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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望着眼前的办公大楼,江祈恩深吸了好几口气,背后的阳光在她的身上照出点点晶亮,仿佛在宣告着她的前途将一片光明。

    又深吸了几口气,她双手在身前紧紧交握,藉以缓和一下自己激烈的心跳。

    “呼,奸,江祈恩、江祈恩,你可要好好加油,一定要有好的表现。”嘴里喃喃了几句,她迈出步伐,往办公大楼里走。

    她是个社会新鲜人,今年刚由大学英文系毕业,两天前通过笔试,今天被通知面试,期望能顺利过关,进入明威生技公司上班。

    站在电梯前,祈恩很幸运,不到三秒钟,电梯当地一声打开。

    她想都没想的就往内走,因为她需要准时、需要多点时间准备,不希望一会儿后的面试失败,害自己多年来的梦想成为泡影。

    站在电梯里,随着电梯门合上,她很快地发觉了不对劲。

    为什么电梯楼层的数字键只有一个?

    等她反应过来,直觉该赶快按下开门键,换部电梯搭,已经来不及了,电梯居然自己动了起来,来到了唯一一个终点站——十八楼。

    同样当地一声之后,电梯门缓缓打开,外头传来一记响亮的巴掌声,她错愕地瞪大眼,看着电梯外的景况——

    “葛明威,你没什么了不起,别以为没有你,我童安慈就会找不到男人!”

    一个身材高挑匀称的女人,充满傲气的转身,忍了许久的眼泪才流了下来,但她依旧迈开大步走进电梯里,还将呆杵在电梯门口的江祈恩给挤了出来。

    电梯门又当地一声,在祈恩的身后关上。

    接着,四周静了下来,祈恩半点也不敢出声,只能频频地以眼尾余光偷瞄着眼前的男人。

    是他!

    真的是他!

    她心目中的偶像,明威生技的总裁——葛明威。

    祈恩怎也想不到,面试的第一天,就见到了她念念不忘的人。

    他,一如她印象中的一样,有着一副可以媲美男模的身材,刀凿似的五宫,还有阳光般的笑容。

    想起他的笑容,祈恩不觉地有点恍神。

    不过,她并没有恍神太久,即让一道低沉好听的男声给拉回。

    “你是我公司的员工吗?”

    “我……”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祈恩发不出声音,赶紧摇头。

    “不是?”葛明威皱着眉,眯起了眼。

    不是员工就更夸张了,到底楼下的柜台和保全人员在干嘛?居然让一个陌生人随随便便就上他的办公室来。

    “呃……”咽下一大口唾沫,祈恩终于找回了声音。“我是来面试的。”

    “面试?”葛明威的一对浓眉皱得更紧,“面试,你跑到我的办公室来做什么?”

    他从没有迁怒的习惯,但随随便便一个应征者都能上到他的办公室来,他干脆将楼下的保全人员全给裁撤算了。

    “我……”被他怒声一问,祈恩不仅心脏跳得更快,手心也开始冒汗,“我……搭错电梯……”她嗫嚅地说。

    好困惑,他为何跟她记忆中不一样?

    记忆中的他,拥有着一张阳光般灿烂的笑脸,脾气温和,还给予他们这些学弟妹们许多宝贵的意见。

    “搭错电梯?”葛明威的声音骤然拔高。

    祈恩吓得后退一步。

    “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这部电梯是直达这里。”要不,她也不会冒然搭上,然后看了幕不该看的分手肥皂剧。

    不过,话说回来,他这是在迁怒吧?

    祈恩胡乱地往后伸手,在身后的墙上一阵乱摸,祈求自己能好运的按到电梯键。

    “不知道?你居然敢说不知道?然后选了一部电梯就乱搭!”葛明威眯起眼,脸上线条绷紧,额角青筋跳动。

    “我……”她是真的不知道呀,因为没人告诉她,但坏应该是坏在她不该成为他和女友分手的目击者,而不是她搭错电梯一事。

    “你什么你?”

