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二年后
“你管她去死！干么答应你奶奶回去接总经理的位置啊”
晚上九点多，在俞雅玟工作的“SoleilenVille”餐厅员工宿舍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那音量之大，只怕连隔壁套房的其他拽都吓得从沙发上跳起来。
“嘘……”
俞雅玟皱眉示意表妹禹襄湘别再大声嚷嚷，免得邻居上门抗议。
但禹襄湘气成这样不是没原因的。
换成是别人，突然从一个在厨房辛苦工作的甜点师傅，继承家业、当上坐领高薪的大企业总经理，可能觉得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管它到底要做些什么，马上欢天喜地上任。
但是她这个表姊从小到大的数学成绩永远是低空掠过，因为她一看到密密麻麻的数字就想睡觉，过年收到的红包也要外婆立刻帮她收着，因为没金钱概念又心软的她就像个圣诞老人，都把钱拿去买礼物送给表弟妹们。
而且她这个人生平无大志，从小到大唯一的兴趣就是做甜点，梦想只是当个甜点师傅，开一间可爱甜品屋。对这样的人来说，要去经营集团、当个总经理？根本是折磨！
继承家业？那更是场恶梦！更别说还得去跟她那无情的奶奶、冷血的继母相处。
“好啊，你去，不过先叫你奶奶帮你在台中七期买栋豪宅，再存个一千万到你户头，每个月月薪百万，让我看看她有多少诚意。”
表妹的狮子大开口听得俞雅玟一愣一愣的。
“奶奶说会先给我一笔二十万的治装费，也会付我百万年薪，我就已经觉得太多了，你还要我提月薪百万？那不叫帮忙，应该是勒索吧？”
“什么勒索，是你该拿的‘精神抚慰金’。”禹襄湘说得理直气壮。“你以为总经理只要坐在办公室负责盖章就没事了吗？总经理要看报表，要开会，到时会有几十双眼睛瞪着听你讲话，还要谈生意，搞不好还得喝酒应酬——”
“好了、好了，我光听就头痛。”俞雅玟听得头昏脑胀。“其实我这个人只要吃得饱穿得暖、身体健康，就觉得很幸福了，有多少薪水不是问题，我真的只是想帮忙。”
“就算那份工作一定会让你感觉天天像在地狱？”
“对。”俞雅玟一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壮烈神情。
其实她比谁都清楚，自己没有遗传父亲一丝一毫的经商天分，接下这个工作必定是度日如年，可是，她实在无法拒绝奶奶的请托。
“你脑袋是漏斗做的，什么事都装不住吗？你奶奶是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
禹襄湘火大地提醒她，毕竟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对于表姊坷坎的身世，没人比她更清楚。
因为长辈反对，表姊的父母私奔结婚生下了她。可怜她母亲难产过世，父亲后来听从她奶奶的安排再娶，却在她四岁时也因车祸而身亡。
讨厌她的继母，在她重男轻女的奶奶同意下，连络上她母亲的娘家将年幼的她接回去，从此不闻不问，一次也没去探视过，完全是由外公、外婆扶养长大。
对于那么没人性的奶奶还有求必应？真不知道该说她这个表姊是慈悲心肠还是蠢。
“欸，她怎么说也是我的亲奶奶……”俞雅玟低叹一声，语气满是无奈。
“反正你就是烂好人一个。”禹襄湘唇角一撇，不以为然地回说。
俞雅玟露出苦笑。“奶奶被我弟气得病倒，暂时不能管事，而她又坚持公司是爷爷一手创立，绝对不能让没血缘关系的外人有一丝夺权的机会。我爸是独子，又找不到我弟，就只剩我能接总经理的位子，所以就算不支薪，我也应该义务帮忙，保住爷爷的公司，不是吗？”
