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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懵懂不知愁(四)

    訾槿美滋滋地穿着鱼落亲手缝制的火红色的毛皮锦袍,头戴木簪,脚踏褐色长靴,故作潇洒地立于太平轩的屋檐之下,满怀期待地朝门外张望着。

    喜宝大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地上前道:“主子这一装扮真真的俊美无比。”

    訾槿听着喜宝蹩脚的马屁傻乐了一下,将手中的折扇“唰”地一下打开,摇了两下。

    “主子真是貌比郇翔,玉树临风……”

    “呵呵,你们主仆俩真真有趣,都说奴才像主子,如此看来真是不假。”西乐一身男装,头戴翠玉冠,手持青竹笛,身着纯白锦袍袖口和衣边上都绣着精致的碎花,脚踏黑色长靴,美艳绝伦的脸上露出随意的微笑,更将她那绝色的容颜衬得愈加的销魂噬骨。

    喜宝机灵地上前行个礼,献媚地道:“奴才给长公主请安。”

    西乐美目一转,拿着手中的笛子轻敲了下喜宝的脑袋,盈盈笑道:“好个机灵的奴才!”

    訾槿见西乐进门,将手中的折扇一合,拉着西乐便要离开:快走,快走,要不鱼落该追出来了。

    鱼落面无表情地从太平轩内缓缓地走了出来,从容地对西乐行了个宫礼道:“奴婢鱼落给公主请安。”

    西乐轻轻甩开訾槿的手,嘴角含笑将鱼落从头到脚打量个遍,笑意却未到眼底:“何事?”

    “奴婢以为公主与主子如此地贸然出宫,实为不妥。”鱼落玉容紧绷,面对西乐的逼视不卑不亢。

    訾槿站在西乐身后对着鱼落猛眨眼睛:少说一句吧,就出去一会还不行吗?

    “噢?有何不妥之处,你且说来听听?”西乐眉尖一挑,玩着手中的长笛,似是不经意地问道。

    鱼落对訾槿的挤眉弄眼视若无睹,敛下眼眸劝道:“公主万金之躯,怎能为了主子一时的兴起便担这出宫的风险呢?”

    西乐脸色一冷上前两步,用青竹笛执起鱼落的下巴,细细地打量着鱼落的长相,冷然道:“小哑巴,你未告诉你这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小宫女,是本宫提议出宫一游吗?”

    说是说了……只是尚未未说服罢了……

    立于西乐身后的訾槿并未看见西乐此时狠厉的眼神,她抑郁地看着自己最怵的两个女王蜂的针锋相对,任何一人也不是她能得罪的。

    西乐眯着双眸盯着鱼落良久后,冷笑一声,拉起訾槿就朝太平轩外走去。

    訾槿无奈地回头,用眼神安慰着鱼落,鱼落始终未曾抬头看訾槿一眼。

    喜宝回给訾槿一个安慰的笑脸,又苦着脸怯怯地瞟了一眼满面阴沉的鱼落。

    訾槿低下头,深深地检讨了一下:喜宝节哀吧……

    红墙金瓦,朝阳东宫内一片富丽堂皇,里面每一件物品都是宣隆帝千挑万选亲赐的。月国所有旷世的宝物几乎汇集于朝阳东宫,由此可见宣隆帝对太子的疼爱程度。

    太子君凛眉头紧锁手持书本,立于书房窗下,心不在焉地眺望远处。

    贴身太监小五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喘着粗气:“殿下!殿下!那太平轩的主子与西乐长公主私自出宫去了。”

    君凛眉头皱得更深了,思索了良久后,方不紧不慢地道:“继续跟……”

    “禀殿下,跟踪的人马好像不止咱们,似乎皇上也派了人……”小五为难地抬起头,观察着君凛的脸色。

    君凛沉吟了片刻:“莫让父皇的人发现了,继续跟上。”话毕后,君凛转过脸去,出神地眺望远处,可那眉宇依然紧锁,忧郁之色尽染眉间。

    西乐从见过鱼落之后,脸色异常地阴沉,虽带訾槿安全地出了宫,却一路对訾槿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訾槿丝毫不在意西乐的冷落,新奇地望着四周叫卖的人群与街上的众人,每每看到新奇之物,脸上的垂涎之色毫不掩饰,脑袋恨不得能转个三百六十度,暗恨自己只长了一双眼睛。

    西乐走了一会,气也消了,转头欲和訾槿说话,却发现一直跟在身后的訾槿不见了踪影。西乐大惊之下脸色剧变连忙回头去找,未走几步,远远地看到訾槿站在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子边,摇了摇手里的红装面人新娘歪着脑袋对着自己傻笑。

    西乐见訾槿一脸傻笑,左手依然执着折扇,右手拿着一个小面人晃悠着,终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寒冬腊月的,拿把折扇也不怕人家笑话。”西乐佯怒地瞪了訾槿一眼,柔声说道。

    訾槿一听此话“啪”地一下把折扇打开摇了两下,心中暗自得意:不拿折扇怎么显示出我这翩翩佳公子的气质?

