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蟾岛情事
思婧
简介:她是差拿家族的大小姐,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下嫁给保镖,结果他居然和她父亲的死有关,甚至还娶了一个女仆出身的小老婆!曾经说过的誓言难道只是一场盛大美好的谎言?
NO.1
2002年,东南亚,金蟾岛。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时,颂尹正在公司的例会上大发雷霆,闻人诚居然把新项目的采买大权交给了莎拉的弟弟。采买是肥差,以往都是交给她的亲信,这让颂尹觉得自己的权威遭到了挑衅。
听到闻人诚出了交通意外,颂尹的心骤然一紧。七年前父亲就是因车祸意外而走的,那一年她才二十二岁,还是个只会躲在闻人诚怀里嘤嘤哭泣的小女人。
路上遇见堵车,等赶到医院,颂尹反倒渐渐冷静下来。她站在医院大楼前,迟疑地停住,摘下墨镜仰头看向楼上,只见白亮的阳光刺眼,照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再低头时,就望见一身黑衣的扎昆。
“大小姐。”
时至今日,大约也就扎昆一人如此称呼她。颂尹静了一瞬,问:“莎拉是不是也在?”
扎昆点了下头,冷峻的面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颂尹了然,心下一片凄惶。她冷冷一笑,戴上墨镜转身回到车里。她从手袋里摸出香烟:“那我就不上去添堵了。”
“大哥说您或許会来,特意让我在楼下等您。”
颂尹没想到会是这样,不禁一愣,然而想起莎拉那女人也在,还是没好气地拒绝了:“公司还有事儿。”
“大小姐,别和大哥斗气。”扎昆拦住车子。
这几年颂尹和闻人诚是愈发地疏远,偶尔碰上,她也没给过他好脸色。她沉默片刻,终究软下心肠来,强自一笑,“我给你十分钟,如果你能搞定那个女人,我就上去看他。”她说的不缓不急,声线却莫名地有些涩。
扎昆会意地点头,然后转身飞速走进医院。
盯着扎昆消失的背影,颂尹的神色平静的像是结了冰。
她和闻人诚、扎昆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玩伴,闻人诚和扎昆都是父亲收养的孩子,自小的职责就是保护她。那时候父亲的事业如日中天,大半个金蟾岛的岛民见到她,都会恭恭敬敬地称她一声“颂尹小姐”。
就在这种既不缺钱又不缺权的环境下,她渐渐生出了叛逆心,想要离开金蟾岛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可她是差拿家族的长女,更是父亲最珍爱的独女,如此大胆的想法自然遭到了固执的家族长老的反对。但她并没有放弃,她在十八岁生日宴会当晚,乘船悄悄离开了金蟾岛。
再之后,她在日本奈良的街头居然遇见了风尘仆仆的闻人诚。闻人诚说他也是偷跑出来的,并向她承诺,“大小姐,你在哪,我就在哪,闻人诚这一生的职责就是守护您。”
一来二去,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闻人诚不再称她为“大小姐”,走路也总是与她并排,甚至偶尔会直呼她的名字“颂尹”——这在金蟾岛都是不可以的。她渐渐觉出异样,最后终于提出来:“闻人诚,你是不是不怕我了?”
闻人诚怔了一下,然后问她:“颂尹,我必须要怕你吗?”
