪就融化成了雪水,直接沾湿了她的白靴,几乎是冻得慕思思立即轻颤了下,脸也被吹来的冷风弄得很是雪白,看上去柔弱无助。
她才达到炼气期,还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修士,所以还会像凡人那样地能感觉得到寒冷炎热,等到步入筑基时段,才能称得上是真正入门了。不过慕思思想了想却觉得,恐怕在她还没筑基之前,寒霜派就已经先完蛋了。
卓明珏便走过去,把它们重新扫到了一起,他又看向了慕思思。
慕思思皱着眉,不服气地继续踢了一脚,再次把他扫好的雪堆弄翻。
卓明珏又默不作声地将它们扫在了一起。
这下慕思思发现了,光是靠这样他根本不会生气。
她往四下看了看,正好路上有别的同门弟子经过,慕思思便唤住了他:“那个谁,你过来。”
尽管同门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走过来,想要询问慕思思找他何事。
但是他话还没说出口,慕思思就一把将卓明珏的扫帚抢了过来,塞到这个不知名的同门手中。
那人愣了下,问:“师妹这是?”
慕思思说:“你留在这里处理这些,他得跟我走。”
她就不信了,还治不了他!
说着,慕思思不由分说地拽着卓明珏走了。
卓明珏眼底闪过一抹异色,他偏头看向这位还在拽着自己往前走的女孩,她轻抿着唇,眉头微皱,仿佛很是懊恼的模样。
即便有着很多种方法可以推开她,可是这会儿卓明珏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任由着她将自己带走。
他想要看看,她究竟想要做什么。
那位握着扫帚的内门弟子却看着满地扫不尽的积雪欲哭无泪起来,守在冰雪下的身影更是显得萧瑟无比,只是师妹的话又不能不听,不然回过头来被其他人知道了,他肯定得被训斥一顿。
于是,他便只能认命地在旁边清扫起来。
慕思思直接拉着卓明珏来到了一片树林,这片树林与上次的不同,它们周围都挂满了果实,各类的果树都有,沉甸甸得很。
因为慕思思喜欢吃水果,所以她的父亲就索性将后山的空地再次开垦出来,让人种下了一片果林,并且为了不让它们受到冰雪的侵袭,掌门还在附近设下的阵法,用做保护,普通的弟子几乎进不来这里。
结界是认主的,在感受到慕思思的气息之后,就自动开了裂缝,方便让她进去。
卓明珏望着这片据说不会让外人随便进入的果林,眼眸越的深邃。
慕思思在拉他进去之后,便松开手来,还当着卓明珏的面故意用手帕擦拭着手,冷哼一声,擦完之后顺手将手帕一扔。她挑着眉毛看卓明珏,就是想要用行动告诉他,自己在嫌弃他,并且不想与他有任何的接触。
卓明珏没有出声,仍旧安静得很。
他们这会儿已经来到了一颗桃树面前,眼前的这一棵桃子树硕果累累,看上去似乎很好吃的样子,让慕思思有些心动起来,想要去摘桃子。
但是她又够不着……
慕思思认真地想了想,忽然有了个主意,她看向卓明珏,口吻骄横地使唤道:“你蹲下来,我要摘果子。”
其实慕思思要是想吃果子,只需要说一声,就会有无数人争相恐后地想要献给她,根本不需要费特地跑过来这里。但是她带卓明珏来,无非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这家伙真的是软硬不吃,不管她说什么都不生气,一点反应也没有。
让慕思思不由得担心起接下来的任务来。
卓明珏静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他竟半点要反抗的意思也没有,很快就顺从着蹲下身来。就像昨天一样,明明都被那么欺负了,结果还是一点愤怒的情绪都没有,就好像……
就好像是被欺负惯了,所以不会有任何的波动。
慕思思心情复杂,但一想到自己的任务,还是得继续挑刺地说道:“说话啊,到底答不答应?”
卓明珏背对着她,慕思思完全看不清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她冷哼一声,也不再问了,直接踩在了他的双肩上,靠着他肩上的力度站起来,让卓明珏扶住自己,好让她去够树枝上的果汁。
尽管他扶得很稳,但这样的高度对于慕思思来说还是有些过高了,她只看了一眼下面的画面,顿时就觉得身子一颤,感觉随时随地都能摔下去。
慕思思声音轻颤,同时的也不忘记放狠话:“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小心把我给摔了,我、我会让你尝试到比这痛苦千万倍的折磨。”
卓明珏仍旧没有做声,回答她的是扶在慕思思腿上更为稳重的力度。
慕思思伸手去摘桃子,一连摘了好几个,她特意找了个最大的,又拿了个最酸的,等到弄得差不多时,才让卓明珏把自己放下来,坐在边上吃起桃子。
她看了眼手上的果子,把那颗又青又涩甚至还没长熟的桃子塞到了卓明珏手上,“赏你了。”
说着,慕思思还晃了晃自己手上其他几个分外香甜的果子,好让卓明珏看清楚这它们之间的区别。
慕思思挑眉一笑,直接抢过他的衣袖,用它来擦果子。
卓明珏只低头看她,依旧一声不吭,慕思思都快要以为他是哑巴了。
只是过了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了唤她的声音。
慕思思的父亲有事找她,在阵法机关被触动后得知女儿的下落后,便派人来寻了。
慕思思便起身,看都没看卓明珏一眼,就往外面走去。
只是走着走着,她又像是想起些什么,回头对着卓明珏恐吓道:“刚才的果子你要是敢扔了,我明天就让人抓几十条毒蛇来,放你屋里去。”
她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之后,转身便走。
卓明珏脚步却慢了几分,他在走到其中一块地方的时候停了下来,伸手将方才慕思思扔掉的手帕捡起,捏在了手心。
紧接着,卓明珏便把桃子与手帕一同放进了怀里放着,这才走了出去。
等到他走去结界处时,慕思思还没离开,听到动静后,朝卓明珏看来,不满地说道:“走这么慢,是想要留在果林了吗?”
阵法要是没有她的靠近,是不会开启的,所以说如果慕思思不帮忙,或者可以忽略了他,卓明珏就得一直留在这里,一直不能离开,直到她或者掌门想起来,再次过来这边为止。
他看了眼如今才再次开启的结界门,目光望向了慕思思,垂放在腰间的手紧了紧。
慕思思的师兄们原本还在外面等着她,之后看见跟着她出来的居然还有卓明珏那个不长眼的小子,不由有些愣住,他们以为他又招惹师妹生气了,围上来想替她出气。
慕思思却说道:“杵在这里干嘛?不是说我爹找我吗,走吧。”
她对着卓明珏冷哼一声,这才跟着其他人一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