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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要的感情

    “说吧,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经过一场羊肉盛宴的……洗礼,王家莲花姑娘实在是再拿不出一分的力气来与自己家的二老双亲博弈,索性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

    吃罢饺子,很识时务地顺着二老双亲的眼色,借口自己的电脑有点问题,将正挽袖子准备收拾饭桌的“客人”——请注意,如果不是坚信自己才是这间屋子中屋主大人的亲生女儿,王莲花小姐还真的会以为自己才是来做客的“客人”哩——很有礼貌地甜甜笑着,将孟小洲——她发誓,孟小洲这三个字将是她今晚戳小人的绝对目标——将孟小洲先生请进自己的闺房,房门在自家爹娘鼓励的微笑——好怄啊,她用力揉揉眼睛,结果从自家爹娘慈祥的脸庞上,瞧到的竟真的是“好好把握机会喔”的鼓励笑容!

    ……她今天到底走了什么背字运?

    咬牙,将房门“砰”地用力关上,她深深深呼吸,将脸上的狰狞心中满腔的愤怒暂时压制下,面色平静地转身,声音平静地说:“说吧,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姐姐,我想追你啊!”掩在无框镜片后的单眼皮熠熠生辉,半长不短的头发下,清秀的娃娃脸很无辜地漾着单纯的笑,很随意很随意地回答:“我就是想追你嘛!”

    ……

    仰头,挫挫痒痒的牙,眼皮抽筋地翻翻白眼,莲花只恨自己,只恨自己——

    真的是#¥%……—*!

    娃娃脸却好像没瞅到她的精彩表情,很自在地在她不大的闺房中迈步转转,顺手将她电脑打开,口中还一边啊啊赞叹,什么“好多的动漫海报啊”、什么“这盆滴水观音好绿好绿啊”、什么“姐姐你喜欢玩飞镖啊有机会咱们可要好好切磋切磋啊”、什么“姐姐你的音箱造型好酷哦,用它听京剧一定很——”

    “你够了没有?”

    抽筋的眼皮渐渐呆滞,莲花实在是想不出,天下怎么还有这么这么……白痴的男人。

    没错,是……白痴的男人。

    有气,却无力施展出来,莲花随手拉过电脑椅子,很客气地塞到那个还在自己闺房中正大光明走来走去兴高采烈啧啧评论的人臀下,很忍气吞声地弯腰鞠躬:“请坐,请坐,请千万不要客气。”

    因为翻了太久还不能顺利回归原位的眼珠,则在窗口帘子处无奈地瞪了一下。

    王莲花啊王莲花,请千万注意啊千万注意,你的窗口外便是后阳台,后阳台的出口则是厨房,厨房里则是有你家的爹共你家的娘……正假借很恩爱地夫妻双双洗碗的你家爹你家娘正努力竖着耳朵偷听哩……

    “姐姐你不用客气,我又不是什么客人,你这么客气我可是会别扭的。”娃娃脸笑眯眯的,熠熠生辉的眼珠子也迅速地从大敞着的窗子处一掠而过,心中得意地笑啊笑,“姐姐你也坐啊。”

    嘴角的笑容抽搐着,莲花只恨自己不能立马几个大嘴巴扇上那张明显贼笑的娃娃脸。

    果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古人诚不欺我……

    合目,呼,吸——好,再来一遍。

    平常心啊,请一定要记得平常心啊。

    “姐姐,我却一直记得的是,不抛弃,不放弃。”

    她愕然睁开眼,瞧过去,傻眼。

    已经被人很不客气地打开了的电脑液晶显示屏上,被鼠标点开了的文件夹里,大咧咧摊开着的截图上,是一身迷彩腰配手枪头戴夜视镜耳挂通信器的既硬朗又儒雅的军人形象。

    “王小明!”她恼了。

    “姐姐,原来你喜欢吴哲啊。”不经主人家同意便私自浏览人家文件夹的人却是依然笑嘻嘻的,鼠标飞快地点啊点,点啊点,将曾经是某人花费了无数心思才收集的那大堆图片一张张地点开,一边观赏一边不忘啧啧有声,或赞叹有加,或不敢苟同,或哇哇怪叫,或呀呀摇头。