她居然被问住了,想了想,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于是懊恼地催促闻人诚赶紧开车。
车子开得很快,窗外的风景向后倒退着,她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转过头,刚想让闻人诚开慢一点儿,就见他一脚刹车将车子停在了路中间。后面的车子反应不及,居然追尾了,她被撞得猛地向前一扑,原以为会被撞得头破血流,不期然地撞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闻人诚紧紧地抱住她,低声说:“颂尹,我不想怕你,因为我喜欢你。”言罢,他居然扳过她的脸,然后狠狠地吻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挣扎,却挣脱不开,他抱得那样紧,仿佛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一般。她呆了,也渐渐融化在这野蛮却温柔的深吻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条马路都被堵住了,车鸣声此起彼伏,像极了金蟾岛汹涌的浪潮。闻人诚终于松开了她,他凄凄一笑:“大小姐放心,等将来我平安送您返回金蟾岛,自会去差拿老爷那里为今天的事领罚。”
她有些惘然地看着他,父亲的手段闻人诚比她更清楚,他如此冒犯她,结局大约就是死。那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的心彻底乱了,就像是一首不成调的乐谱,一个个音符一股脑地涌进了她的脑子,叫她无法平静地思考,更无法拒绝眼前这个疯狂的、不顾性命的男人。
NO.2
电梯直达九楼,因为闻人诚的身份特殊,考虑到安全问题,所以包下了整层楼。
走廊安静,只有颂尹脚上的高跟鞋敲打在地板上的“咚咚”声,空气里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走廊两侧每隔三米就站着一个全副武装的黑西装保镖,见着颂尹,都恭敬地低头行礼:“大嫂。”
颂尹目不斜视,径直走向走廊中间的病房,病房门口守着两个保镖,高大威武,气势凌人。
房门虚掩着,颂尹随意地一脚踢开门。然而她一进病房,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莎拉虽然回避离开了,但这空气里满是她身上的香水味道。香味有些熟悉,清冷的花香混着一抹雪松的味道,一如莎拉楚楚可怜的模样,清纯又美好。自嘲地勾了一下嘴角,曾几何时,她亦是清纯又美好。
这两年岛上一直有传言,都说莎拉像极了二十岁的她,可她听了,不仅没有一丝安慰,反而觉得这话如针一般扎心,讽刺得很可笑:闻人诚找了一个神似她的女人做小老婆,这究竟是爱她呢,还是不爱她呢?
闻人诚躺在病床上,一条腿打着石膏,高高地悬在半空中,他面色虽然有点二苍白,但还是很有精神。望见颂尹,他轻轻一笑:“我真怕你不肯上来,我很想见你,颂尹。”
“闻人诚,你如今愈发厉害了,假话说得跟真的一样。”闻人诚应该没大碍,颂尹想着,下意识地松了一口气,四下望了一圈,因为是特级VIP病房,所以房内的装潢都是照着岛上五星酒店的标准设计,就连窗户都是二百七十度的全玻璃幕,简直奢侈得有些过分。
“查过了吗?知道是谁干的吗?”
“我以为你会先问问我的伤情。”闻人诚动手调高病床,坐起身来。endprint
颂尹嗤笑一声,语气满是酸涩的嘲讽:“还知道招小老婆过来伺候,肯定死不了。”她从手袋里拿出香烟,抖出一根点上,感觉到闻人诚的目光忽然有些冷,又抬头问,“你应该不介意我抽一根吧?”
“我不喜欢你抽烟,你知道的。”闻人诚很平静地说,“而且我现在是病人。”
“我没看出来。”颂尹摘下墨镜,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那眼珠明亮一片,仿若两颗猫眼石。她迟疑了一秒,终是将香烟在烟缸按灭,然后站起身,走近闻人诚,用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一下那条打着石膏的伤腿,确定他并没有其他伤势,这才接着说,“我的人收到消息,说这次的事也许和布泰那老东西有关系,我之前就提醒过你,不要和布泰搞得太难看,毕竟在札蓬仑亲王那里,他说得上话。”
“这些事不用你操心。”闻人诚一把握住颂尹的手腕,强硬地将她拉近。他逼视着她的眼睛,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凌厉霸气,提醒她,“作为妻子,你应该先关心我——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
颂尹心口忽地一软,刚要接话,就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她不禁蹙起眉头,然后用力地抽回手,瞪视着闻人诚:“闻人诚,你骗我!”能够不敲门直接进入这间病房的,整个金蟾岛除了她,就只有莎拉。
颂尹重新戴上墨镜,毫不留恋地转身就往外走。
闻人诚似乎還想说什么,睨了一眼一脸无辜的莎拉,终是没有叫住颂尹。颂尹应该是生气了,鞋跟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比之前来时还要响亮,思及此,他忍不住勾唇一笑,然后才转头问莎拉:“怎么又回来了?”
莎拉眨巴着一双清粼粼的眸子,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窗前沙发角落里的手提包:“我把包忘在这儿了——老爷,莎拉不是故意的。”
闻人诚低笑出声,语音莫测:“是故意的也没关系。”他静静地看着莎拉,示意她走近自己,他的目光明亮如水,凝望着她,却又像是透过她的身体看向另外一个人。
NO.3
赌船——
闻人诚的伤势还没痊愈,拆了石膏勉强能下地,此时坐在轮椅上,端着杯香槟含笑与赌桌对面的布泰一面聊着天一面玩着扑克。
“哎哟,你没筹码了。”布泰摸着长长的山羊胡,笑得一脸鬼祟。
闻人诚睨了一眼空荡荡的桌面,点头道:“看来只能改日再陪布泰老爷玩儿两把了。”他示意扎昆要离桌,然而扎昆的手刚搭在轮椅上,就见守在赌桌周围的一圈黑衣保镖齐刷刷地围上来。
扎昆眸子一沉,刚要动作,就听闻人诚不咸不淡地笑道:“看来布泰老爷还没尽兴,不知道您还想玩什么?”
