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陆莹让丫鬟送了送他。
秦大夫离开后,莎草才道:“小姐定是精神绷得太紧,才经期紊乱,这下可好,又是脾胃虚,又是体质弱的,您可得谨遵医嘱,务必好好补补。”
陆莹嗯嗯点头,“知道啦,大夫说了没有大碍,你们几个一定要谨言慎行,别让母亲知道这事。”
坤宁宫内,皇后娘娘也得知了陆莹喊大夫的事,她不由蹙了蹙眉,又让人将张嬷嬷喊到了跟前,仔细询问了一下,陆莹可有喝避子汤的事。
张嬷嬷拍着胸脯保证道:“娘娘尽管放心,她确实喝了避子汤,清野躲在暗处,确实瞧见了这一幕。”
皇后娘娘心中还是有些不安,低声道:“你让人暗中去一趟秦大夫的住处,仔细审问一下,必要时可施酷刑,必须确保他没有撒谎。”
“是。”
皇后娘娘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她若真有了身孕,这个孩子务必除掉。”
第9章 婚期
张嬷嬷正欲退下时,皇后娘娘又喊住了她,“等一下,让人晚几日再去,太子肯定会查这事,别让他盯上。”
张嬷嬷恭敬应了一声。
这时,宫殿外传来了小宫女和小太监给皇上请安的声音,皇后给张嬷嬷使了个眼色,没让她出去,她也赶忙站了起来,快步迎了出去。
她眸中满是惊喜,福了福身,道:“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政务繁忙,虽坐拥三宫六院,却甚少踏足后宫,膝下也仅有六位皇子,两位公主。上次来坤宁宫,还是她生辰时,仅坐了片刻,就离开了,这次突然驾临,皇后自然欣喜,欣喜之余,她心中难免惴惴不安,唯恐是护国寺的事,让他发现了端倪。
她不着痕迹窥了他一眼,他身着淡紫色常服,衣服上以金线绣龙纹,四十出头的他儒雅俊朗,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测,皇后心中不自觉生了畏惧,没敢多瞧。
凭借他对太子的重视,她算计太子的事,若真被他发现,以他的脾气,不可能容忍至今,皇后勉强稳了心神,笑道:“皇上快坐吧。”
她已三十多岁的年龄,因保养得当,丝毫不显老,笑起来,温柔娴淑,面若芙蓉,与她的姐姐先后有那么两分相似。
皇上淡淡瞥她一眼,坐了下来。
皇后莲步轻移,走到紫檀木玉溪荷花案几上,亲自给他斟了杯茶,白玉制成的水杯,瓷白光滑,入手一片温润,衬得她那双手也白皙修长。
皇上接住后,并没有喝,径直放在了一侧的案几上,淡声道:“朕这次来,是为太子与几位皇子的亲事,原本想的是今年举行选秀,从秀女中给他们择选正妃和侧妃,每次选秀不仅耗时,也难免劳民伤财,干脆不再举行选秀。”
他说完,扫了皇后一眼,见她听得认真,面上并未露出异常情绪,才继续道:“你是皇后,这事你多操操心,可以与他们的母妃协商一下,再看看她们属意哪家小姐,十日后禀告于朕。”
“成,臣妾会张罗好此事,那太子呢?他的亲事怎么办?”
皇上这才揉揉眉心,皇子们十七岁时,身边就安排了司寝宫女,太子却迟迟没有宠幸她们,说到底,跟一桩旧事相关,他八岁那年,嬷嬷照顾不利,竟是让他目睹了太监与宫女的苟且之事,至此留下了心理阴影,有一段时间,瞧见太监和宫女时甚至会呕吐。
皇上几次赏给他美人,他都无动于衷,从未靠近过她们,皇上甚至觉得,待他大婚后兴许也不会碰太子妃,至今朝堂上,仍有不少大臣在要求罢黜太子,好在陆家那丫头诊出了喜脉,思及此,皇上微蹙的眉才舒展开。
皇上走后,皇后一颗心仍无法平静,以往选秀基本是由内务府挑选,经过初选,再由太后定夺,如今太后身子骨欠安,若是选秀,肯定由她操持,皇上此言一出,等于是给了各妃嫔做主的机会。
她一时没能猜透皇上是何意,很怕淑妃等人选的姑娘,皆出自后台强硬的家族。若真如此,只怕皇子间的争斗会更加激烈,皇后颇有些心绪难安。
第二日,众位妃嫔前来请安时,皇后娘娘便将此事告诉了她们,淑妃等人欣喜万分。
唯有睿王、太子、三皇子和四皇子到了适婚年龄,五皇子早夭,六皇子乃皇后所出,才十五,自然不急。
睿王的生母是淑妃,三皇子的生母是贵妃,四皇子的生母早已去世,如今养在贤嫔名下。
皇后将这三人留了下来,又商量了一下此事,十日着实太短,筛选也需要时间,皇后思忖了片刻,道:“这样吧,五日后,本宫办个赏花宴,邀请五品以五品以上适龄贵女入宫,届时三位妹妹好生挑选一下,有合适的人选直接告诉本宫就成。”
