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节
叶妩将受伤的顾欢带回了大殿之中，跟白许许一起守在床边。
白许许有点担心，又觉得有点稀奇，他探头探脑的看了好几眼顾欢眉心的魔纹，又摸了摸自个儿的眉心，感觉奇妙极了。
白许许道：“没想到顾欢没死，竟然还成了魔族。”
叶妩随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下小狐狸眉眼间的花钿。
白许许眨了眨眼睛，似乎对叶妩的举动有些疑惑，他的睫毛长长的，在白净的皮肤上扫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或许是因为顾欢的到来，又让彼此想到了从前在清澜宗的事，叶妩的心底又浮现出了小狐狸两世里曾经为她做过的事，内心柔软，充满了对他的怜惜。
这只小傻狐狸，可能此时已经忘了，他如今还应该端着架子，不该这么容易就让人亲近的事。
她笑了笑，收回了手指：“从我归位以来，也曾打探过她的下落，始终没有消息。当初只是从清澜宗众人口中听说顾欢已死，却从未见过她的尸身，难不成……是她入了魔？”
三界之中总是有各种机缘巧合的事，叶妩一时间也不能确定。
白许许又道：“那阿姐，她来酆都，是想找谁呢？”
是啊……她能找谁呢？
叶妩心念一动，蓦然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上。
叶妩对于顾欢成为魔族之后的事一无所知，可她却知道，对于她认识的顾欢而言，当初能够让她放在心尖尖上的，只有一人。
她转头面向白许许，正色的道：“许许……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将奇谭城挪到无妄海那次？我曾见过鲛族的鲛人们……”
“阿姐当时……是想去找师尊的吧。”白许许想起来了，那时他一直沉浸在叶妩故意在他面前装失忆的伤心里，根本没有注意到叶妩跟那群鲛人说了什么。
但他知道，当时叶妩并没有寻到季云深的踪迹。
叶妩点头。“我没能找到师尊是因为，鲛人族的族长告诉我，在几十年前，有一个魔族，将师尊带走了。”
“魔族，她是怎么进入无妄海的？”白许许疑惑极了。毕竟无妄海里有叶妩的剑意守着，普通的魔族若是进入其中，不可能全身而退。
“那魔族有备而来，捉了两只流落在外的小鲛人。一只放他去无妄海里传话，另外一只则作为人质。师尊他不想连累族中小辈，便自己出了无妄海。”
据鲛人族的族长所言，那魔族阴险狡诈，狠毒极了，她似乎对鲛人族充满了恶意，话里话外，无不在鄙夷着他们。可怜季云深，拖着病体落入那人手里。族长说起这件事来，异常忧心。
若非当初叶妩不知道魔族如今究竟隐藏在哪里，只怕当即就要闯进他们的住处，将季云深带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白许许喃喃的道。
可惜了。
他也是在叶妩面对鲛人的时候，恍然明白了叶妩取了小鲛人的鲛珠的目的，小鲛人一心想要到酆都城中去陪苏眠，而他的鲛珠，却可以用在季云深的身上，保全他的性命，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偏偏半路杀出了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魔族，硬生生地让他们失去了季云深的踪影。
等等……
魔族？！
白许许跟叶妩的目光同时浮动了一下，齐刷刷的看向床榻上躺着的人。
莫非……
说话间，顾欢嘤咛一声，悠悠的昏睡中清醒了过来。
“阿妩是酆都帝尊？”在听到叶妩的身份的时候，顾欢震惊的差点忘了呼吸，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想起此行的目的，急切的看着叶妩。
“那阿妩……你有没有师尊的消息？”
“师尊？！”
叶妩跟白许许互相对视一眼，俱流露出失望的神色来。看来，那鲛人族族长口中的带走季云深的人，并不是顾欢。
叶妩摇了摇头：“没有……我也在找他……”
“没有？！”顾欢更加着急了，忍不住从床上跳了下来：“怎么会没有呢？师尊死后必然会进入酆都，你是酆都鬼帝，怎会没有他的消息。”
“师尊，死了？！”叶妩一愣。
说实话，大概是由于她的身份的事，在她而言，人族和妖族死后，不过是换个灵魂的状态活在这个世上而已，并不是代表着已经消失了，所以对于死亡，并不如当初在清澜宗的时候那么在意。
