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又来了,周寓骑苦笑,周氏夫妇的拿手好戏。
如果他们对他有什么希望,周致霆会先把要求往120分说,周寓骑必定心生抗拒;这时候白韵出面,给他打折,乖儿子只要做到90分就好了。周寓骑会如释重负,但好胜心会催促他往120分赶,最后的成果可能是100分,正正符合他们的要求。
正如这次周致霆给他三个选择,尽显“仁义慷慨”。
但周寓骑不跟他们玩了,直接弃考,躲到了岛上。
白韵苦口婆心道:“菲菲好不容易休假过去,你就好好带着她玩几天,放松一下,休假就要有休假的样子。”
挂了电话不久,周寓骑手机收到网银转账通知。
白韵刚刚给他转了100万。
“……”
行吧,他倒是一个昂贵的地陪,上次问她要泡妞资金都没这么爽快。
周寓骑拉开推拉门,走进凉爽的客厅,余菲然更冰凉的目光扫过来。
“你想去哪里玩?”
周寓骑租了一辆911,带余菲然转了半圈游客路线。
眼前是日渐熟悉的城区大道,脑中是跟谈迎串过的小巷。
他跟别人呆一起会不断想起她,她带他走跟初恋踏过无数遍的街巷,真的不会有一丝怀念?
临近傍晚,911停在沿海的公共停车场,周寓骑双手抄兜领余菲然沿着栈道随意走着。
“你好像一直在想东西。”余菲然拢了拢给海风吹散的卷发。
“没有啊。”周寓骑下意识地说,随意踢开一颗小石子。
余菲然嫣然道:“你以前就这样,我们一群小孩在疯玩,你一个人经常就走神了。我们觉得你脑袋里一定都是数学题吧,不可思议。”
周寓骑无奈道:“所以你们都不愿意跟我玩。”
余菲然说:“那会大家觉得你高不可攀,多说一句会显得自己特别愚笨。”
周寓骑皱了皱眉,“有那么严重吗?”
他无端发散,如果是谈迎,不但不会自惭形秽,还会给他翻白眼,说他算老几。
谈迎像雨滴一样击打他的心坎,在他唇角撞出小小的笑弧。
余菲然看得有些迷惑,周寓骑表情进展太快,她琢磨不透他的想法。
“真的。”她轻轻说,以前对他说过太多赞美,再重复只显得谄媚。
余菲然一时无话可说。
刚好走到公厕,她便说进去一会。
周寓骑挨着铁索栏杆,颓废垮着腰,掏出烟盒摇出一根,低头护着火点燃。
视野边缘似有一道影子走近,体态婀娜,步态健美,带着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周寓骑抬头,紧忙夹开香烟,挺直脊梁骨,下一瞬就能敬礼一般,用报告长官的洪亮声音喊道:“姐姐!”
谈迎吓一跳,看来的确没留意到他。
“你怎么在这里?”
“……随便走走,”离垃圾桶太远,周寓骑那根烟抽也不是,丢也不是,只好任细弱的白烟偶尔打扰彼此,“你怎么也来了?”
谈迎从他的手指收回眼神,往来时的远处指了指,“我爸在那边钓鱼。”
周寓骑只遥望到一方观景台,没有见到钓鱼的老男人。
谈迎说:“翻下去在礁石上钓的。”
周寓骑朝她抬了抬香烟,说:“我去扔掉。”
“扔掉干吗,我又不是教导主任,”谈迎慵懒地朝他摊开手,“给我一根。”
“你也抽?”周寓骑掏出空了一半的烟盒,后知后觉道,“哦,你也抽。”
谈迎娴熟地夹过一支,讥嘲道:“是啊,我们搞艺术的怎么可能不抽烟。”
周寓骑叼着香烟,塞好烟盒,摸索另一边裤兜给她找打火机。
“不用了。”
谈迎衔住香烟,夹着凑近他那点猩红,像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呆若木鸡的点烟桩。
周寓骑大气不敢出,脑袋像给烟雾涤荡得一干二净,只剩下彼此间接的亲吻。
谈迎全程很淡定,如一贯的作风,垂眸吸烟时眉心微蹙,眼皮子不带眨一下,像防止睫毛扇动了火光。
她的烟头采撷了他的星火,谈迎直起身,扭头悠然吐出一口白烟。
“尼古丁会影响味觉,想当大厨就不应该抽烟。”
周寓骑差点把过滤嘴咬化了,夹着香烟用小手指拨开几缕碍事的刘海,心里涌起一股怪异。
“这句话怎么听着莫名耳熟?”