只有熟识的亲友才知道，她奶奶是在业界还算小有名气的“丰瑜食品”董事长，企业经营权不久前才交棒给她同父异母的弟弟俞项海，只是没想到弟弟竟然重蹈父亲覆辙，抛下公司，不顾家人反对为爱走天涯。
虽然奶奶对她的确是有些无情，却仍是她的至亲。何况，那间公司里有着已逝父亲的多年心血，就算对商业经营一窍不通，不清楚自己到底能帮些什么，她也无法漠视公司危机，只能硬着头皮答应。
俞雅玟拉着表妹的手，好言哄着：“别气了，其实奶奶能想到找我帮忙，就表示她还当我是一家人，我真的还满开心的。但是如果能得到你的全力支持，那我就更是勇气十足了。”
“欸，既然你决定非蹚这趟浑水不可，就去试试看，当作学个经验也好。”禹襄湘拿她没辙，才不得不答应。
毕竟表姊天生耳根软、心肠好，看见别人有难，只要能力所及一定伸出援手，遑论是自己家人了。何况她外表看来温婉柔弱，骨子里可是一旦做了决定就打死不退的顽固脾气，要说服她恐怕不比愚公移山来得容易。
“谢谢你支持我。”
俞雅玟也明白自己的决定的确有点鲁莽，能得到表妹的赞同，多少让她心里踏实一些。
“可是你是个甜点师傅，完全没有半点经商概念，管理一家公司又不是几匙糖加几克面粉就能轻松处理的事，你奶奶怎么放心交给你这个外行人？”
“奶奶说有个在公司工作多年的徐秘书会帮我。不过今天我请假上台中一趟，才知道奶奶听从继母的建议，昨天早上就飞去美国疗养。巧的是徐秘书昨天下午递出辞呈，而且已被批准。我想打电话跟奶奶提这情形，继母却叫我自己想办法，别为了点小事打扰奶奶休养。看来我只能自立自强了。”
“不懂就是不懂，要怎么自立自强？”禹襄湘双手环胸，蹙眉说：“还有，那个徐秘书辞职的时机也未免太巧，会不会是你继母为了整你才搞的鬼？”
“怎么会？一切只是凑巧，你别想太多了。”
俞雅玟笑笑回应。还好没提继母对她爱理不理，又说家里没空房，要她上来后暂住储藏室，不然依表妹的个性，搞不好会立刻杀去理论呢！
“算了，反正你已经打定主意要帮忙，那么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被人看扁、让坏人奸计得逞，一定要把公司撑起来——有了，砸钱找个能力不同凡响的万能秘书帮忙！”
“万能秘书？”俞雅玟一脸茫然。
“嗯，我知道有一间以汇集各界精英闻名的‘万能派遣’，虽然索费不低，不过能力也不同一般。你这几天还得留在餐厅交接工作，就由我去帮你谈吧！如果是他们，一定有办法帮你……”
听表妹说得口沫横飞，俞雅玟有些疑惑，实在是怀疑一个和她同时进公司工作的派遣秘书，真的能够帮她吗？
不过依她目前的状况，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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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能人力派遣”，是由帅冠宇和几位好友一起成立的人力派遣公司，虽然是成军不到三年、成员编制也不到百人的小规模，却是目前人力派遣的后起之秀。
不同于一般派遣公司“便宜、好用”的诉求，“万能派遣”只网罗最顶尖的专业人才，收费也以昂贵出名。
捧着大把钞票上门的客户，不是有迫切需求、就是有超高要求，“万能派遣”却能做到从开业至今不曾有雇主抱怨，倒是常来卢着要续约打折，风评好到人手不足，不少成员的工作档期都预约到一、两年后了。
“帅冠宇，你故意的吧”
一个衣着中性、蓄着一头俐落短发的女子，双手撑在桌上吼着桌后的董事长帅冠宇，那横眉竖目的模样，谁都看得出来她正火冒三丈。
