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酥似宝(二)
阮小凉
上期回顾:曾经死缠烂打追了秦言那么久的唐酥,在五年后与他狭路相逢时,像老鼠见了猫,居然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金蝉脱壳。在秦言的围堵下,她坦荡而又牙尖嘴利,要跟他相忘于江湖,可是秦言不愿意与她和解
文森一开口,电梯门忽然打开,秦言站在电梯里没有半点儿想要下去的意思,扭头,问:“你的意思是,我搞不定一个唐酥?”
不敢,不敢。
文森近乎谦卑地看着BOSS,闭嘴。
秦言转身下电梯,修长的身影朝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准备开会。”
“是。”助理立即转身,着手准备。
会议室里,项目负责人已经到齐,十六个人围桌而坐,秦言坐在最前面。他将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摔在桌上,所有人噤若寒蝉。
一场会议,开得跟打仗一样,枪林弹雨,硝烟弥漫,而他就像一个丧心病狂的暴君,十六个人挨个来,被批得灰头土脸,一身狼狈。文森坐在他旁边,默默地承受着BOSS身上令人窒息的低气压,最后总结:BOSS心情不美好。
上午十点钟,S城国际机场里,苏淮戴着帽子蹲在卫生间的马桶上抽烟,修长的手指上戴着黑色的尾戒,夹着烟,手机响起来,唐酥已经到接机口了。
他站起来,烟蒂摁灭丢进垃圾桶,戴上口罩推门出去,双手揣在兜里,越过人群,朝着接机口走去。
远远地瞧见接机口处裹得跟个粽子一样的唐酥,苏淮等得不耐烦的心情忽然好起来,嘴角扬起来,走过去,狠狠地一勾她的脖子,勾得她一个踉跄跌入他怀中,惊慌地回头,见是他,她一击后肘,被他接住。
“怎么这么晚?你是爬过来的吗?”他嫌弃地道。
她道:“从北五环到东六环,四十三公里,三个小时的车程,你倒是爬给我看看。”
苏淮笑起来,与她并肩往外走去,问:“小果呢?”
“上学去了。”她说着,走出门去,好奇地问,“咦,你的助理呢?”
苏淮道:“他有点儿事儿,下一班飞机到。”
上了车,她帶着他直奔公司,一路上手机短信不断,公司网络又崩溃了,已经叫人过去维修了,编辑部又离职了两个,人手不足,设备还不齐全。他坐在旁边,看着电话指挥的她,笑起来。
“唐酥,你这个公司,一个月能赚多少钱?”来到办公室里,苏淮坐在她的位置上,看着她忙来忙去,忍不住道。
唐酥弯腰俯身在小编后面审稿,对小编道:“这条新闻不行,没爆点,选这条,明星婚内出轨,百看不厌。”
“好。”小编飞快地重新排版。
她终于得空,站起身走过去,说:“不多,好的时候几万,差的时候可能得自己掏钱开工资。”
苏淮说:“我给你开两万的月薪,你给我当助理吧。”
她说:“这跟钱没有关系,也跟钱有点儿关系,没有关系的是,这是我喜欢做的事情,有关系的是,这让我养家糊口。”
对于她的工作爱好,苏淮不予评价,问:“你跟秦言交锋如何?”
