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钟栀心里有点乱,没心情应付她。警告地瞪了沈琳琳一眼,沈琳琳害怕的后退一步。钟栀趁机下了楼,去车棚。骑了车就走。
周沢有精神病?原来是精神病吗?
钟栀的一颗心像被什么攥紧了。大口呼吸都觉得喘不上气。钟栀开始回想自己跟周沢相处的这段时间,他除了日夜颠倒,格外颓废以外,好像没有不同寻常的地方。性格虽然恶劣,玩弄别人的情感,但是行为举止都很正常人啊。
越想越乱,钟栀再抬头才发现。她竟然骑错了路,骑到了去周沢家的路上。
远在前方的路灯安静地照着马路,四周静悄悄的。这个地方人很少,钟栀哈了一口气搓搓手,最终还是选择骑到周沢家门口。
房子里黑洞洞的,但是透过窗户好像又能看到一点点光。
钟栀犹豫了下,从门铃的后面摸出钥匙。打开门进去,一楼跟以前一样又不一样了。书架、钢琴和散落满地的书。东西的摆设位置没有变,但好像凌乱了很多。钟栀站在玄关的地方,鞋架旁边散落着球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为什么要进来,为什么要关心。
但是周沢确实有十一天没有去过学校了,尽管她克制着自己不去关心,但一个存在感那么强的人突然消失还是让人很在意。
心里想了诸多的理由说服自己,钟栀最终还是迈开了脚。
去到二楼,二楼也没有开灯。
借着外面的路灯,钟栀看到自己的房间门是开着的。里面开了一盏小灯,照着房间昏黄。里面的床和被子都没有收,跟她走的时候一样。钟栀收回视线,往前走了两步。注意到放映厅的门是开着的。开了一条缝,闪烁的灯光从缝隙里漏出来。
细微的对话声音,周沢好像在家。似乎是在电影房里看电影。
钟栀紧绷的心弦忽然松了一点,人没事就好。虽然她已经决定跟周沢当陌生人,但也不代表她可以漠视周沢出事。钟栀蹑手蹑脚地继续往前走,想最后确认一下。结果刚走到书房的位置,发现平时锁着的画室,门竟然是开着的。
里面开了一盏壁灯,一个硕大的画架摆在正中央。上面好像放了一幅画,用一块黑布盖着。钟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来的,明明是确认周沢没事,结果变成她在翻看周沢的相册。
不得不说挺可笑,沈琳琳才说周沢有一本前女友相册。她就正好翻到了这本相册。
钟栀面无表情地一张一张地翻看贴在相册上的照片,青葱少女,活泼可爱。相册挺厚的,一页纸两张照片,正反各贴一个。钟栀从第一页看到最后一页。清楚地看到了沈琳琳,张慧茹。也清楚地看到了最后一页上面自己的照片。
那是她坐在旋转木马上不设防被周沢捕捉的照片。头发凌乱,衣服老旧。唯一还算能看的大概是她脸上的表情,呆愣又天真无邪的样子。
钟栀忽然觉得自己今天来这一趟真的是自取其辱。她真的挺搞笑的。
周沢都已经把话说成那样,她居然还不死心。非得亲眼看到让人无地自容的现实才能让她收起自己那多余的少女心。
看吧,你也是他的‘邮票’之一。还是最便宜的一张。
钟栀呵呵笑了两声。合上相册,转身下楼。