上一次抽烟,钟大厨也这般警告他,可惜搞错了他的背景,遭到反诘。
而谈迎好像说过前男友就在翠月湾?
没那么巧吧?
“因为这是真理。”
谈迎扭头留意走过来的人影,并不意外,抬了抬夹烟的手。
“走了。”
余菲然仍然如昨天打量着突然闯入的陌生女人。
周寓骑跟她示意等下,提足就追上谈迎,但人家步伐依旧,并不特意为他停步。
余菲然目光愈发深邃复杂。
周寓骑心头怪异未消,边走边说:“你生我气?”
“啊?”谈迎扭头应他,那口烟不小心飘到下风口的他脸上。
她一定是故意的,在惩罚他,游老师说得没错,他女儿就是一个小坏蛋。
周寓骑咬了咬牙,仍笑着,但难掩失落:“你昨晚和今早都没回我消息。”
“昨晚?”谈迎停步直面他,“看完消息刚好有事就忘了。”
都怪那杯焐了一个小时的“暖茶”,谈迎跑了好几趟洗手间。
她一手环着腰,一手垫着手背,夹烟的手随意往余菲然那边晃了晃,“你忙你的。”
那个背影走出好几米,没有丝毫回头迹象。
周寓骑蹙眉猛吸几口烟,仓促解决完剩余那一截,捏着无处可去的过滤嘴回到余菲然身边。
“去吃饭。”
周寓骑擅自决定,擦过余菲然肩膀,往来时的方向走。
余菲然左右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眉心皱了皱,跟上周寓骑。
手机揣裤兜硌腿,周寓骑坐进911便顺便抽出来,随意丢进水杯格。
他没多思忖,直接把余菲然往翠月湾带。
余菲然不禁道:“你连导航也不用了。”
周寓骑随口道:“每天都走,记住不难。”
“跟那个女人一起?”
“……”
话题突兀断了。
余菲然跟父亲经历过不少难缠的客户,可从没一个人像周寓骑这般令她不解。
她似乎又回到小时候,周寓骑总跑在同龄人的前面。她还在为乘法口诀苦恼,周寓骑已经开始学初中数学。后来果然没能同班多久,周寓骑跳级了。
余菲然跟他几乎没有共同话题,也见不到他,据说经常闭关参加各种竞赛。
水杯格的手机震动打断了她的思绪。
离下一个路口还有好长一段距离,周寓骑便说:“帮我看一眼。”
余菲然抽过手机,屏幕中上部弹出一条通知,没来得及看文字,锁屏背景攫住她所有注意力。
她第一感觉是羞耻,撞进了别人的亲昵场景。
夜晚,烟火,沙滩,比基尼纱裙和沙滩裤。
合照中的两个人虽然没有实质接触,周寓骑双手反剪还有点别扭,正是这份拘谨宣告了他的小心翼翼。相反旁边的女人自在又洒脱,像捋头发的那瞬不经意被捕捉到了。
这是余菲然从未见过的周寓骑的b面,估计也无缘再见。
“谁的电话?”周寓骑用余光瞟了她一眼。
“……”
余菲然回过神,定睛通知上的文字:“是你爸。”
“不管他。”
街道两旁景物越发熟悉,余菲然后知后觉:“我们去哪里吃饭?”
周寓骑想也不想,“翠月湾。”
余菲然挤出一个笑,像讨价还价的小孩,“翠月湾来来回回都是那几道菜,要不换换口味?”
“……”
地陪显然太敷衍,连花样都忘记更新。周寓骑只能调转方向,“带你去一个我经常去的地方。”
海风街路边泊车点车满为患,周寓骑先放余菲然下来,得到一个远一点的地方停车。
这里跟翠月湾是两个极端,普通游客可能不会错过海风街,但不一定消费得起翠月湾。
周寓骑把她带到这个地方,像故意历练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