唐酥得意地咧嘴笑起来,道:“大获全胜。”
“哦?”苏淮不信。
秦言于唐酥,就像一个致命的弱点,她在秦言面前从来都是不战而败,溃不成军,五年不见,这一次却大获全胜,他不信。
从前在秦言面前,她处处碰壁、处处吃瘪,他就像一只刺猬,明明想要拥抱,却叫她不敢靠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最后却被扎得遍体鳞伤。
其实要赢一个人何其简单,不想了,不念了,不爱了,不要了,就能不痛了。
情不动,不生婆娑。
她说:“我其实什么都不怕,就怕撕破脸皮,他同我争唐小果,我跟他说唐小果可以给他,是骗人的。我这辈子,再也不会给他任何一样东西,尤其是唐小果,他不配。”
苏淮褐色的眼眸跟琥珀一样,目光灼灼,嘴角一勾,咬着吸管,道:“怕什么,大不了我吃点儿亏,让唐小果叫我爸爸吧。”
“那多不好意思,怎么能让您喜当爹呢。”唐酥说着,笑着转身离开。
苏淮望着她的背影,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得见:“唐酥,我没有开玩笑。”
五年前,乔薇的妹妹乔笙死了,秦言把账全算在了他的身上。秦言找了一群社会人士,演了一场好戏,将他彻底栽进了监狱里。一个月的牢饭,金钱之下就连黑白也能颠倒,他永远不会忘记,一桌之隔的探监房里,秦言身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待了一个月,知道自己是怎么栽进去的吗?苏淮,我有一百种玩死你的法子,可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秦言说着,嘴边是难掩的轻蔑。
那时候,他被秦言踩进了泥泞却连哼一声的权力也没有,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办不到。
可是现在,他拥有了足以与秦言匹敌的金钱与高度,站在同样的巅峰,这一次,他不会输给他。
【5】
下午六点半,风雪已歇,整座城市陷入霜白之中,街上路灯亮起来,车来人往的大街人声鼎沸,站在十字路口,唐酥给叶琳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带唐小果来夜市了,还有苏淮。
正在加班的叶琳听见“苏淮”两个字顿时跟打了鸡血一样,立马挂了电话,开着她的小现代车,恨不得以光速赶到夜市。
夜市里,烧烤摊前,唐小果啃着面包看着与唐酥并肩而坐的苏淮。从前她看苏淮就像看爸爸一样,怎么看怎么喜欢,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有爸爸了,而且还是活的。虽然才见了两面,但这位父亲给他的印象实在不错,要知道,他能单手将他和妈咪从单车上拎下来呢,太帅了,太酷了,太有男子气概了!
可是,苏淮待他也不错,从小到大苏淮都在他的生命里扮演着父亲的角色,视他如己出。
这就跟养父与生父一样,苏淮和秦言,他要选哪一个?
唐小果正想着,唐酥电话响起来,是叶琳,她已经到了夜市入口处了,找不着人,希望能有一个可心的人过去带她过来。电话里她贼兮兮地笑,唐酥心领神会,一推苏淮,说:“叶琳来了,你去接接她。”
苏淮墨镜往下一推,戴着口罩眯眼看她,道:“让一个路痴去接另外一个路痴,你确定?”
叶琳的路痴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方向感极差,所以无论走到哪里她手里总离不开地图与手机,而苏淮路痴纯粹是因为懒,懒得记路懒得动脑,除了演戏,他在唐酥眼里就是一个会呼吸的废材。
苏淮不愿去,唐酥受不了地站起来,起身去接叶琳。
烤串摊子前苏淮与唐小果对桌而坐,唐酥前脚才离开,桌子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苏淮拿起手机,接通,道:“您好,找哪位?”
电话那端,沉默无声。
苏淮拿着手机看了看,道:“喂?”
喧闹的夜市里,他耳边是嘈杂的声响,身边人来人往,忽然一个小女生停下来,指着他兴奋地一声尖叫:“苏淮!!”
在刺耳的尖叫声中,苏淮挂断了电话,皱眉抬头,随着小女生的尖叫,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墨镜和帽子也掩饰不住他的身份。他起身冲小女生一笑,抓起唐小果离开。
四周的人像潮水一样疯涌而来,他艰难地在人群里穿行,礼貌地借路。唐小果被他抱在怀里,远远地瞧见人群外的唐酥和叶琳,立即挥手,叫道:“妈咪——”
他一叫,四周拍照的声音此起彼伏,叶琳和唐酥两人脸都黑了,急忙挤进去,带着人离开。
四个人上了叶琳的车。看着车外疯狂拍照的人,叶琳一边开车一边说:“完了,明天的头条绝对是苏淮。”
苏淮捏着唐酥的手机,将刚才接听的号码拖进黑名单,心情甚好地说:“无所谓。”
唐酥凑过去,问:“你拿我的手机做什么?”