    颤抖的手,拳起又松开,松开又拳起,被彻底忽略的某人恨恨咬牙,却不能做出任何阻拦或反击的动作。

    “啊,叔叔,阿姨,你们要不要进来瞧瞧?”笑眯眯地朝着大敞着的窗子处挥挥手,娃娃脸的男人依然一脸的正大光明,“叔叔,怪不得我上次发给您的图片您找不到,喏,您看,您放到莲花姐姐的文件夹来啦!”

    正大光明趴在敞开着的窗子处的王家叔叔王家阿姨啊啊几声,你说我我说你地顺便指挥着,要笑眯眯的娃娃脸男人将突兀地夹杂在大把美男型男酷男卡哇依男中的……京剧脸谱转移到桌面上标明“莲花不许删除我们的这个文件夹”的文件夹中去。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彻底晾在一旁的人几乎要拿头去撞墙了。

    “爸爸!妈妈!”

    她咬牙。

    “啊,因为上次在网上聊天嘛,是小洲说他有几张马连良的照片的,所以我和你妈就顺手要了来啊,哪里知道会放进你的垃圾堆中去!”王家爹亲理直气壮地回视女儿的恼瞪,双手摊开,竟然还很有模有样地学着电视中的某人物垮垮肩,无辜地道:“不是我的错哦,是你妈妈非要她来接收的!”

    “怎么是我的错啊,如果不是你抢我鼠标,我会一时错手吗?”王家娘反驳。

    “你打字那么慢,我急好不好?”王家爹爹瞪眼。

    “打字慢和拿着鼠标有什么关系?”王家娘不甘示弱。

    “怎么会没关系……”

    “会有什么关系……”

    王家姑娘叹息,复叹息,突然什么恼啊怒啊愤稗啊统统消失不见了。

    有这么宝贝的爹娘,她哪里还有什么恼啊怒啊愤稗啊的,不仰天长笑三声已经很对得起自己的淑女形象了。

    “小洲,能不能用两个鼠标?”

    争吵或者说申诉的最后,王家二老双亲一起问如今他们眼中的电脑资深人士。

    “爸,妈,现在是晚上七点,咱们楼下的秧歌队该集合了吧?”

    正眼巴巴等着电脑资深人士回答的王家二老,立刻你看我我看你,而后齐声惊呼,瞬间从敞着的窗子处消失不见。

    一个是锣鼓队的队长,一个是秧歌队的领队,哪一个也是不能缺席的呀!

    只听一阵嘀咕,一阵噼里啪啦,一阵噔噔嚓嚓。

    三分钟后,震耳欲聋的开场锣鼓从楼下震耳欲聋地响彻天地。

    只,少了王家爹娘的王家姑娘闺房之内,令人窒息的静,让一直笑嘻嘻的孟小洲再也笑不出来。

    面色沉静的莲花,神情一改在王家爹娘面前的纵容与忍耐,冷冷地看着端坐在电脑前的男人,什么也不说。

    “对不起。”

    从电脑前站起来,孟小洲乖乖道歉。

    “可以了吗?”

    “啊?”他一时反应不来。

    “我的电脑到底中了什么病毒?”

    “……没什么的,就是防火墙上有几个漏洞,我补好了。”他一时分不清眼前女子面上的表情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恼怒,是愤恨,是忍耐,还是……厌恶?

    “我爸妈常常在上面东点西点,会出现问题是自然的。”秀雅的女儿面上,依然是没什么表情的表情,莲花不想再费无用的力气,只冷淡地点头,“谢谢你了。”

    ……

    “我倒真是不知道,你这个人不但会活面会调馅家务做得简直是十项全能,竟然连电脑也够精通的。”

    ……

    “真是谢谢你的夸奖了,姐姐!”她的称赞或者说是嘲讽,让孟小洲苦笑,“我大学学的专业是经济,你说我电脑能不精通吗?”