她震惊的是，为什么季云深死后没有来过酆都。明明鲛族，也是逃不开轮回的宿命的。
叶妩的脸上慢慢的变得不好了起来，除非，是魂飞魄散的人，直接灵魂消失在天地之间了，自然也就不用再受轮回之苦了。
顾欢一屁股坐到了床上，神色变得痛苦无比，同时又充满了沮丧。
“你们……竟然不知道师尊的死讯吗？”
叶妩跟白许许皆摇了摇头，尤其是小狐狸，他跟叶妩一样，也是联想到了不好的地方。
顾欢的眸光渐渐的变得冷酷起来，像是陷入了回忆一般，说起了曾经发生的事。
“我……原本就是魔族。”她没有细说自己的身份，直接一语带过了：“回到魔族之后，等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许久，我去找过你们。虽然知道可能以魔族的身份，你们不太会想见我，却还是千方百计的打探过你们的消息。”
顾欢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苦涩，痛苦的阖上了眼睛：“结果却得知了你跟小狐狸，尽皆身死的事。可惜，当时清澜宗已经被许许毁了大半，剩下的也如树倒猢狲散 ，全都跑了个干净。我心头郁结，又痛又恨，便去寻了那个罪魁祸首，捉到魔族来极尽折磨，以图能够得到一点心理安慰……”
顾欢说着说着，眼泪默默的流了下来：“阿妩，原来你并不知道……师尊，早在你们出事之前，就已经死了……都怪那只该死的鲛人，害死了师尊。而我，也是害死了师尊的帮凶……”
白许许听到他的话，目光也跟着暗淡了下来，小心的安慰她道：“师姐别难过了，这事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是示世人贪婪，为了一己私欲，刨了师尊的鲛珠，若非如此，他也不会……”
白许许话还没说完，就被顾欢震惊的打断了，顾欢紧紧的皱了眉，白许许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为什么连在一起，她却听不明白了：“师尊……怎么会有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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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白许许听完后怔住了, 他摸了摸脖颈，然后茫然的看向了叶妩。
叶妩也在微皱眉头，思索了片刻, 严肃的看向顾欢：“你说的害死师尊的鲛人, 又是谁？”
顾欢的目光一凛, 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眸底飞快的掠过一丝悔恨的光芒：“阿妩可还记得，当初我们在拍卖所救下的那条鲛人……只怪我引狼入室, 将他收养在星落峰上。”
顾欢抬起头来，痛苦的抱紧了脑袋：“可他却恩将仇报, 害了师尊的性命……”
叶妩心中倏然一个咯噔：“你说季云深, 害了师尊？”
顾欢咬牙：“是。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
“季云深……不就是师尊的名讳吗？”白许许实在忍不住了，疑惑的问出了声。
“你在说什么？”顾欢微微一愣：“许许, 师尊姓肖啊……”
话说到这里, 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尤其是顾欢, 据她所知, 当初在清澜宗，白许许跟叶妩都是知道师尊的名讳的。
可是当白许许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叶妩却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一个可怕的猜想出现在了她的脑海里。
白许许仍在懵懂的反驳她：“季云深是鲛人, 也是师尊啊！”
“鲛人怎么会是师尊！”顾欢震惊极了根本就没有相信小狐狸说的话：“那鲛人亲口承认向我承认，杀了我们师尊。”
“师姐, 或许他说的, 只是你的师尊……也就是原来的肖衍之。”叶妩此刻已然明白, 当初那鲛人族长口中的魔族, 必然是顾欢无疑了。她不知道顾欢死前到底经历过什么 , 只是依现在看来, 顾欢与师尊之间，应该是有着不小的误会。