苏淮将手机丢给她,说:“丢三落四,下次我可不帮你保管手机了。”
小小的轿车穿过大街,越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回家。
苏淮扭头望外面,看见城市的中心霓虹斑斓,夜幕之下,高楼如巨兽潜伏。
晚上八点多,会议终于结束,东城集团公司大厦里,疲惫的职工陆续离开公司。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秦言白色的衬衣袖口卷起,一只手打着电话,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垂眸睥睨着脚下如龙的长街。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挂断了电话,他双手插进了口袋里,眸色暗下来,如暗夜里看不见的暗涌,黑暗危险。
苏淮。
会议室门口,文森拿着手机走进来,敲了敲门,道:“秦总,夫人希望您明天能抽出时间回家吃晚饭。”
玻璃上倒映着他清冷的脸,他道:“好。”
文森拿着手机转身准备出去回话,秦言却叫住了他,道:“文森,帮我去查一查唐酥,工作、经济、人际关系。”
文森立即抽出随身携带的iPad,打开资料夹,递过去,道:“都在里面。”
秦言接过iPad坐下来,电子文档里,唐酥的信息一览无遗。五年前跨江大桥上一跳,她从此在他的世界里销声匿迹,五年的时间,她端过盘子、收过银,却唯独没有做医生。
难怪,难怪他找不到她。
一年前她忽然辞职,开始创业,东拼西凑地借钱开了一间叫蓝鲸的新媒体广告公司。文森在旁边备注:一间只有两个员工和一个老板的小作坊。
而人际关系里,文森图文并茂地画出了她简单的人际关系,她、唐小果、叶琳、幼儿园老师、隔壁老王,看似繁多的人物,关系却简单得一目了然。只是,这简单的人际关系里,文森忘掉了一个人,苏淮。
关掉了文档,秦言在电脑上找到了唐酥的蓝鲸新媒体广告公司,打开网站推送,全是广告和一些没有营养的新闻文字。他随手翻阅了几篇稿子,皱眉,最后关掉。
大学于他们,说来可笑,他与唐酥,学的都是救人的专业,可最后他坐在了金融世界的战场上,而她成了一个三流广告公司的老板。
靠坐在椅背上,他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桌面,算计。
他不会去找唐酥,但他要她,亲自送上门来。
第一章:醒醒吧,不是你的
【1】
接下来的几天里,唐酥觉得很奇怪,她以为秦言一定会再来找她,可是他就像她所期盼的那样,再也没出现。
事情过渡得太过顺利,顺利得让她开始产生怀疑。
秦言没来找麻烦,唐小果也还在,而她的公司,数据开始蒸蒸日上,不,应该说,是以直线的方式,“噌噌”上蹿。
可是很快,她运营的三个公众号收到了官方的警告和查封,原因是刷数据作假。
办公室里,面对官方发来的消息,唐酥愣住了,小编飞快地调出这几天的数据,哭丧着脸说:“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咱们平时也就几百个点击,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几万个,十万个,几十万个了。唐酥姐,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