“玩点儿大的提提神如何。”布泰老爷嘿嘿一笑,“比如你的赌场,你的航线,或是你的命。”
闻人诚风雨不动:“好。”
扎昆压低声音道:“诚哥,荷官有问题。”
闻人诚颔首,他接连输了十几把,哪里会如此凑巧,只是……他勾了勾嘴角,低语:“他能这么嚣张,定是偷偷改变了航线已经出了公海,我们事先安排好的兄弟怕也被他引去了别的地方。如今船上都是他的人,我们就带了十几个人上船,硬拼只有死路一条,且走一步看一步。”说话间,闻人诚的手机忽然响了,他看了一眼号码,眼神稍稍一变,却没有接。
“阿诚!”手机刚挂断,干脆利落的女声就忽然自身后传来,“怎么不接我电话?”
众人齐齐循声看过去,唯有闻人诚没有回头,他虽然还是笑着,但面上不露声色地滑过一丝忧虑。
布泰面色一变,站起身惊讶道:“你怎么会来这儿?”他似是想到什么,眸色倏地一沉。果然,下一秒他听见颂尹接着说:“若不是札蓬仑亲王告诉我你们在这儿,我还真是找不过来。不过布泰叔叔您也真是小气,居然不叫上我一起来玩儿。”
布泰无力地跌坐回椅子,他的计划显然失败了。
颂尹走到闻人诚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番:“还喝酒呢,不想要这腿了?”她压低嗓音,“外面已经被我的人控制。”
闻人诚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我有没有腿,你都会要我,无所谓。”
见闻人诚还能说笑,颂尹这才稍稍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若不是她在闻人诚的身边安插了眼线,今晚怕是……幸好札蓬仑亲王注重岛上权利的平衡,所以她才敢冒险带人追来外海营救闻人诚。
之后大家寒暄几句,颂尹又故意输给布泰一笔钱,这才借口带闻人诚回去养伤先行离开。
饶是见惯风浪的闻人诚也有些唏嘘,他在船头低声问颂尹:“你就不怕布泰红了眼,连你一块儿杀?”
“除非他不想活了——你今晚的命,是我拿三千万美金跟札篷仑亲王换的。”颂尹遥遥地看着黑漆漆的海面,语气淡然,在快艇巨大的轰鸣声中,模模糊糊的,像是要消散在了海风里。她说:“闻人诚,你真该庆幸,你如此对我,我却还是没办法看着你死。”
三年前,闻人诚娶莎拉进门的那天,颂尹直接提了枪去婚宴。金蟾岛所在的国度,法律允许一夫多妻。她几乎就要冲进去了,可她第一次望见莎拉,那个年轻娇弱的小女仆,穿着复古白裙子,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乖巧地站在身材挺拔的闻人诚身边,居然叫她一瞬间想到了年少时的自己。
童话里从来不会讲,公主和王子最后怎么了,就如同十八岁的她,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她会和闻人诚越走越远。
她与闻人诚的歧途,出现在婚后的第四年,她被人绑架,闻人诚没能在第一时间救出她,结果让她受尽了折辱,甚至失去了他们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那场变故太过残忍,以至于她被救回来之后,几乎用了整整两年才恢复神志开口说话。兴许是她开始厌弃自己的肮脏,又或许是闻人诚心生内疚,抑或是他们两人都耿耿于怀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在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争吵后,闻人诚终于被她推得越来越远,然后推到一个她再也够不着他的地方。
再后来,闻人诚邂逅了女仆莎拉,然后一见倾心,执意娶她进门。
颂尹绝望了,缓缓举起手枪,将枪口抵在自己的太阳穴。她已经没了父亲,没了孩子,如今又没了丈夫。她忽然没了任何留恋,她心酸地想,如果就此死去,大概,闻人诚会记住她一辈子吧。endprint
千钧一发时,扎昆冲过来拦下她:“大小姐,您不能这样!”