    “你学的是经济啊,我还以为你是表演系毕业的咧。”王家姑娘恍然大悟地啊一声。

    ……

    这一次,孟小洲若听不出佳人语中的讽刺,他就真的不是贵庚二十有六、哦,如今是贵庚二十有七的成熟男人孟小洲了。

    “……姐姐,你就这么讨厌我吗?”他垮下肩,有些垂头丧气,小声嘀咕:“不就是那天晚上我那个没、没……没什么你吗……姐姐,难道你真的希望那天晚上被人给什么了啊——啊——姐姐!君子动口不动手!姐姐,你菜刀哪里来的?”

    他惊恐大叫,却被震耳欲聋的锣鼓遮掩得求救无路,只能仓惶地拿电脑椅做倚靠,狼狈地左躲右藏。

    “让你说,让你再说!”双手紧紧握住亮闪闪的尺长大菜刀,已经失去理智兼被男人那几句小声嘀咕气炸了肺的女人恨恨地砍上去,“让你再说!让你得意!”

    “姐姐——我哪里是得意啊,我是失意好不——不好!姐姐,真的会出人命的!姐姐,你不想你这么漂亮的屋子被血溅五步吧!你不忍心你爸妈年纪这么大了去监狱探望你吧——把刀放下好不——啊——”他放声惨叫,一个躲闪不及,眼睁睁看亮闪闪的菜刀恶狠狠地砍上自己的左肩膀——

    “啊啊啊啊啊啊——”

    他顺着力道,踉跄地后仰,双腿撞上了后面佳人软软的床铺,右手握上左肩火辣辣的痛处,他斜着身子从床铺边沿跌落地板,脑袋“砰”地触地,痛得他眼冒金星。

    真真是流年不利,真真是佳人面前翻大船,真真是——

    真真是——

    “姐姐,拿纸笔给我。”他半闭着眼睛,奄奄一息地努力喘气。

    “要纸笔做什么?”佳人却冷冷地将亮闪闪的菜刀横在他秀白的颈子上,冷冷地眯着眼儿。

    “写遗书啊。”他喘口气,奄奄一息地继续捂着肩膀,半闭着的眼睛努力看向视线里愈来愈模糊的佳人,费力地说:“我要写遗书告诉所有人,我不是姐姐一时失手犯下的错误,我是自己失手犯下的错误。”

    “……你以为亲爱的警察叔叔们都是白痴吗?”

    佳人切一声,将亮闪闪的菜刀慢慢在快死的人颈子上挪啊挪,似乎在寻找着最容易下手的地点,一边说:“还是你以为我是白痴,会将我的房间血溅五步然后乖乖报警自首?”

    然后她皱眉,“什么烂成语啊,血溅五步出自哪个典故你知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中国人啊,你到底懂不懂成语啊?”

    “那么血流成河怎么样?”垂死之人犹好学地提供下一个形容词,“或者血迹斑斑?”

    “我还血气方刚哩!”佳人翻个白眼,将亮闪闪的菜刀随手丢到垂死之人的胸口上,手撑地将半跪着的姿势改成升堂问案的青天大老爷的威武形象,靠坐进舒服的转椅,跑丢了拖鞋的光脚丫子踢踢脚下的人形障碍,冷冷地说:“还装什么啊装!这下,我真的相信你是表演系毕业的啦!”

    “姐姐你还笑我。”揉揉隐隐作疼的左肩膀,垂死之人将胸口亮闪闪的菜刀贴到眼前细细观赏,口中啧啧称奇:“姐姐,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东西啊,我差点还真的当真的呢!”

    “你怎么不去念念中文啊?”有些头疼地揉揉额头,莲花翻白眼叹气,“好了,你这是什么样子啊王小明!”