唐酥试图申诉,他们的确没有刷数据,可是她也找不到证据证明数据不是自己刷的。在这个纸媒越来越衰败的时代,新闻因互联网传播,她的公司和公众号都是建立在中国最大的互联网平台上的。在这个行业里,刷数据作假这种事情并不少见,可这些数据的背后是高额的价格,对方几乎不计成本地将她刷到了榜首,不正常的数据几乎一眼就能被人瞧出端倪。
这根本就是拿钱砸人。
公众号被封,小编们大眼瞪小眼地望着她,谁也没有了主意。
重新再做,时间久,人气低,一切从零开始,她不甘心。
“先等等,我去打个电话。”她说着,站起身来,给客服打电话。
接电话的客服是一个礼貌的姑娘,模式化地回复着她的申诉。她不厌其烦地解释申诉,打了将近三个小时,客服被缠得没有办法,礼貌地道:“我可以帮你把解封申诉递上去,但能不能解封就得看公司的核查了,唐小姐。”
“谢谢,太感谢您了。”唐酥感激地道谢。
挂了电话,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趁着得闲的工夫,小编们开始准备接下来的新闻稿子。办公桌前,唐酥看着电脑里的警告信,有三秒钟的沉默,开始找人查刷数据的人的IP,很快地,对方找到了數据的来源,都是来自一台电脑。拿到电脑主人的QQ号,她加了对方。
她并不想追究对方的责任,只是想知道,是谁出钱砸了她。
QQ里,对方说:“抱歉,唐小姐,我无法向您透露对方的姓名,只能告诉您,对方来自东城集团。”
秦言。
面对着聊天记录,她的脸顿时黑下来,起身就往外走。迎面,小编拿着报纸疾步过来,说:“唐酥姐,你快看看这个。”
唐酥头也不回地道:“回来再看,我有急事。”
说完,她就拐出大门消失不见了。
小编打开报纸,报纸上,赫然印着一个硕大的标题:当红影星苏淮,未婚生子。标题下面还配着一张照片:苏淮抱着唐小果,唐酥拽着苏淮。
一个小时后,东城集团大厦门口,唐酥拽着包包从的士车里出来,踩着白色的帆布鞋,朝着高耸的公司大楼走去,来到前台,道:“不好意思,我是唐酥,找你们BOSS ,秦言。”
前台仿佛早有准备,笑吟吟地走出来,拿出工作牌刷卡放她进去,道:“唐小姐请上,秦总的办公室在二十六楼靠左最前面。”
“谢谢。”她礼貌地道谢,走进去。
上了电梯,她直奔二十六楼,通往二十六楼的电梯不断地停下,不断地上人,进来的人瞧见是她,眼神都变得奇怪。她不解地站在电梯里,身旁的人拿出了手机,飞快地刷着微博上的新闻,低声窃窃私语。
“是她吧?苏淮的秘密情人。”
“就是她,听说孩子都四岁啦。”
“什么?都四岁了?那岂不是在苏淮出道前就已经在一起了?真是没想到。”
私语声飘进唐酥的耳朵里,她皱眉,掏出手机,打开微博,话题榜第一名:苏淮未婚生子。
她正看着,电梯停下来,一抬头,到了二十六楼。
她从电梯里走下来,收起手机,朝着秦言的办公室走去,一路上不少人朝她行注目礼。办公室里,文森抱着资料走出来,看见迎面而来的唐酥,心中生出鄙夷来。
她越过文森,径直走到秦言的办公室,开门进去。
办公室里,他正与人视频商谈,一口流利的意大利语,谈笑自如,瞥了一眼进来的她,神色不变地继续跟人讲话。
见他在工作,强忍着满腔的怒火的唐酥坐下来,安静地等待。
办公室里只听见秦言与人谈笑的声音,黑色的办公桌前,他坐在黑色的真皮椅子里,穿着件白色的衬衣,袖口卷起,露出手腕上廉价的腕表,银色的腕表已经脱漆,指针也不再走动,与他的身份、品位格格不入。
看着那块表,她愣了愣,那是她当初送给他的,一百三十块钱的劳力士仿品。她记得,那时候,他是不屑一顾的,连看也沒有看就丢进了垃圾桶。
搞错了吧,当初她送给他的东西,哪一样他不是丢进了垃圾桶?
她送的东西,他从来都是不屑一顾,因为廉价。
许多年前,她觉得就算是一厢情愿的喜欢,只要热烈,只要真挚,总有一天,他会感动。
可这世上,最廉价的,莫过于不求回报的感情啊!