她凄楚地笑,问他,又像是问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扎昆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抓住她的胳膊,深邃的瞳仁里仿佛燃烧着一团赤色的火。
宴会厅内音乐响起,她止不住地开始顫抖。
最后,她听见扎昆低沉的声音:“四年前,差拿老爷的死,不是交通意外。”
NO.4
闻人诚走进来时,颂尹正在仔细核查新项目的采买账目,账目做得很漂亮,称得上是滴水不漏,让她抓不到一点儿莎拉的把柄。
“闻人诚?”颂尹几乎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有多久,闻人诚没有回来过差拿庄园?三个月,六个月,还是整整一年?因为是在家里,又刚洗了澡,所以她只穿了件绣花的真丝睡袍,海藻般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在雪白的灯光下泛着盈盈的水光。
“我想你了。”闻人诚的腿留了后遗症,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他穿的是便装,黑色的真丝衬衫,只在领口别了一枚小小的白金胸针,是六芒星的式样——这是从前颂尹送他的结婚周年礼物,纯手工订制,为了将边角打磨的更圆滑,颂尹还特意飞了一趟意大利。
颂尹的目光闪了闪,然后沉默下来。
闻人诚缓步走到颂尹身前,他抬手为她撩起一缕垂落在耳畔的碎发,柔声感慨着:“终于长了,还是更喜欢你长发的样子。”
颂尹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目光闪烁。
闻人诚轻叹一声,也不强求,然后从怀里拿出一把精致的小手枪:“这是为你特制的,只有三发子弹,你拿着防身。”
颂尹接过来,小小的一把手枪,比口红大不了多少,她盯着那手枪,目光渐渐深邃。忽然,她抬起手,将枪口抵在了闻人诚的胸口上。
闻人诚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颂尹终于开口问他:“你不怕我会杀了你?”
“你不会的。”闻人诚伸手搂住颂尹纤细的腰肢,将她轻轻拥入怀中,“颂尹,我们为什么不能像最初那样?”
颂尹只觉得心口又酸又疼,像是被人大力地在心上扭了一把。她坚定地摇头:“不能。”
“就因为莎拉?”闻人诚眸子沉了沉,“给我点儿时间,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不,这不够。”
闻人诚疼惜地抱紧怀里的小女人:“我也不喜欢小孩,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还是不够。”颂尹一把推开闻人诚,扬起脸,睫毛一闪一闪,再一次逼问闻人诚,“闻人诚,那我问你,我父亲的死,究竟是不是意外?”
“你调查了这么久,难道还没洗脱我的嫌疑?颂尹,你为什么会认定,差拿老爷的死一定和我有关系?”闻人诚不是不知道这两年,颂尹不仅一直派人在追查当年差拿老爷的车祸,而且也在暗中调查他的一举一动。
“我拿到了一段录音,录音里爸爸他……他想除掉你!”颂尹终于将这不堪说出口。当年父亲为了阻止她和闻人诚在一起,居然狠心地要除掉闻人诚。偶尔午夜梦回,忆起往事,她也会猜测,若是父亲当年没有死,她能如愿以偿地嫁给闻人诚吗?
“那我也不会。”闻人诚低低地笑出声音来,“颂尹,我很清楚差拿老爷对你有多重要。我爱你,我没办法让你受一点儿伤害。”所以他才会在颂尹遭受折辱之后选择了逃避,因为他一直没办法接受:他居然没有保护好颂尹,以及他们唯一的孩子。
NO.5
自那天后,闻人诚再也没有出现过,颂尹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公司的势力渐渐分成两派,莎拉的势力渗进好几个关键部门,她每每出面为难,都被闻人诚不咸不淡地化解。公司谣传,大约是要变天了。
颂尹的脸色愈发不好。这天从公司一出来,就遇上了来公司看望弟弟的莎拉,颂尹不由得微微一怔。
莎拉居然迎上来,笑吟吟地与她打招呼:“颂尹小姐,好久不见。”
颂尹没有搭腔,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忽然,她的目光一顿,落在莎拉的颈子上。莎拉今日戴了一条宝石项链,那项链的式样她见过,居然和前几日闻人诚差人送给她的那条一模一样。
“你怎么也有一条?”没等莎拉回答,颂尹已经叹口气,伸过手道,“趁我还没发火,把项链摘下来。”
莎拉摇头:“是老爷送给莎拉的。不可以。”
颂尹冷笑一声,直接上前粗暴地一把将项链扯下。她翻转着项链看了看,目光忽地一怔,这是……她抬起头,又看了一眼莎拉,只是这次的眼神与往日不同,似乎又多了一分审量在其中。
莎拉猛地吃了一惊,护着脖子连连后退:“你居然……”
