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虞万支上过初中,初一没念完就辍学,字还是认得的。
但不管是什么类型的书,他都是很久没碰过,这会说:“你看吧。”
闻欣觉得自己是有心示好,他还硬邦邦的,撇嘴说:“那回吧。”
回去的路照样是东拐西绕,不知道是谁家的玻璃瓶子倒地,有几分阴森森的感觉。
从暗处蹿出一只野猫来,闻欣就吓得抓住男人的手臂,走几步还得疑神疑鬼的回头,简直是杯弓蛇影。
太阳下山以后有点风,汲取到的那点体温也许就是陪伴的意思。
虞万支道:“有我在,没事的。”
他办事是挺周到的,闻欣一路上确实没操过什么心,她闲聊道:“那明天我们做什么?”
虞万支道:“要是通过的话,下午就能去办手续。”
办完手续估计就得开始上班,闻欣还以为能在东浦玩几天,她对这座城市可是充满好奇。
但要是没工作也让人发愁,她打起精神道:“还是希望能通过吧。”
虞万支居然听出点不情愿,说:“再带你认一下我们厂,有事就去找我。”
这倒是件要紧事,闻欣在这儿也就认识他,说:“你们有放假时间吗?”
轴承厂每个月有两天假,不过虞万支从前都用来干活,毕竟计件活都是这样的,能拿多少实际上全凭一双手,谁也不舍得眼睁睁看着钱溜走。
他道:“不固定,想休提前说就行。”
闻欣就是这么容易兴奋,说:“服装厂也是,要真成的话下个月咱们去看大海吧!”
她别说海,大一点的湖都没见过。
虞万支想到要少挣一天钱,说:“新人不一定能排你休息。”
他在东浦这几年不是白待的,起码很多事情都心里有数。
闻欣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遗憾道:“那只能再等等。”
她表情生动,看的人都觉得可怜。
虞万支道:“你见过钟楼吗?”
闻欣迷茫看向他说:“是什么?”
没见过就好说,虞万支道:“离得不远,骑自行车一会就能到,哪天早点下班带你去。”
活少的时候,他都是五六点下班。
闻欣忙不迭点头,气氛重新热络起来。
虞万支又觉得她挺好琢磨的,还是小孩子脾气,一个劲就想着玩。
他摇摇头往前走,到房间后说:“洗澡去吧。”
火车上就没得洗,人都快发臭了,要不是只有晚上才有热水,闻欣早就忍不住。
她抱着盆下楼,都快把皮搓掉,整个人红彤彤出来,虞万支已经在门口等好一会。
他像是拥有宝贝,走到哪都揣着,生怕出什么意外,闻欣不管干什么回头就能看到人,心想他可不像这么黏人的性子。
她不解地歪着脑袋,决定不去想那么多,哥俩好拍着他的肩。
楼道里只有月光,两个人的影子无限拉长,隐于黑暗中又看不见。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4章 夜谈
所谓夫妻,多数是同床共枕的,即使是算不上熟悉的人也一样,房间的床又很小,比在家的时候更多出有另一个人的感觉。
闻欣生怕一不小心掉地上,又不想往男人怀里挤,手脚僵硬得很。
虞万支也好不到哪里去,闻着她身上的香味,觉得浑身上下哪哪都奇怪,他不得不想起新婚夜。
闻欣是背对着他,黑暗中也想起了新婚夜。
在结婚之前她跟虞万支见过两次,第一次是相亲,第二次就是上街买婚礼要用的东西。
乡下办事效率高,整个流程不过半个月。
闻欣没觉得哪里不对劲,直到那晚房间里只剩两个人的时候,才有一种是不是太仓促的感觉。
她低着头看地板,好像想看出花来。
虞万支也不懂怎么跟女孩子打交道,更何况是眼下的场景,只能结巴说:“要睡了吗?”