漫长的等待里,她抬头看他,两人中间隔着一张办公桌,他就坐在那里,英俊的脸上没有了年少时的书生气,多了几分凌厉与锐气。他看着电脑,在笑,他笑起来的模样还是那么好看,叫人怦然心动。
扑通。
她听见自己心脏狠狠一跳,不动不乱的心顿时慌了,一声暗骂,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别看了,唐酥,再好看,你也不能碰。
【2】
秦言瞥了一眼闭上眼睛的她,结束了通话,关掉视频,问:“有事?”
唐酥睁开眼睛,开门见山:“为什么找人刷我的数据?”
她以为他会否认,可是他说:“看你不悦。”
“你……”一句脏话几乎脱口而出,她瞪着他,强忍着怒火,皮笑肉不笑地问,“我的公众号都被封了,现在您愉悦了吗?”
秦言如虎耽视,淡然地吐出两个字来,道:“不够。”
唐酥心里的羊驼又开始狂奔呐喊。
心乱人不乱,稳住。
她微微一笑,腰板微微往后一倾靠下去,双手交叠于小腹前,道:“秦总这是要死缠烂打?”
他道:“是。”
“您图什么呢?图钱?不大可能,您不差钱。图人?您早说嘛,明儿我就把唐小果洗干净了送到秦家去。图色?”她说着停下来,身体往前一倾,趴在桌子上撑腮,懒洋洋地问,“秦总莫非是想吃回头草?”
秦言的目光落在她微微前倾的领口处,领低胸小,无看点。他不动神色地收回目光,说:“就算是我图色,你有色吗?”
唐酥懒得再同他兜圈,坐好,道:“那就开门见山吧,你想要什么?就算是要算账,你我之间还有账可算吗?我欠你的,早已还清,而你欠我的,就不必再算了,我们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不是挺好的吗?”
好吗?
她缠了他四年,又躲了他五年,在他的心里阴魂不散,现在她却要跟他相忘于江湖。
好吗?
不好。
“唐酥,你搞错了,我并不是想要找你算账,我只是不想放过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是简单地想要你不痛快。”他说。
唐酥忍无可忍,“啪”的一声拍案而起,怒目,感觉他真是不可理喻:“秦言,你有病吧?”
秦言站起身来,俯身过去,一米八的身高完胜于她,居高临下地睥睨她,问:“你有药?”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滚烫如火,灼得她后退一步,心乱了。
“你,你给我等着瞧。”唐酥心慌意乱、狼狈地转身出去,落荒而逃。
两兵交锋,这一次,他很愉悦,心情颇好地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嘴角上扬。
门口,目睹了整个过程的文森打一个寒战:BOSS有点儿心理变态呀。
从东城集团大厦里出来,大马路边,唐酥站在冷风里心里极不痛快,恨铁不成钢地一脚踢向地面,指着自己的影子苦口婆心地劝:“醒醒吧唐酥,不要再沉溺于他的美色了,不要忘记了当初你是如何自取其辱的。一厢情愿的喜欢不叫喜欢,叫不自量力。”
她叹了一口气,重新振作起来,挺起胸膛走出去,抬手招车。
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来,越过她,像一阵风一样,停在了她的面前。黑色的轿车车窗降下来,身着紫色呢子大衣和黑色毛衣的薛氏微笑地看着她,朱红的唇色完美,白皙的脖子上是一条金黄的琥珀蜜蜡项链,说:“唐小姐去哪里?不如我送送你呀。”
唐酥笑道:“好啊。”说着,拉开了车门坐上去。
真皮的车座触感极好,她摸了摸那细腻的皮质,感慨: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造孽呀。
薛氏打斷她的浮想,礼貌地笑着说:“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好好地聊一聊?”