颂尹冷哼,转身欲走,却听莎拉叫住她:“我怀孕了,这将是老爷的长子。”她故意挑衅道,“你真可怜,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孩子。”
颂尹忽然觉得手足冰冷,曾经,她也有过一个孩子,可是,她都来不及看看,那个孩子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可如今,莎拉居然有了闻人诚的孩子,她觉得心底有一把大火在燃烧,几乎要掏出那把小手枪来。可她还是控制住自己,再次警告莎拉:“不要招惹我,否则我会叫你死的很难看。别忘了,我是颂尹·差拿。”
三天后,差拿庄园。
“你说什么,莎拉死了?”颂尹的手几乎握不住电话,她心头一颤,有些遗憾那个没来得及出世的孩子。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颂尹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转身走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脚下的一切,滚滚红尘,车水马龙。她哧哧地笑出声:“哦,外面居然说是我做的?也好,就让他们看看,闻人诚到底会不会杀了我给他的小老婆报仇。”
那边又说了一番话,颂尹眉头一挑,快步走到书桌前,拉开小抽屉一看,闻人诚送给她的那把防身小手枪居然真的不见了——莎拉死于这把枪下。
她挂断电话,良久,才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片刻后,她又拨出另一通电话,郑重其事地问:“扎昆,如果我和闻人诚,你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endprint
NO.6
莎拉出殡那日,颂尹也去了。她一现身,就引得现场一阵骚动。
颂尹摘下帽子丢给迎上来的扎昆:“闻人诚呢?”
“大哥在内厅,札蓬仑亲王派了人过来吊唁。”扎昆低语,“大小姐,他在亲王心里分量不轻啊。”
颂尹讥讽地一笑:“他能給亲王的,我也能给。倒是你,可别临阵变卦。”
“扎昆誓死效忠大小姐。”扎昆承诺道。他看着走在前面的颂尹神色有些凝重,也许过了今天,一切都会不一样,他会成为与颂尹并肩而行的那个男人。
穿过走廊,到了后面一间会客厅,屋子里的光线有些暗,闻人诚看上去很是憔悴,短短几日,就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
“颂尹,你怎么会来?”闻人诚看见了门口的颂尹和扎昆。
颂尹走进来,却是问:“你为什么把我的货扣住?”她名下有一艘船货被闻人诚暗中扣下,派人去要,竟连人也一起扣下了。她冷冷地一笑,“这么快就要动手给你的小老婆报仇,连查都不查,只凭一颗子弹就认定凶手是我?”
外界一直在传,莎拉的死和颂尹有关,不但有公司的监控证明莎拉在死前曾与颂尹有过龃龉,而且法医判定莎拉的死因是枪杀。而那枚子弹是特制的,整个金蟾岛只有闻人诚送给颂尹防身的那把小手枪能匹配。
颂尹直视闻人诚的眼,目光灼灼且坚定:“若是要杀我,你尽管来,别玩阴的,反正我的人大多在你手上,我今时今日已经奈何不了你了。”
“我会查清楚真相。”
颂尹冷然一笑:“既然还不确定,那就把货和人还给我。”
闻人诚微微蹙起眉,停了一下,道:“好,明天我就放人放货!”
颂尹却不同意:“我要你现在就随我去码头,如若不然,我就叫你心爱的莎拉连最后一程都走不安宁。”她说得决绝,眼里隐约有恨意,看得扎昆一阵心惊。
闻人诚沉吟,似有犹豫。
扎昆道:“大哥,我陪你走一趟。”
闻人诚低叹一声,语音莫测:“好吧。”
扎昆扫了一眼颂尹,只见她环抱着双臂站在窗前,窗外的阳光射进来,给她黑色的裙子笼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莫名地,他忽然想起少年时,他陪颂尹去学校参加毕业典礼,颂尹作为毕业生代表,在主席台上高歌一曲。那也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少女颂尹站在银白的光晕里,明媚耀眼的像是个小天使。
到了龙湾码头,闻人诚在这里设了一个暗哨,对停靠码头的过往船只收取保护费和管理费。这地方虽然不大,人手也不多,但因为背后是闻人诚的势力,所以一直平安无事。
颂尹的人被关押在距离暗哨不远的二层小楼里,闻人诚提出让颂尹在暗哨等着,他和扎昆过去放人。颂尹不同意,一双眼紧紧地盯住闻人诚:“不,我要和你一起去。”
闻人诚眼底划过一丝不悦,摇头道:“那今日就算了。”
扎昆不明白闻人诚怎么临时变卦,但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们退缩,于是决定在火上浇一把油:“大哥,你扣了大小姐的人,就是斩了大小姐的双手。你该不会……不会真的要杀了大小姐为莎拉夫人报仇吧?”
