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谈迎稍稍抬头瞥一眼,唇角弧度自带调侃,“可以,很风骚。”
“人不风骚枉少年,”周寓骑顺便支起左腿,平衡好身体,“能画细致一点吗?”
半干不湿的浴巾披久了闷热,谈迎干脆掀开,随意搭在椅背上。
“可以,你想要写实还是稍微夸张?”
周寓骑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我还不够夸张吗?”
谈迎鼻子冒出一个音节,“我要开始了。”
周寓骑:“我是不是最好不要跟你说话?”
“最好不。”
谈迎横着铅笔比划他的长度,时而蹙眉,时而稍眯眼,开始在画纸上打框架。
沙沙沙沙。
是铅笔在画纸上的摩擦,是夏风拂过荒草,也是他们心底难耐的粗糙。
浴巾搭在身旁,他们像剥壳的鸡蛋,赤条条地面对彼此。
周寓骑最终耐不住,打破规矩:“你前男友也当过你的模特吗?”
谈迎垂眸在纸上专注,适时打量他几眼,还没到雕琢他的双眼这部分,暂时可以避开他的直视。
“你对他的兴趣比我还多,要不我介绍你们认识?说来也巧,他就在翠月湾工作。”
周寓骑说:“我只是好奇你跟人谈恋爱的样子。”
裸美男的姿态在画纸上呈现潦草的轮廓,谈迎开始勾画细节。
“要画你嘴了,”她的笔触还在腰际肌肉上,五官是最后的点睛之笔,“你最好还是安静。”
“哦。”
周寓骑不情不愿。
铅笔的痕迹继续往足尖方向走。
游宜伟说得没错,周寓骑的身材比例确实鬼斧神工,能将黄金比例精确到后面好几位小数点。
而且不知道遗传还是这年头小孩营养特别好,周寓骑的配件像欧美进口,跟他的身材相得益彰,一看就是自然一套的,哪边都没拖后腿,不像大部分片子里的东亚普货一样袖珍。
“我还是想知道你有没画过他。”
周寓骑无法扮演一个安分守己的好模特。
谈迎冷笑,“你觉得男女朋友若是像这样子,还能安安静静互相作画吗?”
“……”
周寓骑内伤了,说不出口的话变成另一种形式的愤怒。
谈迎看着刚画下的轮廓,明显比实物小了不止一圈。
“我说……”她无奈地掏出橡皮修改,“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点?”
周寓骑倒没多看一眼,只是满脸无辜:“不能。”
简单的两个字,跟扎了他耳朵一样,耳廓鲜红欲滴,双颊浮现醉态的红。
那份羞恼又暧昧的热度,像晚霞一下晒到她的脸上。
沉默加剧了旖旎,沙沙声像发丝扫过指缝。
比基尼再度黏黏湿湿,谈迎调整一下膝盖的方向,第一次难以专注。
谈迎并非第一次画陌生人体,但确实头一回对着一个不算陌生的人下笔。
理性叫她摒弃杂念,这是她的专业,她得敬业;感情怂恿她丢盔弃甲,这是一个机会,她可以把握。
谈迎深深吸一口气,握橡皮的手按了按太阳穴,自嘲一笑,强迫自己甩开念头。
然后她偶然发现了一招必杀技。
哪怕这像一幅成年而未开封的人体,只要想到周寓骑的未成年身份,俗世道德感早已把她拉回安全线。
沙沙沙沙。
谈迎重新落笔,纠正周寓骑无法自控的错误。
周寓骑到底多少岁来着?