第33章 第三三只流浪猫 他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
走得太急, 不小心踹到了墙角的木架。钟栀才发现这个画室的角落里还放着很多幅画。不过全都用黑布盖上。刚才她绊了一跤,其中有一副被扯出了大半。依稀可以看到是一个少女的肖像,但是上半部分被遮住了。钟栀现在情绪有点不冷静, 绕过画就走。
画室的动静惊动了放映室的周沢。他顶着一头凌乱的头发开门出来, 正好看到楼道上有人影一晃而过。只一眼,他就认出人影是钟栀。
周沢心里一惊, 外套都没穿。穿着单薄的t恤就跑下楼。
钟栀把车子骑得飞快,像她疯涨杂草的内心。冰凉的风刮在脸上, 每一帧都让她无比的清醒。周沢追到楼下只能看到远方路灯下面红色的自行车飞驰而过。跨坐在自行车上的少女一头头发早已过肩。与钟栀冷漠的侧脸一起,一闪而过。
周沢大概知道钟栀为什么回来,但他不懂她回来为什么不见他。跨上自行车就追上来。
二月依旧很冷, 跟南城每一个寒冬一样冷。不下雪之后,南城就开始经常下雨。南方多雨水,钟栀一直都很清楚。骑到快到小区的时候, 天忽然下起连绵细雨。夹杂着斜风把冰凉的雨水吹到脸上,凉到了钟栀的心里。深吸一口气,她把车停到小区外面的车棚。
啪嗒一声锁车的声音在寂静的郊外特别清晰, 钟栀搓了搓冻得发僵的脸颊。转身往小区走。
楼道下面的路灯线路接触不良, 时亮时不亮。那路灯下面似乎站着一个人影, 正抬头看着她房间的方向。钟栀没有注意,她坐在写字桌前呆呆地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她以后再也不要发散不必要的同情心。
有的人,不值得。不需要她多余的关心, 他自己其实就可以很好。
周沢抬头看着老旧楼房四楼一个亮着鹅黄色台灯的房间,t恤被雨淋湿了。贴在身上,冻得脸发青。他好似没有知觉,盯着手机里钟栀的号码, 最终没有拨出去。
这一天,钟栀写题写到凌晨,才揉了揉肩膀站起来。房东太太夜里起来上厕所看到她房间的灯还亮着,过来敲了敲门提醒她,钟栀才关了灯睡觉。
晚上她梦到了妈妈,昏暗的房间里,妈妈那双明亮的眼睛:“只有栀栀像我,是我的孩子。”
灰色的天空,潮湿的山间雾气。连绵不绝的雨和刺鼻的霉味儿。钟栀睁开眼的时候天还没亮,床头的脑中刚过五点。她昨晚两点半睡的,才过了两个半小时。眼睛干涩的仿佛眼珠随时爆裂,但是大脑非常的清醒。钟栀爬起来倒了一杯水,慢慢地喝着,所有的情绪恢复平静。
照常吃早饭,背英语,骑车上学。
到班级的时候,发现岳林夕殷时屿他们同时给她分享了一条新闻链接。钟栀的自制力一向很绝,上学期间不看任何跟学习无关的事。就算看到了,她也可以控制着不点开。
昨晚没睡好,钟栀今天的精神状态有点差。上了两节课,第 二节课中间休息,没控制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苏清嘉看她眼下青黑的影子,翻书都小声了很多。
前排叶琴云没忍住,扭过头来小声地说话:“钟栀是不是住在兰川路?”
苏清嘉一愣,压低了声音:“不知道啊。怎么了?”