    葛明威很少对员工发脾气,但莫名地有股火在他的心底烧,扰得他烦闷异常,追根究底,就是因为童安慈那一巴掌。

    他跟许多女人交往过,合则聚,不合则散,是她们最基本的共识,没想到童安慈并没有这样的共识。

    “我……”祈恩脑袋压得低低的,再也不敢看他。

    但,不敢看,并不表示她心里服气,其实她明白葛明威的火气多半是因为跟女朋友分手,而她刚好目睹了经过。

    “我又不是故意要看见,谁知道那个时候电梯门会刚好打开呢?不过那个女的真的够狠,那一巴掌打得很重,要换作是我,也会觉得尴尬,迁怒是免不了的事。”祈恩忍不住嘀咕。

    “我没有迁怒!”耳力超好的葛明威听见了。

    “啊!”祈恩吓了一跳,抬起脸,瞪大双眼看着他。

    他这种情况不叫迁怒,该叫什么?

    “我没有迁怒!”他又强调了一次。

    祈恩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好吧,他说没有就没有。

    葛明威看了她一眼,眸光犀利,仿佛在分析着她的心思。

    “男女交往本就合则聚,不合则散,这一点点道理,童安慈不可能不明了。”

    童安慈?他指的是那个呼他巴掌的女人吗?

    祈恩抬起脖子,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对她说了这些话。

    “可是……我看到她哭了。”

    出手打人是不对的,但她忍不住为那个叫童安慈的女人说话,或许是因为同为女人的关系吧!

    “哭?”有吗?实在很难想像童安慈那样骄傲的人会哭。

    “让女人哭的男人,其实是……不及格的。”皎了咬嘴唇,祈恩又偷偷瞄了他一眼,才小声地说。

    葛明威当然又将话全听进了耳朵里,不过因为一时找不到话来回应她,所以安静了几分钟,才问道:“你来应征什么工作?”

    应征?祈恩整个人一震,忽然惊觉了过来。

    “糟了,来不及了!”转身,她猛按电梯。

    惨了!铁定会来不及。

    “对不起,请问,这里的安全门在哪里?”

    葛明威反射性地一指,“那儿。”

    “谢谢!”祈恩说着,转身就跑。

    看着她的身影,葛明威张口:“喂,你还没说,你到底来应征什么职务?”

    “秘书。”连头都来不及回了,祈恩已冲到安全门边。

    秘书?

    “你叫什么名字?”看着她的背影,葛明威勾唇一笑,大声问。

    “江祈恩。”祈恩只来得及将自己的姓名喊出,转眼已消失在安全门前。

    “江祈恩。”他记住这个名字了,并且相信,他们应该很快就会再相见。

    ******

    江祈恩绝对作梦也想不到,自己和另外一个新进的同事汤维芳居然会获得葛明威的钦点,成为总裁的专用秘书。

    经过几天的在职训练,祈恩和汤维芳很快成了朋友。

    “祈恩、祈恩,你紧不紧张?我听说葛明威很帅喔,我作梦都没想到能被派到顶楼办公室,当他的秘书。”

    想着等一下电梯门打开,她们就要进到总裁办公室,汤维芳就忍不住兴奋,想要尖叫。

    祈恩掩嘴一笑,因为汤维芳夸张的表情。

    “他是长得很帅没错,但是……也听说他不好搞定,否则不会轮到我们当他的秘书。”

    汤维芳想了下,心中的兴奋霎时降低了许多。

    “想想,你好像说得没错耶,这几天在秘书室里,我听说过去几年来,每个派往总裁办公室的秘书,都很快就阵亡了,历时最长的是我们之前的那位……”

    “项小姐。”祈恩补上一句。

    “是的,没错,就是项小姐。”汤维芳拍了下手,崇拜祈恩的好记忆。

    “她待了一年八个月。”祈恩又补上。

    “是。”汤维芳用力的点了点下巴,“听秘书室里的一位前辈提起她,是既羡慕又嫉妒的样子。”

    “羡慕她能待在总裁办公室?”祈恩问。

    汤维芳用力点了下头,然后掩嘴一笑。“是的,祈恩,你猜得一点也没错。”

    “那……嫉妒呢?”

    该不会也是相同的理由吧?

    如果是,她真要说,秘书室里的那些女人们,实在太过于无聊了!

    “嫉妒她能待在总裁办公室。”

    果然,汤维芳的答案和祈恩想的一样。

    祈恩翻了翻白眼。

    “那……项小姐为什么离职?”

    都已经撑过一年又八个月了,应该早就通过了工作适应期,为何却辞职了?