    西乐眼底笑意更浓了,亲昵地轻轻捏了一下訾槿的鼻子:“还不快走。”

    訾槿合上折扇,惊异地摸着鼻子,椅着右手的面人新娘一脸苦相,后摸摸身上的干瘪的荷包:身无分文啊。

    西乐“扑哧”一声又笑出声来:“若本宫……本公子不返回来寻你,莫不是你就一直站在此地不成?”

    訾槿点点头,暗暗得意:你私自带我出宫,岂会轻易将我丢弃?

    西乐付了钱后,四周张望了一下,见前方不远有个茶楼:“时间尚早,我们不妨去前方的茶楼听听这月国的风土人情。”

    訾槿一脸不情愿地被西乐拉扯着进了酒楼:男女授受不亲,如此拉扯成何体统啊……

    西乐刚进茶楼便招来了众人的眼光,只见她对众人妖娆地一笑,安逸地在大堂内找了个安静的角落落座。

    訾槿迅速低下头去,不情不愿地坐在另一边,一脸的郁闷:绿叶哪堪比红花……悲哀啊……

    店小二见两人都衣着不凡,满面堆笑献媚地问道:“二位公子,喝点什么?”

    “黄芽。”西乐不经意打量了四周一会。

    “公子真是好品味,这黄芽产自最湿润的南方,一年最多也不过能出二十多斤。去了进贡的,如此大的皇城也惟有小店才有。”店小二点头哈腰眉飞色舞地道。

    西乐眉头轻皱,不耐地摆了摆手,店小二立即退了下去。

    訾槿津津有味地看着店小二:果然如传奇中一般的狗腿。

    西乐嘴角含笑,侧脸看着訾槿的一举一动:“你为何不愿开口说话?訾吟风对你不好吗?”

    訾槿微微一愣,脑中突然闪过那个一直坐在树枝上遥遥望向人群的瘦弱的身影,以及訾吟风的无奈、屈辱、心伤,脸色渐渐地黯淡了下来。

    西乐笑容一敛,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后又变成了一丝冷然:“你是甘愿为訾吟风做质?如今月国六分以上的兵力都握在訾吟风的手中,若他起了半分反心,月国皇帝回第一个拿你开刀……你真的不怕吗?”

    訾槿抬起眼眸,微微一笑,漆黑的眼眸发出逼人的神采:不怕,虽然对他了解不多,但他绝不会将訾槿的命弃之不顾。

    西乐神色一转,眼神凌厉万分还带着淡淡的恨意,桌下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良久后她转眸对訾槿妖娆的一笑:“既然如此,小哑巴为何不敢开口说话?”

    訾槿被西乐笑得一阵晕眩,心跳加速:妖孽啊妖孽!

    西乐见訾槿如此失态,心情大好一片。她抬手理了理訾槿的长发,附在訾槿耳边轻吹着气,柔声道:“本宫嫁给你可好?”声音娇媚得能掐出水来。

    訾槿猛地捂住耳朵,压抑着狂跳的心,摒弃那酥麻的感觉:我不是玻璃,不是玻璃,不是玻璃……

    西乐柔弱无骨地靠在了訾槿的肩头,媚声道:“小哑巴心跳怎如此的快?莫不是你对本宫心动了?”

    訾槿僵直着身子,咬牙切齿:公众诚!妖孽自重!

