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节
俞安行牵过青梨的手,两人一道齐声:“谢过外祖母。”
景老夫人见了,本上一秒还在掖着帕子擦眼泪,现下又变成一副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一旁的景老太爷见了热络聊在一起的三人,颇有些眼热。
奈何他没有景老夫人那般藏了多年的礼物,只能干咳几声,冷眼瞪着俞安行。
“你小子出息了,背着我和你外祖母偷偷去了京城也就罢了,连成亲这样的大事也瞒着……”
虽说是斥责,但絮叨了半日,话里满满的都是惦念,不见半点责难的意思。
饶是如此,景老夫人也忍不住打了景老太爷一巴掌。
“什么瞒着你,不是给你写信了吗?孩子们刚回来,你说这些作什么……”
说罢,又抬眼看向俞安行。
“听说海边的倭贼正闹事,近来你舅舅为这事忙得脱不开身,许是要晚上才能回来。你二人奔波了这么多天,先去歇上一歇,晚膳时候再过来。”
俞安行应是,又嘱咐了两位老人多注意些身体,方同青梨一道离开。
青梨从正厅出来,心境却与刚进去时截然不同。
初始时的紧张不知何时早已烟消云散,剩下的,皆是见到两位老人的欣喜……
都是很好的人啊……
她不用……再重复之前在国公府时的生活了……
手腕上的玉镯温润,映出青梨一双盈盈生动的眸子。
景府的宅院幽静,各处装饰阔绰而又不失雅致。
庭院里的古树苍天,剪剪青松翠竹在秋日里依旧郁郁葱葱,文人气息尽显。
青石小道旁栽种了应季的桂花,被雨水打落一地金灿灿的花泥,路过时,能闻到馥郁的花香。
俞安行的洗松苑在宅子深处,走过去需横跨半座府邸。
趁着这时机,青梨边走边抬眼打量着。
一旁的俞安行见了,揽过她腰,将人拉至身边,细细说起了府上各处的位置。
绕过府上蜿蜒曲折的几座亭台楼阁,出现在青梨眼前的,是与周遭精雕细琢的景致格格不入的一大片沙土空地。
俞安行停了下来。
“这是府中特地辟给舅舅平日习武用的演武场,平日里若是有闲暇,舅舅皆会在这里操演。”
两人正说着话,忽闻空中响起一道凌厉剑声。
俞安行抬头望去。
锋锐剑刃反射着寒光,直直冲着自己而来。
作者有话说:
看了一下开文日期才发现这篇文写了好久(捂脸),终于要到收尾阶段了,我赶赶进度,争取能早日完结!
第102章 同
【一百零二】
微黄的叶片从枝头飘落, 触碰到利刃的瞬间,立马便被切割成了两半。
演武场的廊下一直放着景然平日里习武用的各式兵器,俞安行转身, 将青梨揽到廊下, 又顺手拾起了靠在墙上的长剑。
旋身时,刚好迎上那柄朝自己袭来的利剑。
两把剑拉扯碰撞着, 甚至还摩擦出了几道刺目的火星。
青梨第一次见到俞安行用剑的模样。
风从廊下拂过,吹到演武场上, 直直卷起他衣角。
他单手执剑, 姿势看来从容, 出招的剑势却如金石急撞般凌厉。
恍若剑上生风,一招一式破了那人的进攻。
紧接着, 利剑在他手中轻巧地转了个圈,剑柄很快寻了空隙,朝向那人握剑的手,重重一击。
那人躲闪不及,手腕一松,手中的剑应声掉落地面。
一场意犹未尽的酣战结束。
俞安行站在日光下, 衣襟和发丝被风扬起。
薄薄的一层光线落在他清冷有致的侧脸上, 描摹出深深的轮廓。
青梨目光凝在他身上。
此刻方觉他那样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原来并不只在提笔写字时才好看……
几位婢女从旁经过,眼尖地瞧见了演武场上站着的人, 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大公子回来了……”
“每次回府,大公子都先到演武场来, 这习惯到现在都没变过。”
“可不是……老太爷和老夫人都在前面正堂里等着呢, 谁想人又先跑过来了……”
交谈的声音飘过来, 让正怔愣中的青梨回过了神。
她看向演武场中站在俞安行对面的人。
大公子?
那人便是俞安行的舅舅?
拎起裙裾, 青梨匆匆朝演武场上的两人跑过去。
方才站在廊下远远看着,青梨只能依稀看到景然一个魁梧的身影。
如今走近了,方才将人瞧了个清楚。
景老太爷年事已高,白发白须,但一双眼睛里却寻不见半点浑浊的暮气,衣袖随风微微摆动时,自带一股文人的松鹤之风。
景然的外貌却与景老太爷格外不同。
他是非常典型的武人长相,一身黑袍凛凛,面上蓄着的络腮胡遮去了大半面容,唯露出来的一双长眸清亮。
乍一看,眉眼瞧着有点眼熟,倒好似在哪里见过似的。
青梨还没琢磨出像她认识的谁,一旁站着的景然已将目光移向她,开口询问:“方才可被吓到了?”
景然常年在军中领兵操练,面上的神情惯来严肃,又是个寡言少语的,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凌厉气势,府上许多新进来的小丫鬟见到他都害怕,纷纷吓得要绕开演武场走远道。
但因那股莫名的似曾相识之感,青梨对景然不仅没有生出半分初见时的胆怯与紧张,反而因为觉得熟悉,更多了几分天然的亲近。
听了景然的话,她忙摆手。
“没有。舅舅的武艺精湛,怎会被吓到?”
“是吗?那就好。”
景然满意笑了,面上乌黑一团的络腮胡也跟着颤了又颤。
目光调转,他看向面前的俞安行。
眼前的人,已不再是六年前刚从国公府回来时那个病恹恹的小孩……
他长大了,能轻轻松松击败他……还成了家,有了自己要守护的人……
他抬手,拍了拍俞安行的肩。
“不错,有长进。”
俞安行余光瞥向那只停在自己肩上的大手
景然常年习武,掌心覆着一层粗糙的厚茧。
触上时,是很陌生的宽厚。
“不过是占了兵器的优势。您若是用了长/枪,我未必能敌得过您。”
景然并不常用剑,剑术算不上精湛。
唯独一杆长/枪舞得威武生风,整个姑苏无人能敌。
垂下眼睫,俞安行往后退了半步,拉开同景然的距离。
手心骤空,景然面上的笑黯淡一瞬。
他若无其事收回手。
“我还要去前头看一下你外祖父和你外祖母,你二人赶了这么久的路,先去歇上一歇。”
再问了几句青梨可有不适应的地方,景然离开演武场,一人往正厅去。
只在行至游廊拐角时,他又停了下来。
往回看去。
青梨同俞安行已经走远了,身影模模糊糊地隐在一丛茂密青竹后。
景然站在原地,目光看向两人离开的方向。
背在身后的手攥紧又松开。
被剑柄击过的手腕还在隐隐发麻……他竟是一点力气都未收敛……
景然落寞哂笑一声,心里又松了一口气。
看他今日的身手,身上的毒,应是已无大碍了……
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从前还没到他肩膀高的小孩,如今已经成家了,他理应要对他多些嘱咐的……
只他不善言辞……也不知该从何说起。
罢了,就这样,也很好。
到底……是自己对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