“你没看今天的新闻吗?”叶琴云瞥了眼睡熟的钟栀,憋不住说,“兰川路昨天晚上有个女生出去倒垃圾被刀捅了。到现在犯人还没抓到。”
苏清嘉掏出手机看了下今天的新闻。果然看到南城日报报道,昨天晚上九点四十分,有个女的在兰川路花园小区被人给捅了。人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警方询问了被害人家属,被害人只是个学生。平时社交简单,也没有仇家。很可能是遭遇了变态。
“钟栀住花园小区吗?”苏清嘉虽然跟钟栀挺熟,但没有去过钟栀的住处。
他不知道,叶琴云就更不知道了。
一天钟栀都有点不在状态,好几次上课时间她目光不自觉地盯着一个点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就好像远去了。等她再次清晰地听到声音,已经十几分钟过去。钟栀捏了捏酸胀的鼻梁,好不容易熬到中午。她午饭都没有吃,趴在桌子上睡到了下午上课。
再次醒来,不仅脑袋没有清醒点,甚至鼻子都开始堵。
老师也看出她不在状态,下课的时候让她去医务室一趟。钟栀感觉这样下去也确实是在浪费时间,就没有再坚持,乖巧地去了医务室。
果然下去,她发起了烧。
钟栀从小身体就很好,一直很少生病。但是一生病就来势汹汹,烧得神志不清。
在医务室挂了三瓶点滴,挂到四点才把烧给退下来。医务室老师直接给杨老师打了电话。杨老师态度强硬地批了钟栀的假,让她身体好了再来上课。
“高三后半学期都是在复习讲卷子,没有新内容上。你的试卷我叫苏清嘉给你留了,你在家里做也是一样的。”杨老师相信钟栀的自学能力,也相信她的自制力,“有不会的,微信或者电话给授课老师。老师们都很乐意给你们讲题的。”
钟栀放下心,车都没骑,乖乖地回家休息了。
昏昏沉沉地回到家,她把书包往书桌上一放,爬到床上就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已经晚上九点多。床头的闹钟滴答滴答的走着,屋里一片漆黑。隔壁的房东老太太早就睡了。房子里静悄悄的。老太太孤寡一个人平时很节俭,屋里大多时候不点灯。平时钟栀点灯的时间长一点,她也会提醒她。
钟栀拖着沉重的步子摸黑到厨房,天然气被拧上了。一是老太太很有安全意识,平时一做完饭就会关掉气阀。二老太太也有点抠,总觉得阀门不关会漏气。钟栀头昏脑涨的,手也没力气,懒得拧。
她倒了杯水,吃了感冒药。又回房间套上厚重的棉袄出门去买吃的。
偏远的小区没有全家或者超市。钟栀翕了翕鼻子,缩着脖子去小区外面的一家小卖部。小卖部的灯光亮着,一条狗被拴在门口。钟栀小跑过去,买了一桶泡面加个肠,回来的时候总觉得有人跟着她。
可是回头,又没有人。
她疑惑地爬上楼,吃了泡面拿出卷子做题。写到后面她的精神已经没办法集中。看了眼时间,才十一点半。这个时间睡觉,钟栀特别有罪恶感。克制着不让自己睡着,她干脆站起来走了几圈。感觉不起什么作用,又试图往窗外远眺。
才看出去目光就凝住了。她垂下眼帘,又坐了回去。
一张试卷写完,感觉写的一塌糊涂。还不如不写,浪费了几个小时。这种效率硬熬着也没什么用,她木着脸拉上窗帘,端着盆去外面烧水洗漱。
老太太家的设备都很老旧,热水器不是太阳能的。要耗电烧。而且水冷热不是很灵,开到热水烫死人,开到冷水就全是冷水。钟栀去放了一桶冷水,跟热水器的热水混合了下,洗了澡就爬回去睡了。晚上的时候又发起了烧,烧到钟栀早上起来头疼欲裂。
钟栀没想到,自己会一病病好几天。
反复地发烧,钟栀都在心里笑自己是不是要一次性把十七年没生过的病生完。周五下午的时候,苏清嘉把几天老师发下来的卷子还有他上课做的笔记带过来,送给钟栀。
看到她几天瘦一大圈,忍不住担心:“要不然去医院看看吧?”