洞房花烛夜,不睡觉能干嘛。
但闻欣莫名就是想逃避,说:“我还不困。”
这话虞万支不知道怎么接,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挠挠头说:“那,再坐一会。”
两个人面面相觑又坐半个小时,烛火耗尽所有力量熄灭,外面收拾东西的声音也渐渐小下去。
闻欣是熬不住,往床上一趟说:“我要睡了。”
虞万支愣在当场,摸索着床的位置从另一侧上去。
多出一个人,分量不言而喻,柔软的被子陷下去,闻欣就往床沿挪。
风从被子中间的缝隙钻进来,虞万支想想还是说:“漏风了。”
闻欣也知道,闷闷说:“要不再拿一床?”
她的嫁妆里有好多,都是刚打的。
再怎么样虞万支都知道新婚夜没有分被子睡的,无声叹口气说:“你过来,我不动你。”
人家都这么说,不过去好像显得很缺乏信任,闻欣只得滚半圈,整个人平躺着。
虞万支拿她没办法,只得说:“睡吧。”
等睡得沉了,闻欣却不自觉往温暖的地方靠,手还捏着他的耳朵,拨开几次都不管用,睡醒发现却一脸遇到流氓似的赶紧躲开。
虞万支冤枉死了,说:“你睡相不好。”
这个闻欣还是清楚的,她从小跟姐姐妹妹一张床,两个人没少因为这个嫌弃她,她赧然道:“对不起。”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道歉。
她这样子,虞万支反倒不好意思说什么,道:“没事。”
又沉默片刻后道:“我说不动就不动。”
闻欣不知道这在男人里算什么程度的忍耐,毕竟她一直到十五岁的时候都以为亲嘴会怀孕,但她知道结婚的人这样好像不对,快速在他脸上亲一口说:“谢谢。”
那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密,而应该在新婚夜发生的事却到今天都没发生。
这样也算夫妻吗?闻欣不懂,她两只手紧紧攥着,心跳如雷。
虞万支也在犹豫着要不要再做点别的,不知道从哪个房间传来声响打断气氛。
闻欣这辈子都没遇见过这种事,下意识捂着耳朵,很快又觉得自己应该假装睡着,表情懊恼不已。
虞万支好不到哪里去,想想还是用自己的手盖着她的。
一切表明大家都很清醒,外面的声音也很清晰,闻欣咬着嘴唇气鼓鼓道:“这些人怎么回事!”
做的人不会害臊,倒叫他们羞得不行。
虞万支咳嗽一声,生怕他牵连到要住这里的自己身上,他道:“说会话吧。”
反正硬着头皮也睡不着。
这还算是个好主意,闻欣道:“你喜欢吃什么?”
虞万支脑子有点生锈,毕竟是个男人温香软玉在怀,又是在这种情境下,有什么反应都很正常。
他迟缓道:“肉吧。”
闻欣心想理所当然的,他们这代人都是穷着长大,小时候吃个鸡蛋都难。
她接着道:“有不吃的菜吗?”
“葱算吗?”
“算。”
“那喜欢什么颜色?”
“都行。”
“必须挑一个!”
……
闻欣单方面的提问,把答案一一记在心里,问得差不多说:“到你问了。”
虞万支依样画葫芦,把她刚刚提出的又抛回去。
只有最后的不一样,说:“你很怕我吗?”
闻欣反驳道:“才不是。”
谁也不会轻易承认自己的胆怯,哪怕是手脚都在抖也要理直气壮地逞能。
虞万支手故意一抬,她却立刻就躲开,心思简直是昭然若揭。
他低声笑道:“这样叫不怕?”
闻欣只能尴尬道:“我不知道。”
她望着天花板,审视自己的内心说:“本来我觉得结婚没什么,但结了有点慌。”
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年纪开始相亲,她被这种约定俗成推着走,社会蒙在她眼前的纱在看到虞万支的瞬间被揭开。
她那一秒才在想,我真的要跟这个人结婚吗?
虞万支也没弄清楚结婚意味着什么,说:“我其实也没想好,但再不结的话我弟的事就不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