闻人诚没有搭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扎昆,好一会儿才松口道:“那好吧。”
他看了一眼颂尹,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眉头稍稍敛起,眉宇间多了一分忧心:这个傻丫头,不是说好了就让他一个人跟扎昆去吗?
NO.7
扎昆拿了钥匙,独自领着二人走去小楼。他走进去,打开铁栅门,里边的人鱼贯而出,一个个精神十足,全然不像是饿了两天的模样。
闻人诚察觉到不太对劲,叫了一声:“且慢。”
却还是来不及,所有的人都已经出来,并且将他们团团围住。闻人诚这才发现,整个房间除了扎昆,居然全是颂尹的人——不,扎昆也是,他不可能看不出异样。
扎昆站在正中,头顶的灯光白得有些刺眼:“大哥,束手就擒吧,我已经安排好了,这房子做了隔音,暗哨那边是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半个小时后,您会因为突发心脏病而死。”
闻人诚轻叹一声,却是说:“你办事,我素来放心。”
这是什么意思?扎昆猛地一怔,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已经被身后站着的四个人按在地上。他挣扎着仰起头,满脸难以置信:“大小姐,你……骗我?”
颂尹没有接腔,只是走到闻人诚的身边,与之并肩而立:“你勾结札蓬仑亲王的事情,我们已经识破了。”
扎昆目光一沉:“我不懂你说的是什么。”
颂尹深深地叹息一声:“扎昆,我万万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为了权势背叛我们的友情。我已经调查清楚,爸爸的死的确是场意外,而且闻人诚也证明了你交给我的录音是经过剪辑的。”
闻人诚轻轻地伸手环抱住颂尹的腰,接着说:“不过我也感激你,扎昆,当时若非你拿差拿老爷的事情哄骗颂尹,也许我已经永远失去她了。”
他一直记得,他后来从酒店的监控视频看见,颂尹居然妄图以自杀来对抗他的“叛变”。颂尹并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要保护她。
在差拿老爷死后,金蟾岛的平衡被打乱了,札蓬仑亲王希望有一个听话的强者代表他统管金蟾岛,所以想要拉拢闻人诚。但亲王生性多疑,所以他想安插眼线去闻人诚的身边,然而他派出的几个眼线都失败了,所以他只能将目光放到闻人诚的私生活上面。
因为闻人诚对颂尹一往情深,所以他准备先设计杀死颂尹,再安排别的女人到闻人诚身边。闻人诚察觉了这一阴谋,但他当时难以与札蓬仑亲王对抗,何况暗箭难防,为了让亲王放弃诛杀颂尹的计划,只能选择配合,让所有人以为他对女仆莎拉一见倾心,甚至不惜与颂尹反目。
颂尹依偎着闻人诚,就像多年前那样亲密无间的依偎着,当她得知莎拉的死讯后,第一时间联系了闻人诚。她并不是急于自证清白,而是要提醒闻人诚,莎拉有问题。
莎拉的破绽,出现在她那条与颂伊一模一样的项链上,宝石的背后居然有一个六芒星图案,这个图案并不是项链原本的设计,而是十年前在日本,他们遇见的一位吉卜赛女郎送给他们的爱情守护符号。即便闻人诚真的会送一模一样的项链给她和莎拉二人,也绝不会把六芒星送给莎拉,毕竟,那个六芒星对于别人没有任何特殊意义。所以她坚信,那项链是伪造的,是莎拉故意想用项链激怒她。endprint
只是颂尹没有料到,她刚拨通电话,闻人诚就抢先告诉她,“莎拉是札蓬仑亲王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她的死是为挑拨我们的关系,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绝不让你受伤害。”
那一瞬,颂尹说不上是欢喜还是惊诧,她握着电话,短短一刹那,心底居然转过了千百个念头,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涌入心间,她原以为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可原来,他们还在原地。
她震惊了,只能静静地呆立着,直到闻人诚再一次向她承诺,“颂尹,我闻人诚此生唯一的职责就是守护你,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会改变。”
“即便车祸是意外,那也可以是我为了稳住颂尹所用的缓兵之计,你们又怎么会怀疑我?”扎昆不解,他自认一切做的天衣无缝,今天若不是他轻信了颂尹,说要和他联手除掉闻人诚,从而让他放松了警惕,他才不会轻易落到闻人诚的手中——他如今在帮会的势力,已经不亚于闻人诚,何况,他的背后还有札蓬仑亲王。
“因为莎拉。”几乎是同时,颂尹和闻人诚一起说出口。
他们三个是一起长大的,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闻人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莎拉不仅长得酷似颂尹,就连一些生活习惯和兴趣爱好都和颂尹惊人的相似,可这世上根本没有一模一样的两片树叶。
“扎昆,权势就这么重要吗?”颂尹有些不忍,毕竟在她心里,扎昆就像是一个哥哥,一直在保护着她,关心着她。
扎昆凄凄地一笑,却是问:“颂尹,如果十年前,追去日本找你的人是我,你会嫁给我吗?”