不过好消息是，鲛人师尊应该还活着，就是在顾欢那里。坏消息是，这么多年，在没有鲛珠的情况下，还要承受顾欢的恨意，他活的只怕不是很好。
“阿妩，这究竟什么意思……”顾欢脑子里一片混乱，几乎无法思考。
叶妩深深的叹了口气，正色道：“ 据我所知，你当初豢养的鲛人，也就是季云深，确实是有意潜伏在星落峰，可他在没被我们从交易所买回来之前，就已经在那里了，用的，就是肖衍之的身份。”
随着叶妩的话，顾欢的脸上失去了血色，越来越白，叶妩继续说道：“肖衍之确实是他杀的，只是，在师姐死前，他就在星落峰呆了十数年之久，所以师姐……你该想清楚，你心中敬重爱戴的师尊，究竟是谁？”
顾欢呼吸剧烈，胸膛起伏的厉害，她震惊的睁大了眼睛，似是不可置信。她额上有细密的汗水一点一点的冒了出来，看着叶妩喃喃的道：“可……在魔族这么多年，他从未说过……”
与此同时，顾欢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一震，苍白的脸上更是没有了一点血色。
“他杀了肖衍之，或许，是觉得对不起你。”叶妩只能试探着猜测。
顾欢已经站不住了，一个踉跄后退两步，坐在了床榻上。凌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眼睛，浑身上下透着仓皇而又无助的气息。
“我不知道……在星落峰，跟我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究竟是谁……”
顾欢绝望的捂住了脸。
叶妩的眉头蹙的更厉害了，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一颗心还是紧紧的提了起来，叶妩强作镇定，轻声问道：“师尊他，如今可好？”
顾欢冷不丁打了个轻颤，牙齿紧紧的扣在了唇瓣，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滑落了下来，她极为缓慢的摇了摇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叶妩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她根本就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只是见顾欢这般痛苦，也不忍心再多问了。
“你……”毕竟是当初曾对她掏心掏肺的人，叶妩根本说不出责备的话，只轻轻的道：“你先冷静一下吧师姐……”
顾欢含着眼泪，无声的点了点头，很快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了，叶妩见状，忙牵着白许许的手将他带了出去。
顾欢刚才带来的动荡并没有给酆都城造成什么影响，毕竟叶妩的存在就是酆都城的生魂们最大的底气，所以当他们来到城中长街的时候，这里根本依旧人来人往的，呈现着跟往日一般的繁华景象。
白许许乖乖的任她牵着走在路上，没走两步，叶妩便感觉到了身旁之人的反常，关切的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许许？
白许许的脸上尽是失落和怅然，眼睫低低的垂着，听到叶妩的询问，才轻轻的抬起了头来。
叶妩没忍住，俯身低下头去，捏了捏他无意识间鼓起来的河豚似的嘴巴：“在生闷气？”
白许许猝不及防被捏成了个包子脸，精致的眉头皱了起来，不赞同的看着叶妩，叶妩这才将手收了回去，只是另一只手还在紧紧的攥着他的手心。
白许许用闷闷的声音道：“阿姐，师姐她……是不是欺负鲛人师尊了？”
看顾欢的反应，只怕是这样，但叶妩不想让小狐狸过多的难过，安抚的摸了摸他的发顶：“别担心了，等师姐休息一会儿，我们便随她一同回魔族，将师尊接回来，如何？”
“好。”白许许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
其实在大殿中的时候，叶妩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只是看当时顾欢沉浸在悲恸之中，才没有直接提起。哪怕季云深不是她曾经的师尊，单凭他鲛人族的身份，叶妩也不可能任他流落在魔界。
万年前她曾经立下过誓言，会庇佑鲛人族中的每一个人。
如今既然知道了他的所在，自然要把他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