身为创始股东之中唯一的女性，也是“万能派遣”里最顶尖的贴身保镳高佳芯，对于她接案的种种规定，大伙向来由着她，毕竟谁也不想惹毛一位空手就能把木桌劈成两半的高手。
不过，这回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为什么答应跟安威廉续约？”她没好气地瞪着帅冠宇。“你明知道我的规矩，同一个雇主——”
“一千万。”帅冠宇打断她，简短地吐出三个字。
高佳芯愣了愣，旋即瞠大双眼。“你指的是续约金的价码？”
“没错，续约金一千万。除了这个，每月另付你一笔治装费。”帅冠宇如猎豹般的琥珀色双眼迎视着她。“公司一切以股东及员工利益为优先考量，这么优渥的条件，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治装费？”她听了就头疼。“省省吧！他对我的穿着有什么不满？当我跟他一样是电影明星吗？”
“No，他应该当你是女王。”
插话的是坐在一旁沙发上翻看杂志的另一名股东钟应晖。谈续约时，他人也在现场。
“千万年薪、食衣住行全包，万一遇上疯狂影迷行凶，他还另请了一名佣兵出身的保镳出马，你只要躲在他身后就行。高薪又没有安全顾虑，再加上公司答应续约后的既得利益，冠宇不答应才是脑袋有问题。”
“可是——”
“当然，倘若他之前曾对你有任何人身侵犯，合约自动无效。”
帅冠宇仰望着双颊瞬间透出一抹心虚红彩的她，胸有成竹地淡然一笑。
“因为这三天你度假关机，续约时连络不上你，所以我在新约上先加了这条但书。说吧，他对你有过任何不规矩吗？”
“……没有。”
钟应晖在一旁忍笑看着董事长如何对付难缠的高佳芯。只见高佳芯听完之后，手握紧了又松、松了又握，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模样，最后狠狠地瞪了帅冠宇一眼，从齿缝中迸出简短的两个字，死了心不再抗议。
其实安威廉是爱上她，才会开出天价续约，她明明也动了情却死不承认，帅冠宇早就心知肚明，也存心撮合，才会故意答应续约。既能肥了公司荷包，又能助有情人终成眷属，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好，那就请你明天一早准时去向雇主报到——”
“老板是哪一个？”
禹襄湘的突然闯入打断了帅冠宇的话，总机小姐随后追上来，慌乱地捉住她的右手，牵制她的行动。
“董事长，这个人硬闯，我实在是拉不住她……”
“没关系，放开她。”
下令的是高佳芯。说话的同时，她也已经挡在帅冠宇和禹襄湘之间，做好必要时立刻撂倒不速之客的准备。
“怎么回事？”
被帅冠宇的眼光一扫，总机小姐立刻战战兢兢地解释。“这位禹小姐说要聘请一位秘书，我向她解释目前公司旗下秘书皆已外派，预约要等上半年，她却说她连一个礼拜都等不及，非要直接找您谈，然后就在公司乱闯……”
“我知道了。”帅冠宇使了个眼色，示意总机小姐带上门离开，起身走到禹襄湘面前。
“禹小姐是吗？你好，我就是董事长，敝姓帅。有什么事，我们坐下再谈。”
既然对方好言相待，禹襄湘也点了点头，在浅褐色的牛皮沙发上落坐。
帅冠宇在她对面坐下。“关于你急需一位派遣秘书这件事，如同刚才那位小姐所说，除非你能接受预约等候，否则只能请你去其他公司——”
“其他公司拥有更优秀的派遣秘书吗？”她着急地打断他。“我要的不是普通秘书，而是能力强到就算公司负责人是个白痴，也能马上进入状况，而且能维持公司正常运作的高手，所以我才会找上你们公司。”
“小姐，那你应该不是要找派遗秘书，而是需要我们派遣一位董事长才对。”钟应晖半开玩笑地回话。