    “我听说项小姐是因为结婚了,所以才离职。”汤维芳消息灵通得很。

    “明威里有规定结了婚就得离职吗?”那对已婚的人来说,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没有。”汤维芳笑笑地说。

    “啊?”没有!那是……

    “听说项小姐的老公要胁她,要她在工作和家庭之中做个选择。”由此可知,当葛明威的秘书,工作量一定非常大。

    “原来。”祈恩低喃。

    “祈恩。”汤维芳突然开口唤她,并且伸来双手紧握住她的。

    “呃?”祈恩眨了眨眼,看着她。

    “我们先说好,好不好?”汤维芳的手骤然握紧。

    “说什么?”瞧她满脸严肃认真的表情,祈恩还真有点被她吓到。

    “我们要勇往直前,绝不轻言退缩,不怕苦、不怕难,直捣黄龙,勇闯魔宫,不管工作多困难,不管多累,工作量多大,我们也绝不辞职,一定要战胜自己,战胜能力,打倒恶势力,打倒可怕恶魔,打倒……”

    “喂!”祈恩使劲抽出手来,赶紧捣住汤维芳的嘴巴。

    一来是因为顶楼办公室已快到了,二来则是她会不会说得太夸张了些?

    什么打倒恶势力?打倒可怕恶魔?直捣黄龙?勇闯魔宫……

    她把葛明威的办公室,当成是魔王的宫殿吗?

    “呃……”看着电梯已到达顶楼,汤维芳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发,笑了笑,“对不起,我说得夸张了一点。”

    祈恩看着她,噗哧地一笑。

    “不会啦,经过你这样一闹,让我觉得,我真的很有自信能面对接下来的工作,就像你说的,我一定会跟你共进退,我们一起不畏艰辛,勇敢地走下去吧!”

    “祈恩……”汤维芳用感动的眸光看着她。

    决定了,在未来的岁月中,她要和祈恩当最好的同事,不,是最好的姊妹。

    ******

    “祈恩,你确定你……以前没有得罪过总裁吗?”汤维芳第N回投过来同情的眸光。

    看着祈恩,一手端着茶水,一手还拿着抹布,像个可怜的跑堂小妹一样,急忙忙地准备再度进到总裁办公室。

    祈恩投给她一个无力的微笑。

    “我怎么可能有得罪过他?”

    嘴里虽这么说,但事实呢?

    好像有吧!

    忍不住地,祈恩又想起了面试那日,误闯顶楼办公室的情况,整个人瞬间由脚底板一路凉到头顶。

    “哈啾——”忍不住地,她还打了个喷嚏。

    唉,别人当秘书,顶多是处理文书上的工作,或是接听、安排老板的电话、行程,而她呢?

    除了上述的工作都得做,还外加小妹的打杂工作,举凡总裁办公室的清理、茶水、公文送递,遗有葛明威的私人杂事,从她到顶楼报到那天起,就全归她管。

    “你……”汤维芳本还想说些什么,后来只是同情地摇了摇头,作罢。

    “江祈恩,要你去泡壶茶而已,你泡到美国去了吗?”好巧,催促声也刚好由办公室的门缝里窜出来。

    祈恩深吸了口气,对着汤维芳一笑,赶紧往办公室里冲。

    “祈恩。”汤维芳唤住她。

    祈恩脚步一顿,转回头。

    “要加油,我们说好了同进退。”汤维芳朝着她比了个大大的加油姿势。

    “我知道。”祈恩被汤维芳搞笑的动作逗得笑了出来,“放心吧,我不会这么快就认输的。”

    毕竟,能和自己朝思暮想,暗恋了多年的人共处在一个办公室,对祈恩来说,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江祈恩。”办公室里又传来葛明威的催促声。

    汤维芳赶紧对着祈恩挥挥手,“快去吧,再不去,里头的那只雄狮又要变成暴龙了。”

    才几天而已,汤维芳已彻底地对葛明威失去了倾慕之意,因为他总是借故欺负善良、温柔又可人的江祈恩。

    ******

    葛明威自认是个成熟稳重,百分之百绝对不会有幼稚行为或反应的男人。

    然而,坐在办公桌后,在不知第几回抬起头来,看着江祈恩一遍遍重复着这几日来抹桌擦椅的动作之后,他得到一个结论——原来他也有不理智,甚至有点幼稚赌气的时候。

    “现在,你还认为让女人哭的男人,是不及格的男人吗?”他仰头看着她问,顺便一手伸向前,将指间夹着的烟按熄于烟灰缸里。

    “噫?”由于工作得太认真,祈恩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了些什么。

    “你可以选择回答是或不是,当然,这结果关系着你未来的日子好不好过。”

    不及格!