唐酥慌忙说:“不用啦不用啦,您送我去陆家嘴就好了,这一路的时间也足够了。”
“也好。”薛氏笑道,抬头对司机说,“王叔,开车,去陆家嘴。”
黑色的轿车敏捷又平稳地拐进长街,驶入车流之中,朝着陆家嘴而去。
车内的暖气有点儿高,唐酥被吹得脸有些发红,开门见山地问:“阿姨,您是为了唐小果来的吗?”
薛氏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便将嘴边那些寒暄的话咽了回去,道:“是呢,我听秦言说,你有一个孩子,叫唐小果。”
唐酥真诚地道歉,道:“对不起,阿姨,唐小果的事情,是我自作主张了。当初我把孩子留下来,并不是因为我想做单亲妈妈,更不是因为秦言,而是因为错过了拿掉的最好时间,孩子是在五个月之后才被发现的。”
“五个月之后?”薛氏不敢相信地道。一个女孩子,五个月之后才发现自己怀有了身孕,这过得有多糊涂呀。
唐酥说:“那时候因为苏淮的事情,我已经焦头烂额了,以为自己只是长胖了些,所以并没有格外注意,直到后来发现了孩子,再想拿下来时已经非常危险了,所以迫于无奈,我把孩子生了下来。我知道这样做特别不负责任,尤其是对秦家,这会给秦家造成深深的困扰,但是您放心,我是不会带着孩子去介入秦言乃至秦家的生活的,对此唐小果也特别能够理解,对他而言,秦家是秦家,唐家是唐家,如果相见,也仅仅是点头寒暄。”
薛氏微张嘴巴,呆呆地望着唐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她来找唐酥,的确是为了唐小果的事情,但她也仅仅只是想了解一下,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她以为唐酥一定会挟孩子狮子大开口,或者异想天开,妄图求一个名分,可是唐酥什么都没要,反而急着同秦家撇清关系,这叫她措手不及。
她这是,欲擒故纵?
薛氏不相信地看唐酥,不放心地道:“如果你需要任何帮助的话,可以开口。”
唐酥道:“阿姨您真是太善良了,眼下我的确有一件事需要您帮忙。”她说着飞快地从包包地翻出一张名片来,递给薛氏,道,“这是我的公司,因为某些事情,我公众号都被查封了,您能不能想想办法,帮帮我。”
捏着她的名片,薛氏看一眼,蓝鲸广告传媒。她道:“网络的事情,我不是很懂,但问题我会帮你解决的。”
“夫人,您真是太善良了。”唐酥感激地道,“您放心,我是绝对不会带着唐小果去祸害秦家的。唐小果和秦家,绝对没有半点儿关系,我会尽快地给唐小果找一个爸的。”
闻言,薛氏很难再怀疑她的诚意,她想起今日的娱乐头条来,如果唐酥和苏淮在一起了,她这样着急地同秦家撇清关系,倒是合情合理的。
到了陆家嘴,黑色的轿车将唐酥送到了她的公司楼下,她弯腰一再道谢,告别了薛氏,目送黑色的轿车离开,转身上楼。
【3】
上了七楼,公司门口挤满了人,有记者有粉丝,还有同一栋大厦里瞧热闹的。远远地,唐酥停下来,转身拐进了卫生间,躲在卫生间里给小编打电话,问公司现在是什么情况。
电话里,小编在一堆粉丝的包围里拼命地挤出去,一边挤一边回:“唐酥姐你可千万别回来,公司门口堵满了人,一群粉丝说要找你算账。”
“好的、好的,公司里就辛苦你们了,年底给你们发红包。”她说着,挂断了电话,坐在马桶上发了三秒钟的呆,站起身来离开。
她像做贼一样,出了公司,拦了的士去到唐小果的学校。现在已经是中午两点钟,幼儿园快放学了,校门口卖饼的、卖面的、卖糖的陆续推着摊子过来,她挨个吃过去,实惠又好吃。吃完东西,她坐在学校外面的花坛边看手机打发时间。校门口有许多前来接孩子的家长,大家聚在一起,天南海北地侃,直到放学铃声响起,孩子蜂拥而出。
唐酥站起来,远远地瞧见人群里走出来的唐小果,他跟在班主任后面,乖巧地背着小书包,忽然看见了她,高兴地挥手大叫:“妈咪。”