“没错，我就是需要一个能有董事长才干的万能秘书。”禹襄湘对他的揶揄不以为意，还顺着他的话。“而且最好是能立刻上班，不然我表姊麻烦就大了。”
“就算你这么说，我们也帮不上——”
“为什么你表姊会有麻烦？可以把详情说给我听吗？”帅冠宇的拒绝还没说完，就被高佳芯打断。
“我也很好奇。”钟应晖也一脸兴味盎然。
一听他们向对方询问原由，帅冠宇马上有不好的预感。
女的是同情心旺盛，男的是超爱蹚浑水，这两个人一起感兴趣，恐怕就要害他揽上麻烦。
“我想——”
“事情是这样的……”
他还来不及阻止，禹襄湘已经把事情娓娓道来，不只是紧急接管公司的事，连俞雅玟可怜的身世都一并吐出，只差没连生辰八字也报上了。
“……为了表示诚意，一签约，我们马上预付十万订金。虽然公司给新秘书的起薪只有三万，但薪水好商量，不足的部分我表姊会私下由她的月薪里补足，请你们无论如何要抽出人手帮忙！”
“听你这么说起来，你表姊还真是迫切需要帮忙。”高佳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我想，我们公司的确是有这么一个适合的人选。”
“而且是我们公司最顶级的派遣秘书，有他出马，保证能搞定。”
钟应晖瞧见高佳芯微微勾起一抹算计的笑容，马上猜出她想陷害的是谁，故意跟着附和。
“你们两个说的是谁？”帅冠宇难得地露出疑惑。
毕竟拥有超强记忆力与组织力的他，旗下所有人员的派遣状况都记在脑子里，印象中最优秀的李秘书，预约早排到大后年去了。
高佳芯皮笑肉不笑地瞅着他。“我们万能的天才董事长，几乎每天只花一、两个小时就能处理完所有公事，其他时间都闲得很，既然如此，兼差赚个外快还能顺便助人，‘以股东及员工利益来考量’，接这件Case绝对是有益无害，不是吗？”
看来某人非得以牙还牙才甘心。
唉，他可是一番好意要乘机撮合她和安威廉，才故意不管她的规矩答应续约，她倒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存心要恩将仇报。
“高姊说得有理，反正你平时也只要有一台电脑就能掌控公司大小事，要你再兼任一家小公司的秘书肯定游刃有余，没什么大不了，就当作是去做做功德，好心会有好报的。”
帅冠宇还没来得及回应高佳芯，钟应晖倒先急着幸灾乐祸，马上附和。
难得瞧见个性迥异的两人如此意气相投，偏偏却是联合起来想整他，帅冠宇实在是好笑又好气。
连做功德这种话都拿来压他，说穿了只是巴不得从未在别人手下做事的他，也去尝尝为了不砸公司招牌，使出浑身解数为那些雇主劳心、劳力卖命的辛苦，想听他叫苦？
“对啊！既然还有一名现成人力，就应该可以接下工作，不然——不然我就到处去说你们‘万能派遣’大小眼，只挑有钱有势的客户服务，做的是黑心事业。”
禹襄湘虽然不懂另外两人为何初次见面就那么挺她，愿意说服老董出马，不过既然是“万能派遣”的头头，能力肯定吓吓叫，只要他答应出手相助，那表姊不就高枕无忧？她当然也得卯足劲加入说服的行列。
“小姐，你那么做可是犯了诽谤罪，我们公司一定会提出告诉。”帅冠宇没被吓到，反而脸色一沉，不悦地提醒她。
“诽谤？我说的是事实。你的两个员工都说了你能接案，你却不接，不是那样，难道是自认能力不足，连小小的秘书工作都无法胜任——”
“好，我接。明天下午两点叫当事人来签约，逾时不候。”
帅冠宇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看扁，禹襄湘算是刺中要害了。
“当事人？”
“就是你表姊。”他不耐地回她一句，顺便按了内线电话。“邱小姐，送客！”
虽然人家没给她好脸色看，还下了逐客令，但是已经圆满达成任务的禹襄湘一点也不介意，笑嘻嘻地踏出办公室。