谈迎忽然冒出这个疑问,他好像从来没有坦白,应该也不知道她的。
罢了,谈迎又拂开这个念头,以前工作碰见一个新的甲方或者包工头,也不会随便打听别人的年纪,仅从只言片语的信息推测一个大概。
再念及自己一定比他大好些岁数,谈迎那点老牛吃嫩草跟沙雕遇浪花,转瞬冲垮大半。
弟弟泵几秒就没电了,她可是这么跟阮茜霖宣称的。
太阳再一次冒出云层,已往天边坠落一些。
幸好画师和模特都秉持职业操守,没出什么大岔子。
唯一的变数还在周寓骑身上,谈迎的作品大功告成,懒得再纠正他的松懈。
她在画纸右下角签上姓名和日期,抖掉一夹子的橡皮屑,如释重负露出满意的笑。
周寓骑捡起浴巾,将干净的一面潦草系在腰间,像个野人似的走过来。
谈迎递过画夹,一个黑白灰的周寓骑等比缩放到了纸上。
他的神态、肌肉线条和张扬的那一处,无一不蕴藏着一股青涩而蓬勃的生命力。
仿佛眨眼的下一秒,他就能从画中款款而来,变成更立体生动的所在。
“怎么样,”谈迎问,“值不值你那一箱神秘的宝贝。”
周寓骑眉目含笑,指尖情不自禁触抚那些利落的线条,忽然反应过来会擦糊了,赶紧收手。
“回去我要裱起来,放在我的床头。”
谈迎收拾作画工具,揶揄笑道:“你可收好一点,小心给你女朋友看见。”
周寓骑目光划过她的侧脸,意味深长道:“看见就看见,难道她还能不看我。”
作画告一段落,谈迎指挥他拎上食用盐和小水桶,到沙滩上捉蛏子。
春笋似的大蛏子捡了一桶,还意外收获了螃蟹和另外一些贝类。
谈迎和周寓骑伴着日落享受海鲜,太阳似乎也受不了美食诱惑,才眨眼的功夫就躲到海底下,星星暂时接管了天幕,夏虫从旁奏鸣。
周寓骑拖出那个神秘宝箱,从里面搬出好大一箱礼花。
谈迎惊喜也不意外,从收纳箱掏出一扎仙女棒,打趣道:“幸好早上没在我车上擦枪走火。”
周寓骑光是想象那副景象,脸上仿佛放了烟花。
搬到离营地稍远的地方,周寓骑掏出打火机,试了一下还可以正常使用。
谈迎举着手机电筒,瞥见不属于买一赠一的金属打火机,“你还抽烟?”
“谁说的。”周寓骑蹲到了烟花旁,寻找导火索。
谈迎倒退几步,准备等他点火。
周寓骑忽然收了打火机,扭头喂了一声,“你已经有我的画像,我也想把你记录下来。”
谈迎似懂非懂,只见他跑回营地举着自拍架过来,在她站的地方往前一些调整手机角度。
原来是合照。
她调整站位帮忙试镜头,“你最好拍视频,然后再截屏。”
周寓骑扭头笑看她,谈迎似乎消解了别扭,刻在骨子里的豪爽与大方令他如沐春风。
“会把你拍得很漂亮,放心吧。”
“别忘了烟花。”谈迎往后方天空指了指。
一切准备妥当,周寓骑跑去点燃烟花。
嘭嘭几声,宝物盒子朝天空吐出火星,数道火光冲上天空,绽放一夜的姹紫千红,点燃属于夏天的骚动。
周寓骑光膀子穿着沙滩裤,谈迎则在比基尼基础上多系了半条若有似无的纱裙。
清凉的衣物剥去了陌生与文明,大片赤露的肌肤令人回归原始的坦诚。
他双手莫名拘束到了背后,跟被绑架似的;晚风拂乱了她的发丝,她恰好拿手撩了一下。
时机替她与他定格了美好,彼此之间还留着半个人的距离,气场上浑然一对璧人。
烟花从夏夜燃放到了谈迎的梦里,周寓骑从画纸上带着他的武器一起醒来,用同样的侧姿攻击她,口中一遍一遍地叫着姐姐。可后来他也没法叫了,被夹到比基尼的最下端……
梦境的后遗症就是谈迎早上又冲了一次凉。
但显然有人比她更早,用掉大半淡水。她得等好一会才过滤好一桶新的。
等吃过早餐,到了昨天扎营的时间,阮茜霖和方树宇带着补给抵达营地。
阮茜霖惊讶道:“你们怎么那么快,昨天就来了吗?”
“不是,”谈迎忙说,眼角捕捉到周寓骑的讶然,也不回视,“比你们早点而已。”
“起得真早,”阮茜霖毫无怀疑地大气哈欠,“要不是方sir一直催我,我差点睡过头。”
谈迎随意一笑。
周寓骑坐在她身旁,两手在膝盖间转玩一根长条状野草,扯了扯嘴角没吱声。
谈迎手肘捣了下他的,使了个眼神。
周寓骑故作不解,捣了回去。
谈迎瞪他,他更上劲。捣来捣去,暗号失效,要干架似的。
谈迎先逃了起来。
方警官从不远处明显新鲜的烟花残渣收回目光,对上谈迎的目光,意味深长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