朝堂上,再次有人提出罢黜太子时,又被皇上压了下去,他雷霆手段,将最先造谣之人揪了出来,这件事牵扯到后宫,因证据直指李嫔,皇上将李嫔打入了冷宫,牵扯此事的一干人等也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李嫔与淑妃交好,背后有无淑妃的参与,尚未可知,不管她是否参与,李嫔被打入冷宫,等于断她一臂,于淑妃来说自是不小的打击。
当着睿王和文武百官的面,皇上道:“太子洁身自好,反倒遭此污蔑,实在可恨,朕已命钦天监监正,推算过太子的婚期,太子大婚之日,若选在十一月二十六,则会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太子妃的八字也已推算出来,礼部近来先着手筹备一下太子的婚事吧,至于太子妃待寻到后自会公布。”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历来都是太子妃人选定下后,圣上才会赐婚,择日完婚,这次竟先筹备婚礼,人选是谁都不知道。
太子闻言,眉头紧蹙了起来,抬头朝上位看了去,皇上避开了他的目光,道:“为了国泰民安,此事就这么定了,众位爱卿若无事,今日便退朝吧。”
待皇上回到乾清宫时,就听小太监进来通报,说:“太子殿下求见。”
清楚还有一场硬仗要打,皇上不由揉了揉眉心。
朝堂上的事很快就传入了后宫,距离十一月二十六日,仅剩三个来月,也不知哪家的姑娘会有幸成为太子妃。
皇后和淑妃等人心中都有些不平静。
事关太子,这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不少人皆有些蠢蠢欲动,甚至有人生出了伪造自家女儿八字的心思,打算悄悄向钦天监监正打探一下他推算出的八字。
陆莹也得知了太子即将大婚的消息,想到仅剩三个月,她心中又隐隐有些失落,也不知哪家小姐能有幸嫁给他。她甚至在心中给自己定了期限,三个月后一定要忘记他。
莎草道:“四日后宫里要举行赏花宴,老爷正好官至五品,小姐也需要出席,恐怕与赵公子的相看只能推迟了。”
四日后,正是陆莹与赵浩再次相看的日子。皇后娘娘已往各府递了邀请函,但凡不是病得爬不起来,皆需入宫,陆莹自然也不例外。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见了脚步声,章氏带着丫鬟走了进来,她上身是浅青色纹牡丹短衫,下身是白色长裙,乌发以木簪半挽,一举一动都透着优雅。
章府没倒台前,她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才情相貌,样样出色,可惜一夕之间,跌落到谷底。她从未自怨自艾,这些年,将整个武安伯府也操持得极好,将两个女儿也教导得一个比一个优秀。
瞧见她,陆莹脸上染上一丝笑,“娘,您怎么来了?”
因为胃口不好,她下巴尖尖的,一张脸越发显小,章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怎么感觉又瘦了?还是休息不好吗?”
陆莹依恋地蹭了蹭她的掌心,她打小就黏人,章氏也偏疼她几分,以至在她跟前,陆莹总是多几分依赖。
“已经好多了,娘别担心。”
今儿个府里的厨娘辞工后,又给引荐了一位厨娘,午饭就是这位新厨娘烧的,说来也奇怪,陆莹吃她做的饭,几乎没怎么反胃,还比平日多吃了一些菜,再养养脸上肯定能多一些肉。
陆莹将她拉到了榻上,“娘怎么来了?”
章氏是为她入宫的事而来,女儿生得美,她很怕陆莹入宫后,皇子们会盯上她。
章氏既担忧她的亲事,又怕她在宫里万一冲撞了贵人,干脆走了一趟,给她讲讲宫里的事。
她与淑妃等人年纪相仿,年轻时经常与她们见面,对她们的性情也有几分了解,她将丫鬟们全部屏退下去后,才压低声音道:“淑妃娘娘为人清高,她所属意的儿媳,身份才情,必然一流,侧妃人选身份也不会太低。”
章氏这句清高,自然是美化了淑妃,她性子孤傲,最是眼高于顶,就算睿王对陆莹有意,以淑妃的性情,也不会同意让陆莹当侧妃,毕竟武安伯府早已没落,不会给睿王带来任何帮助。怕就怕正妃和侧妃选完后,睿王仍旧不死心,生出让她当昭仪的心思。
章氏一一讲完,不由叹口气,叮嘱道:“你且记得要谨言慎行,时刻低垂敛目,不必落落大方,尽量表现得胆小懦弱些。”
这样一来,就算她容貌出众,贵妃和贤嫔应该也瞧不上她畏畏缩缩的模样。虽说于名声不利,能躲开选妃一事,倒也是好事,女儿性情柔软,心底善良,哪里适合后宅那些争斗?