颂尹没想到扎昆会有此一问,怔怔地看了看闻人诚,才渐渐明白过来。她轻轻地摇摇头,道:“扎昆,这个世界没有如果。”
“好一个‘没有如果。”扎昆忽然大笑出声,他的笑声凄厉,听得众人面面相觑。他原以为,只要闻人诚死了,只要颂尹对闻人诚彻底死心,他就有机會和颂尹在一起,可原来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颂尹永远不会爱上他。
几乎是同一时间,扎昆就抓住了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一声暴喝,整个人自地上挺身而起,大力地将那四人甩开。他本就是闻人诚身边最厉害的一匹狼,此刻一跃而起,竟无人能阻。
千钧一发之际,扎昆自袖口抖出一把精致的小手枪,向着颂尹的方向就是一枪——居然是颂尹遗失的那把防身小手枪。
“那我要你陪我一起死!”扎昆彻底失控了,谁说没有如果,倘若这世上没有如果,那么就让他堕落成魔,带着她一起共赴黄泉。
颂尹只觉身子猛地一颤,就见闻人诚软软地瘫倒在她身上。她本能地伸手去抱他,却敌不过他的重量跟着一起往下坠,滚烫的血珠,一颗一颗滴落在她的手臂上,血液滚烫,烫得她几乎燃烧起来。
扎昆没想到闻人诚居然会为颂尹挡枪,目光瞬间一沉,绝望地看向数米之外的颂尹:“为什么……”为什么连死都不可以和颂尹在一起……
身后的人围上来,再次将他按倒在地上。
尾声
颂尹本能地用手紧紧地抓着闻人诚的衣袖,黑色的衬衫上晕开一大片深色的痕迹。她看着他,绝望又固执,他疼得皱起了眉头,眉峰依稀还是十年前的模样,棱角分明。
闻人诚伸手轻柔地抚摸过颂尹的脸:“颂尹,对不起,我可能再也没办法守护你了。”那一枪正中心口,他知道,他再也没办法做到他对颂尹许下的承诺。
“不,我不允许……”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下来,颂尹的眸子里满是绝望的凄惶。
闻人诚艰难地笑着,手指擦去颂尹脸上的眼泪:“我已经写好了遗嘱,在晋察律师那里,我死后,名下所有的财产都归你。这几年我观察过,你的那几个堂弟也算是可用之材,你让他们来公司帮你,但财权还是要掌握在你自己手里。至于札蓬仑亲王那里,如今他失了扎昆,又不能任由布泰一人独大,所以你只要不和他翻脸,还是能保十年的太平,就是十多年后的事只能靠你自己了。”
“快别说了!”颂尹摇头,“我不要你为我做的安排,我不要,我只想做你身后的女人——我要你在前面保护我,为我遮风挡雨,就像从前一样。”
“可我大概是做不到了……”闻人诚勉力笑着,手缓缓地垂了下去……
颂尹痛苦地伏在闻人诚的胸口上,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起来——他们终于等到了今天,却再也没有了以后。她想起一个人在差拿庄园的每一个夜晚,她都抱着他的一件旧睡衣入睡。
他从前无论多晚,都会回家陪她。他明明向他许诺,一定会回来陪她。
但是,他再也回不来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