竟然能说动“万能派遣”的董事长亲自出马，她怎么会那么厉害～～
＊＊＊凤鸣轩独家制作＊＊＊＊＊＊
隔天下午两点，俞雅玟准时出现在“万能派遣”的会客室。
表妹告诉她，虽然“万能派遣”的董事长答应亲自出马，但不是心甘情愿的，搞不好今天会藉机刁难，让她知难而退，因此绝对不能中他的计，说什么也要把约签了，那她才能高枕无忧。
表妹还说，对方虽是个混血美男，但看来精明干练，肯定不是会怜香惜玉、义气相助的白马王子，说不定会在薪水方面来个狮子大开口，记得无论如何也不得超过她接任总经理的月薪，不然帮忙帮到负债，那就得不偿失，简直能荣登“世界第一蠢人”的金氏纪录了。
可是表妹交代了一堆，就是忘了告诉她，那个“万能派遣”的董事长，竟然就是帅冠宇。
她一眼就认出他了。那个至今还曾在午夜梦回时出现在她梦中的男孩，如今就坐在她面前，成为一个十分出类拔萃的男人。
他的身形更加修长，那栗色发丝削剪得飘逸有型，就算穿的不过是普通的铁灰色西装，跟一般上班族一样，却比别人多了一分贵族气息，光是坐在那里就不断散发明星似的光芒，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那双曾让她无比迷恋的琥珀色眼眸，依旧如宝石般迷人，只要一眼，就让她在不经意的眼神交会中，再度为之怦然心动。
但是，这也让她忆起当年告白时，差一点害死他的惨痛往事。
这还是两人在那之后的第一次相遇，虽然帅冠宇好像完全没认出她，她还是紧张得手足无措。
“……所以，你即将接手的是‘丰瑜食品’总经理？”
帅冠宇一面问她，一面低头敲打着搁在膝上的笔电，在网路中搜寻这间企业的任何资料。
“是。啊——”
一声惊呼让他的视线瞬间由电脑萤幕转移到对面女子身上，这才发现她竟然打翻咖啡，地毯立刻染上一大片污渍。
“对不起！”俞雅玟有些困窘地弯下腰拾起咖啡杯。
“没关系。”
帅冠宇平淡说着，心里却已经为这位女雇主多下了一笔容易紧张又粗心的注释。
老实说，从她踏进门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他一路扣分了。
别的先不论，光从外表就嗅不出她有任何商场人士的气息。
一头洋娃娃似的柔鬈长发，一双小狗般的圆滚黑亮眼眸，一张看来毫无心机的鹅蛋脸，还穿着一袭藕红色的洋装搭平底娃娃鞋，从头到脚真的让他找不出半点能成为商场女强人的潜力。
唉，竟然找这样的女人来接掌一间规模还不算小的食品公司，简直是病急乱投医！难怪她表妹会急着上门替她找帮手。
“你是国贸、企管还是会计系毕业？”
他开口问起她的学历。既然查询完了公司相关资料，接下来，他想知道自己未来的上司究竟有多少能力？
就算外表不及格，也还有改造的空间，重要的是内在学识。既然她会被临时委托经营公司，就算没有管理经验，至少也应该是学商的。
“都不是，我没学过商。”她看见他脸色一变，但还是不得不老实告诉他。“我是学食品烘焙的。”
“再说一遍。”他眉一皱，啪地瞬间合上笔电。
“我表妹没告诉你们吗？”她有些心虚。
“她只说你能力不足，所以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秘书辅导。”他开始感到头疼。“可是现在看来，你不只是能力不足，而是根本没有能力去经营一间公司，我劝你最好立刻回绝，叫他们找个专业经理人吧！”
她苦笑摇头。“奶奶坚持公司的经营权不能落在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手上，所以除了我，没有其他人了。”
“荒唐！”他毫不客气地批评。“这是什么落伍的想法？就算公司毁在你这个商业白痴手里也无所谓？其他员工的生计都不用顾虑？真是好笑。”