    西乐柔顺地靠在訾槿肩头,毫无预警地愉悦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异常的明媚纯净,笑意直至眼底,千万梨花敌不过这柔媚的娇笑。与以往的笑容不一样,这笑容出自内心,纯真妖冶,美得让人眩晕。

    茶楼中的众人,都迷醉在这笑容之中,虽西乐身着男装,但动作与笑容之中,让人一眼便看出那是个女子,待看到西乐身旁的訾槿之时,均是摇头叹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啊……

    訾槿抑郁地偷看周围的人,真想将伏在自己肩头笑得天花乱坠的西乐公主一掌拍死。

    “昨日说到,那司寇郇翔乃司寇宰相嫡亲亲的长子,相貌出众才高八斗心高气傲如何受过这等侮辱……”

    大堂中央台上,横空出现的传说中的说书人,瞬间将訾槿拉出了这尴尬的气氛。

    訾槿与西乐同时侧脸看着说书人,訾槿兴味地端起手边的茶,轻抿了一口,一脸的畅意。

    西乐脸色渐渐暗了下来,一双美目微微迷着,似笑非笑。

    “……若是司寇郇翔不允女帝纳君的话,女帝宁愿断了这纳蓝南族的香火也不愿与任何人圆房,此时众臣才知女帝与司寇郇翔大婚五年并无所出之因。想那司寇郇翔乃世间第一美男子,到底还是未入女帝的眼,众臣无不唏嘘一片……”

    “啪!”的一声巨响,正听得津津有味的訾槿呆滞地看着面前残破的木屑。刚才还是好好的一张红木桌,如今西乐这一掌下去就成了烧火的柴木。

    众人大惊,纷纷朝西乐与訾槿的方向望去。

    西乐脸色异常地阴沉,愤然起身怒视着说书人,狠厉地道:“一派胡言!若再乱讲本公子就割了你的舌头!抽了你的筋骨!”

    说书人吓得面如土色双腿微微颤抖,欲争辩,却被西乐狠厉的眼神逼回了话语。

    西乐眉毛挑动了两下,脸上一副风雨欲来之势,一双绝美的眸子已是怒火蔓延。

    惊呆了的訾槿不知西乐为何要一说书人发如此大的脾气,但面对西乐这庞大而无缘由的怒气,却不敢上前劝阻。

    西乐扔下一锭银子,疾步出了那茶楼。临出门之时西乐回头看了看茶楼上的牌匾,訾槿顺着西乐的眼光望去,匾上普普通通的四个大字“如意茶馆”。

    西乐面色苍白而阴冷,紫色长袍随风摆动,精致的发髻也微微凌乱,她疾步朝皇城外走去。

    訾槿气喘吁吁小跑地跟上。不知走了多久,天色已微黑,訾槿的腿都快跑断的时候,西乐终是停下脚步。

    訾槿俯下身去,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发髻早已凌乱不堪,抬起头望向西乐,惊觉不知何时已与西乐走到了纳蓝南族家庙门前。

    那日在此庙之中碰到西乐,莫不是西乐与这纳蓝南族有何关系?或是与那女帝有何关系?

    寒风中西乐顶风而立,脸上说不出的萧瑟悲凉。她望着纳蓝南族家庙正中的牌匾“神之遗族”四个字发呆,眸底慢慢地痛苦挣扎。

    直到天色黑透,訾槿饥寒交迫,眼底担忧之色尽显。她轻轻地拉了拉西乐的衣袖:不饿吗?

    西乐怔怔地转过脸来凝视訾槿,眼底迷茫一片。她抬起手抚了抚訾槿凌乱的发髻:“你在担心我吗?”一滴清泪随话音滑落。

    訾槿惊极了,她想也未想抬手轻拭着西乐的眼角。

    西乐闭上双眸抓住了訾槿的手在脸上磨蹭着,如受伤的猫儿一般:“小哑巴,知道为何我总是来此地吗?”

    訾槿转眼望向纳蓝南族家庙,轻轻地摇了摇头。

    西乐猛地抬眸逼视着訾槿,眸中满是复杂,她一把松开了訾槿的手:“本宫要让自己牢牢地记住,与里面的人那不共戴天的仇恨!……绝不能心软半分!”

    黑暗中西乐那双妖娆的眼眸,因仇恨而炯炯发光,竟让人移不开眼眸。

    纳蓝南族已是国破族灭,何来仇恨?

    西乐突然妖娆地一笑,笑意却未入眼底道:“小哑巴定是饿了,本宫带你去这月国最好的酒楼吃最好的饭菜可好?”

    早已饿得饥肠辘辘的訾槿一听“吃”字,不愿多想西乐所说的仇恨,忙打起精神点了点。

    西乐拉起訾槿,纵身离去,訾槿大惊之下紧紧地搂住西乐的腰。

    西乐轻笑了一下:“小哑巴,害怕了?”话落音后,更是加快了脚步。

    訾槿不及多想,僵硬地将西乐抱得更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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