    整整快一星期了,这三个字时常萦回于他的脑海。

    想想,他葛明威,从小就是个资优生,跳级读完高中、大学,连硕士班、博士资格都比一般人早两年拿到,甚至在二十五岁那年就拉着自家弟弟一同创立明威生技,以生产清洁保养用品而广受好评,到今年,他刚好满三十岁,已经是个坐拥百亿财产的企业家,国际杂志甚至评选他为未来世界最有希望的百大人物之一,而她,居然说他不及格!?

    “这……”祈思想了下,原来他是指这件事。“这是当然的!”

    “当然……”葛明威的音调拔高了些,颇具威胁味。“你有想清楚?”

    “呃……”祈恩一愣,这种事还需要想吗?

    一个让女人哭的男人,怎可能及格?

    “想清楚再回答。”双手抱胸,葛明威背脊往后靠在柔软的皮制椅背上,双眼直视着她,话语中含有浓浓的警告意味。

    祈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手中仍握着抹布。

    理智告诉她,只要她嘴巴软一点,满足一下他的大男人心态,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一点,但感性的心却不准她这么做。

    她不想说谎,尤其是要对自己深深恋慕、崇拜的人说谎,无疑像是要她在上帝面前撒谎一样,她做不到。

    “这个……”祈恩战战兢兢地偷偷抬眼,往他瞄了下。“你……你会这样逼问我,基本上已经不可能是个及格的男人。”

    “什么……”她的话让葛明威气得差点蹦跳而起。

    祈恩吓得速退了好几步,“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你还说!”葛明威气得眯起了眼,大有想将她给生吞活剥的意味。

    “是你要我说的。”小小声地,祈恩无法不为自己辩驳。

    “江祈恩。”葛明威气得推开椅子,走出来。

    她真了不起,让以前从不完整记住秘书姓名的他,在短短不到一星期之内,就完全记住了她的名字,只不过每回喊出她的名字,都是咬牙切齿的。

    “我只是实话实说。”祈恩强调。

    但偏偏现在有许多大老板,就是不喜欢听实话。

    “你再说!”他真想掐死她。

    祈恩连退了好几步。该为自己哀悼吗?他的模样看起来,好似真有想杀了她的冲动。

    祈恩缩缩脖子,一句到口的话不吐不快:“你……我是说,总裁你,应该谈过许多回恋爱吧?”

    像他这样优异的男人,恋爱经验一定相当丰富。

    “是又如何?关你什么事?”现在,葛明威只想掐死她,其余的一概不想谈。

    “你该不会每一回分手,都让你的女朋友哭吧?”祈恩怀疑自己是从哪里借来的胆子,居然敢这么问他。

    “这个……”没有每一个,但有几个是。

    不过,不是有人说,女人都是水做的,天生泪腺就发达,掉几滴眼泪有什么关系?

    何况,现在都什么时代了,男欢女爱是天经地义,合则聚,不合则散,一般人不会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吧?

    祈恩咬了咬嘴唇,鼓足了全身的勇气问:“说不出来就是有吧?”

    “这个……”真可恶,他居然会一时无言以对,“就算有,又如何?也不是全部呀,不过是一部分。何况,你们女人不都天生就爱哭?”

    祈恩整个人僵住,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着他,“如果你有用心,以你的口才,对方绝对不可能会哭。”

    他的口才有多好,她非常了解,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因为听过他的一场演讲,就迷上了他!

    “这个……”葛明威长这么大,首度无法为自己辩驳,嘴巴张了张,几度吐不出一点声音来。

    他明白,祈恩说得有道理,跟他分手的女人会哭,并不是因为他没能力让她们不哭,而是因为无心。

    恍悟到这点,他的喉结滚动了下,不发一语,然后,他走回到办公桌旁,由上头捞起一份资料,困难地挤出低沉的声音来——

    “你下去吧,在下班前把这份资料完成,送进我办公室来。”

    “是。”祈恩看了他一眼,悄然走近,接过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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