俞雅玟一点都笑不出来。
商业白痴……
欸，相隔多年，他迷人的风辨依旧，连那张毒嘴也依旧，真是教人又怀念又心酸哪……
“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需要你的帮助。”她一脸诚恳。“我相信如果是你，一定有足够的能力帮我度过这个难关。”
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帅冠宇看着她澄澈的眼，想起了他小时候最宠爱的那只拉不拉多。
那样对他坚信不疑的忠实眼神，竟然会在这初次见面的陌生女人的眼中出现？虽然觉得有些古怪，却也让他不由得有些心软。
“玩过股票吗？”他打算再给她一次机会。
“没有。”虽然不明白这跟经营公司有什么关系，她还是乖乖回答。
“基金呢？”
他想找出她任何一点跟财经有关联的地方，才能勉强说服自己接下这个Case，没想到她又摇头。
“那你平日是怎么理财的？”
“理财？”她认真想了想。“我每存满五万就转定存，这算理财吗？”
他没回答，倒像是在努力忍耐些什么似地深吸了一口气。
“下一个问题，87等于多少？”
她愣了一下。“呃，87……”
“不能思考超过一秒！”
“是。”
俞雅玟被他突如其来的音量吓了一跳，感觉他似乎是在生气，却不明白自己哪里惹恼了他，只知道依他的表情看来，倘若他是个正在讲课的老师，此刻手中的粉笔肯定已经砸向她脑门。
“97？”他一双利眼直盯着她。
她好紧张，脑中一片混乱。
“5。”
“是63才对！”
“98？”
“76。”
“是72！”他额上冒出一条青筋。“你小学真的有毕业吗？”
很好，她非但是个商业白痴，也没有最基本的理财概念，连小学生都会的九九乘法表也背不熟。
“有。”她还真的回答他。“对不起，我只是一时紧张——”
“抱歉，我没有办法接受你的委托。”帅冠宇没好气地收起合约，不客气地直言：“我看不出你有半点天分，资产负债表、现金流量表之类的财务报表你一定看不懂，而且要教会你就不晓得要花费我多少唇舌，我看你连跟客户往来都应付不来，你还是放弃吧！”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努力不拖累你的。”她气死了自己连连出糗才把事情弄到这地步，只能急忙挽救。
“有些事，不是短时间的努力就能达成，还得看有没有那个能耐。”他看坏她不是那个料。“要辅佐像你这样连九九乘法都背不好的商业白痴，会把我气到短命，我劝你在搞垮公司前，不如先说服你奶奶直接把公司卖了比较省事。”
“公司不能卖！我也不认为自己有你想的那么糟。”她脸色微赧。“我不是笨蛋，只是没想到‘万能派遣’的董事长竟然是你，让我一时有点手足失措又紧张，所以才连连出错——”
“什么意思？”他听出端倪。“你认识我？我们见过面吗？”
她点点头，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身分。
“国中的时候，在学校的游泳池旁，我向你告白被拒绝。”
俞雅玟看见他不断张大的双目，相信他已经想起她是谁了。
“原来是你”他大吃一惊，紧接着想到另一件事。“你该不会是故意找上门的吧？”
“不是、不是。”她连忙摇手否认。“我刚刚不是说了，我完全没想到董事长是你吗？真的只是巧合。”
“不管是巧合还是刻意，我都不想再跟你有任何瓜葛。”他站起身，冷冷道：“请回吧！”
“帅冠宇——”
“我跟你没那么熟吧？请不要直呼我的名字。”
他刻意保持冷淡，迳自走过去将门打开。
看着那张仿佛结霜的脸庞，俞雅玟深深叹了口气，顺从地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