唐酥笑着朝他走过去。忽然,人群里冲出一个女人来,不顾一切地冲向唐小果,疯了一样飞快地将他抓起来,还用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瞪着一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疯狂地叫道:“我要见苏淮,我要见苏淮。”
“哇啊——妈妈——”
幼儿园里,小朋友们吓得哇哇大哭起来,老师们慌忙护着小孩后退。班主任吓得脸都白了,急忙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姑娘,你先把孩子放了。”他说着,试图靠过去。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叫苏淮来见我,他欺骗了我的感情,他始乱终弃,他抛弃了我,他不要我了,叫他来见我。”女人哭得跟个疯子一样,挥舞着手里的匕首抱着唐小果后退。
唐酥吓得心都要跳出嗓子眼儿了,脑中一片空白。她飞快地走过去,举着双手道:“你先不要激动,你想要见苏淮,你先放了孩子,我跟他换,你挟持我一样能够见到苏淮。”
女人认出了唐酥来,立即失控地尖叫,手里的匕首指向了唐酥,道:“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被苏淮抛弃了,你这该死的女人。”
见她将目标锁定在了自己身上,唐酥继续道:“对,都是因为我,我跟苏淮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我跟他情投意合,情比金坚,我们之间的感情,又怎么可能是旁人能够理解的。”
女人彻底被激怒了,双手握住匕首朝着唐酥冲过去,尖叫道:“胡说,你胡说,我跟他才是情投意合、情比金坚的,他是属于我的。”
四周的人吓得尖叫,女人持刀朝着唐酥冲过去,唐酥侧身躲开,抓住她持刀的手,一个过肩摔,将人摔倒在地,踢开了刀,又将人摁在地上,扭头对目瞪口呆的围观群众道:“麻烦帮我报警。”
很快,警察赶了过来,唐酥和唐小果也一同去了派出所做笔录。派出所里,女人哭哭啼啼地控诉苏淮的始乱终弃。从苏淮出道到现在,她陪伴了他整整五年,虽然她的付出他全然不知,可是作为他坚实的后盾,他演的每一部电视剧她都看了,他做的每一场活动她都支持了,她甚至为他专门成立了一个后援团,叫护苏宝。
“噗——”旁边,喝茶压惊的唐酥一口水喷出来,强忍着笑意慌忙擦拭被喷了一桌子的水,道:“抱歉抱歉,你们继续。”
笔录做到最后,女人被以扰乱社会治安罪和故意伤人罪拘留,唐酥带着唐小果从派出所里出来。派出所门口,叶琳开车而来,小小的轿车开得飞快,一个急刹停下来,开门飞快地跑下来,一把抓住了唐酥,紧张地问:“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唐酥没想到叶琳会来得这么快,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叶琳这才想起什么来,一拍脑袋说:“快走,再不走。等记者来了就走不了了。”说着,她拉着唐酥和唐小果上车离开。
唐酥勇斗脑残粉的视频在微博和各大网站上疯传,视频也传到了秦言手里。会议室里,他拿着手机,边看视频,边听项目组组长的汇报。他心不在焉地听着,垂眸看视频里将人一个过肩摔摔趴在地上的唐酥,然后回放。
她说,她和苏淮,情投意合,情比金坚。
好一个情投意合,情比金坚。
他目光凉凉地看着视频里的唐酥,一遍一遍地回放,嘴角一声冷笑溢出。
下期预告:他叹了一口气,觉得讽刺,凉声道:“唐酥,从前现在,你的心,始终都只在苏淮一个人的身上,你说你喜欢我,可你真的有喜欢过我吗?哪怕一次,你真的将我放在心上过吗?”
她望着他,回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