陆莹一一记了下来,笑道:“母亲放心吧,女儿都晓得。”
接下来几日,章氏又教了教她各种规矩,等陆莹全部掌握后,她才松口气。
入宫这一日,天色尚不亮,莎草就将她喊了起来。
第10章 狼狈
陆莹眼睫轻颤,困倦得厉害,她五官精致,粉唇似娇嫩的花瓣,皮肤像剥了壳的鸡蛋,单薄的衣襟没能遮住胸前的香软,端的是玲珑有致,连犯困的模样都活色生香。
莎草不敢多瞧,给她披上了外衣,轻声道:“小姐需要去老太太那儿请安,今日入宫还需上妆,所以奴婢才早了半个时辰喊您。”
陆莹轻轻颔首。她最近都有些嗜睡,坐起来一会儿才清醒些。
丫鬟打开了窗,微风拂过,吹进一丝凉意,九月份的天气,已彻底凉爽下来。
今日入宫虽需要上妆,妆容也不好过于精致,几个丫鬟里檀香最擅长画妆,待陆莹坐下后,她便给她画了个淡妆,说是淡妆,其实仅描了眉,涂了香膏。
她肤色白里透红,胭脂水粉一类皆用不着,因描了眉,倒也不显敷衍,收拾妥当后,她就带着丫鬟去了老太太那儿。
老太太斜靠在绣仙鹤引枕上,陆莹一进来,老太太挑剔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陆莹上衣是苍青色梅花纹短衫,下身是雪白色长裙,纵然她姿色娇美,这身衣服难免寡淡。
老太太淡淡道:“就猜你没什么好看衣服,好在前几日得了消息后,让绣娘给你重新做了一身。”
章氏闻言眼皮不由跳了跳,陆莹心中也一紧。
老太太说完,就给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进了西厢房,端着紫檀色刻鸳鸯纹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摆着一身海棠色绣牡丹衣裙,衣摆处以金线锁边,花纹繁复,瞧着异常华贵。
章氏心中一沉,面上却染着笑,“娘,这衣服太过华贵了,我记得贵妃娘娘就喜欢海棠色,万一给她撞衫,惹了娘娘不喜……”
老太太道:“贵妃娘娘又岂会给小辈计较?你这个当娘的,就是爱瞎担心,就穿这身吧,她出去代表的是伯府的脸面,万不可太寒酸。”
老太太虽然不疼陆莹,章氏也未曾料到,她竟生出了这等心思,以陆莹的身份,就算入了贵妃等人的眼,也只会是侧妃,侧妃又哪是好当的?
一个孝字,就能压住章氏,她只得颔首。
从老太太那儿出来时,章氏的神情才有些凝重,陆莹晃晃她的手臂,安抚道:“娘,参加宫宴的贵女不知凡几,肯定不止我一人穿海棠色,女儿会见机行事,您别太担心。”
她乖巧又懂事,遇事也不慌张,章氏心中又欣慰又骄傲,“那你一切小心。”
陆莹已打定了主意,回去后,先穿上这身海棠色衣裙,饮茶时佯装不小心洒上茶水,趁机换下即可,大不了事后被祖母骂一顿,总比在宫里出风头强。
谁料,她前脚刚回到寝室,老太太身边的张妈妈就来了梅苑,她笑道:“老太太不放心,让老奴跟着您,小姐换好衣服就随老奴出发吧。”
她脸上虽带笑,一双眼睛却很锋利,像是能窥见陆莹的小心思,待她换好衣服,想要喝水时,她便阻拦了下来,不容置疑道:“宫里不比旁的地方,为了避免更衣,小姐还是忍忍吧,莫要喝水了。”
有她盯着,陆莹也不好再做小动作,只得在她的陪伴下上了马车。
马车在西侧门停下时,已是三刻钟后,陆莹是首次入宫,瞧见巍峨的宫墙时,心中难免有些打鼓,她悄悄呼了口气,才在小宫女的带领下进入皇宫。
陆莹是卡着时间来的,不算早,也不算晚,她在小宫女的带领下,来到御花园时,御花园已来了七、八个贵女,这些贵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共形成四个小圈子。
贵女们也有自己的交际圈,基本都是身份相当的聚在一起,能否成为朋友,跟父兄的立场也息息相关。
陆莹一进去,就有好几个贵女扫了她一眼,目光在她那张沉鱼落雁的面容上多停留了一下,还有人在悄悄打听这是哪家小姐。
一个鹅蛋脸,相貌秀丽,一身浅紫色襦裙的少女冲陆莹招了招手,少女明眸善睐,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讨喜。
陆莹含笑走到了她跟前,笑得腼腆,“孙姐姐。”
这位少女名唤孙娅。
她的父亲也在工部任职,与陆莹的父亲是同僚,两家算是世交,打小就认识,上个月赵氏正是在孙老太太的生辰宴上相中的陆莹。
孙娅握住了陆莹的手,惊艳道:“平日就觉得你生得极美,今日一打扮,可真漂亮。”
陆莹笑得拘谨,瞧着也有些怯懦。
孙娅只当她首次入宫,太过紧张,也没多想,只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随即将陆莹介绍给了自己的手帕交。
这位小姐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她五官端正,气质清冷,扫到陆莹这副上不了台面的怯懦样时,眼中的惊艳退去许多,瞧着也不太热络。
陆莹便也仅与她打声招呼,没有过多交谈,说话间,就见两个少女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