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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丝丝缕缕提醒着我它们的存在。我虽囚禁了段涅,拔去了猛虎的爪牙,但我知道他不可能一个有用的暗线都没留。在这座深宫中,我的身边,说不定就有他的人存在。
之前我不在乎,是因为他们带给我的威胁并不大,留着也并无不可。可现在,段涅知道了我都不知道的事,还眼睁睁看着它发生,陷我于如今境地,让我如何还能再无视下去?
我不顾天子威仪,浑身狼狈地出现在殿门外时,宫人们应该是没想到我会这样来到,皆面露惊异,匆匆跪下行礼。
刘公公一行识相的没有跟上来,立在了更远的地方。
“陛下,可要通报凤王?”守门的宫人小心问道。
“不必。”我挥退他们,来到门前,一脚踹了上去。
室内点着昏黄的灯,还有熏香也掩不住的浓郁药味,让我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十岁以前。段涅还没得到碧虹灵珠,身子一日日衰败下去,连我都能觉察到萦绕在他身侧的死亡气息。
那时候宫里甚至开始准备他的棺椁,仿佛他的死已经不可避免。
我去看他,哭着扑进他怀里,问他是不是要死了,是不是要像母妃那样离开我了。他擦去我的眼泪,让我不准哭,面容苍白却目光有神,让人不自觉去相信他、依靠他。
“皇兄,你若走了,我可怎么办?”我哽咽着道。
段涅抚着我的发,唇边勾起抹笑来:“我死了,你以为你能活多久?没两年你就会被这吃人的皇宫啃得渣也不剩。”
他脸上虽带着笑,那话却让我透骨生寒。但他说得还不对,没有了他,我是一日也活不下去的。
“皇兄,我不要你死!”实在憋不住,我又对着他嚎啕大哭起来。
段涅这次没再为我拭泪,他像是观察着什么有趣的物件般,黑眸细细打量着我,那目光甚至让我有些毛骨悚然。
最终他叹一口气:“我其实,已经有些撑不下去了……”被吓得缩回去的眼泪刚要决堤,就感到他轻轻点了点我的泪痣,继续道,“但若我这棵大树倒了,你这丛菟丝子恐怕就要无所依靠、命不久矣了。所以,我会再想想办法。”
而他的所谓“办法”,就是迎娶旬誉公主为妻。
阿骨娜的嫁妆里有颗绝世灵珠,是旬誉历代皇后传下来的珍宝,长久佩戴能使人延年益寿、滋养五脏。而他得到那灵珠后,果然身体一日日好了起来。
回忆结束,我紧了紧身侧系着的碧虹灵珠,大步跨进室内。
“都滚出去!”我冷声道。
几个正在掌灯与掌香的宫人耸然一惊,不安地互相看了看,很快垂首弓腰着退出了殿内。
屋外是瓢泼大雨,屋内是一灯如豆,两个庸人。
段涅穿着一件素色的袍服,肩上披着一件黑色鹤氅,正倚在塌上看书。
塌就安置在窗下,光线最是充足,他一向是喜欢在那个位置看书的。多年前对我说下“我这棵大树倒了,你这丛菟丝子恐怕就要无所依靠”的,也正是在这座殿中。
现在,我们仍然互相依偎着,我却早不是当年那柔弱可欺的藤蔓。我已靠着吸取大树的血肉养分蔓延繁衍,庞大到再也不能轻易被人摆布。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慢慢走向他,语气是连我自己都惊讶的平和。
段涅翻过一页书,没有回答,或者说……默认了。
我扬手将他书打落:“回答我,你是不是知道段樱的事?”喉咙里艰难挤出字句,“她,是你送进来的吗?”
他终于抬眸看向我,还是没说话,眼神也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你真的想我死吗?你就那么恨我吗?说话啊!”
为什么不反驳?为什么?!
我一把揪住段涅整洁的衣襟,被雨水浸透的绷带透出血水,顷刻弄污了他素白的袍服。
因为淋雨的关系,一直有水珠滚落到我脸上,大多是冰冷的,此时却有一行滚烫的水流冲刷而过,落进层层缠绕的伤处,痛彻心扉。
“放开。”段涅的忽然握住我的手掌,一点点将我的手扯离他的衣襟。
春雨寒凉,我浑身发冷发抖,他的体温却也没比我高到哪里去。
“我提醒过你。”他慢条斯理整理着他的衣袍。
我闻言惨笑出声:“你根本没想让我觉察,你就是要报复我,要让我伤心绝望,让我尝尽悲苦!”
段涅看着我的样子像在看一名蠢货,“不然你以为呢?”他整个人无处不透露着这一讯息。
我暴怒,两指钳住他下颚,逼他正视我:“很好,你硬要如此,咱们就走着瞧!”说完我将他惯到塌上,居高临下俯视他,“段涅,现在换你依靠我而活。”
他躺倒在宽大的塌上,病气的脸颊上留下两道刺目的血痕,看我的眼神阴鸷锐利,像要在我身上戳上百个洞。
我与他互不相让地瞪了会儿,他干脆闭上眼,不再看我。
他没说,但让我“滚”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我带着怒气而来,又带着怒气而去。
因为受了伤加上又淋了雨,当晚我便有些发热,但好在不严重,只是人稍稍有些昏沉。
睡前,刘公公让御膳房做了碗姜汤给我去寒气,正一口灌下要将碗递还给刘公公,殿外着急忙慌来了一声通报。
宣了人进来,就见一小太监连滚带爬扑到我面前。
我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想着该不会是段涅那边出了什么事。
没想到小太监却说,赵氏在行刑时,本该一尸两命,不知怎么竟产下一名男婴。
“哐当”,碗脱力坠落,摔破一个口子,滚着圈在地上慢悠悠发出响动,更添了这死一般寂静中的诡异感。
第7章
段樱这件事,我并不想弄出大动静,毕竟没什么光彩的。
我想着等到日子差不多了,就对外宣称赵氏生产时血崩不治,母子均亡,把这事盖过去。但偏偏天不遂人愿,老天爷也不帮我,赵氏在行绞刑时,竟提前生出来个男婴。
我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第一个皇子。
我让刘公公去料理此事,等待期间一直心绪难宁,待他回来,却又不知如何开口相问。
还好他有副玲珑心窍,主动便将所有托出。
“赵氏未足月生产,孩子十分孱弱,比正常婴孩小了不少,才五斤多一点,也不知能否活过满月。”
这实在是个烫手山芋。
若他就那样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