“没事。”钟栀虽然瘦了很多,但是精神很好,“我已经好了。特别的有精神。”
苏清嘉也没怎么劝,临走之前,跟钟栀一起去附近的大排档吃了炒饭。苏清嘉最近快无聊死,钟栀不在,他感觉自己的座位非常空。钟栀也无奈啊:“明明我也不怎么说话。”
是这样没错。苏清嘉就是觉得空,“你早点好吧。”
钟栀也不说话,就是笑。
苏清嘉看着她的脸,看着看着,耳朵忽然就红了。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把最近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跟钟栀说了:“半个月没来学校,我都以为他休学了。最近竟然又来学校上课。不过感觉他比以前更混了,以前好歹不落课,现在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钟栀听他提到周沢也不搭话,苏清嘉说了几句觉得没意思,就不说了。
两人聊了快一个小时,钟栀才把恋恋不舍的苏清嘉送出巷子。
等回去的时候,跟岳林夕殷时屿万森打了半个小时的视频电话。因为钟栀生病,他们周六的聚会改到了钟栀的出租屋。岳林夕就不停地哀嚎:“栀子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的老师都疯了。估计上次十校联考给他刺激到了,现在卯这劲布置作业。我们老班对我寄予厚望,已经第五次跟我说,希望这届高考市状元出在一中。妈哟,我也想考啊,可是我考得了吗……”
万森听到这个也来活儿了:“你这才哪到哪儿,我们四中跟五中各一条巷子。我们校领导已经疯魔了。天天把黑马挂嘴边,我们老班希望我们班出三条黑马,白日梦还没醒哦!”
殷时屿听着就在视频里笑,钟栀也笑。
“对了,三月中旬复试,你们准备好了吗?”笑半天,钟栀冷不丁就给他们一针。
岳林夕立即就垮了,哀嚎得更凄厉:“你能不能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钟栀子,给人心上扎刀是要倒大霉的,我劝你善良!”
钟栀还是笑。
“喜欢吃啥?”殷时屿清朗的声音横叉进来,打断了岳林夕的呜呼哀嚎,“我家在市中心这边,到时候给你带过去。水果吃吗?奶粉要吗?补脑子的药要吗?”
钟栀还没说话,殷时屿悠悠地吐出一口气:“可千万吃。你不知道,我爸妈说我高考辛苦了,成箱成箱的买。我一个人吃不完,你们给我分担点。”
钟栀的话就噎在嘴里了。
岳林夕安静了一分钟,忽然说:“我要吃榴莲,你带吧。”
万森立马就嚎上了。
三个人在视频里吵了快十分钟,把钟栀烦闷的心情都给吵开了。最后商量,殷时屿带水果和补药,万森带零食,岳林夕带饮料。四个人就在钟栀的出租房聚。
晚上九点半的时候,钟栀写饿了,又去小卖部买吃的。走到巷子里的时候,身后又传来脚步声。一步一步,不疾不徐。她垂下眼帘,买了一包方便面又折回去。上楼泡了面,回到房间从窗户看下去。那个时灵时不灵的路灯下面,果然站着一个人影。
那人穿着单薄的夹克衫,蹲在路灯下面不知道在干什么。
十点的时候,又看下去,人还在。天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雨,连绵细雨,在灯光下像一根根划过的银白短线。钟栀眼中戾气一闪,拉上棉袄拉链就匆匆冲下楼。
那个人像个无家可归的流浪狗,被遗弃了就安静地站在路灯下面等,影子被路灯拉得老长。
“周沢,你在这里干什么!”
被叫到名字的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淡漠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慌张。
第34章 第三四只流浪猫 我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脸面的细雨夹杂寒冬余留的寒气, 落在身上脸上冰凉刺骨。
高挑的少年站在路灯下面,苍白得像一阵风都能吹散。他比之前瘦了太多,消薄的下巴与冷峻的轮廓都被他单薄冲散得羸弱。他眨了眨眼睛, 许久才缓缓地动了动嘴唇。不过他对钟栀的问题避而不答, 皱着眉反问钟栀:“这么晚你下来干什么?”
钟栀被他反噎一句,差点忘了自己下来要干什么。梗了一下, 她压着的火才冒上来:“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每天晚上不在自己家待着,跑我楼下蹲着干什么!”
周沢浑身一僵。静了几秒, 他昂起下巴:“书呆子你没看新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