    “孟小洲。”手撑地坐起来,往后挪了挪,靠上软软的床铺,将手中亮闪闪的玩具菜刀横上颈子,某人坚持,“姐姐你不喊我‘孟小洲’我就刎颈!”

    “……你到底几岁啊王小明?”

    “……好吧好吧,王小明就王小明吧!”委屈地将亮闪闪的玩具菜刀抱进怀里,被迫改名王小明的娃娃脸男人伸手在地上摸索。

    “你右边!”

    他眯眼往声音传来处瞅瞅,笑眯眯地往右边摸,果然找到某物,随手扯自己的毛衣擦。

    “真是受够了你!”将自己擦液晶屏的小布块随手丢过去,莲花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谢谢姐姐。”接住小布块,孟小洲或者说王小明将手中的眼镜细细擦过,戴上,很畅快地呼口气,“可是重返这个明亮的世界了!”

    “你到底多少的度数啊?”

    “……九百。”戴上眼镜显得立刻成熟不少也文雅不少的娃娃脸很惭愧地低头认罪,“上学时太不注意读书写字的姿势了,真是恶有恶报啊!”

    “……真是好学生啊。”实在是不想再同这娃娃脸计较成语,莲花举目,瞪着自己电脑中收集了好久好久的美图库,无声叹息。

    她怎么怎么就这么这么的——

    “那天晚上我遇到姐姐真是幸运啊!”

    她猛地低头,瞪着那个依然靠着自己软软床铺在大发感慨的娃娃脸,心中恼火再升。

    真真是——

    “无地自容啊!”大发感慨的娃娃脸靠着人家软软的床铺,继续大发感慨,叹息地说:“如果不是姐姐热心肠,说不定第一次进酒吧的我就会被那个蛇蝎心肠的坏女人给坏了去耶!”

    ……你怎么就那么鸡婆啊?

    啊啊啊啊啊!

    莲花悔不当初。

    “姐姐,咱们两个讲和好不好?”大发感慨的娃娃脸很诚恳地望向她,很诚恳很诚恳地说:“虽然我和姐姐有一个不算很愉快的开始,但我们和解吧和解吧,看在我这么搏命演出的分上,和解吧和解吧姐姐。”

    ……王小明你到底是哪一个王小明啊?

    简直简直是真的被这个娃娃脸的男人打败了!

    “王——孟小洲,你就放过我吧!”莲花几乎要抱头痛哭一番了,后悔死了自己那时的青少轻狂,后悔死了自己当时的一时兴起,后悔死了自己的……

    “姐姐,我如果放过你,我就放不过我自己了耶!”娃娃脸却是振振有词,继续很诚恳地望着她,很诚恳地说:“姐姐,我是真心想追你的耶!”

    ……

    “你不是对我不屑一顾的吗?”想起情人节晚上自己那……几乎无地自容的一幕,莲花就怒火冲天起,气恼地吼:“美色当前,尚能面不改色地做什么谦谦君子!你够英雄啊!”

    “……姐姐,倘若当时我真的化身野兽了,如今我能好好地站在你面前才英雄呢。”

    娃娃脸却小声小声地嘀咕着给她反驳回来:“姐姐,你若真的是你那晚标榜的什么‘熟女’,就不会,就不会——”

    他突然笑起来,手撑地站起来,靠到她的电脑桌上,笑眯眯地朝着她眨眼,“姐姐,你最看不起随随便便的一夜情的好不好?”

    ……她顿时脸红如火烧,一时哑口无言。

    “平时那么那么严谨自律的一个人,虽然总说着什么好像很豪放的话,其实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懂得感情到底是什么吧?”

    笑眯眯的眸子,从镜片后温温地看着脸红红的女人,娃娃脸上是不容人错辨的欣赏与爱怜。

    “我要的感情,是一生一世的;我要的感情,是要用一生一世来承诺的;我要的感情,是绝对不许中途变化的——姐姐,你要的爱人,是如叔叔阿姨一样的,一辈子牵手,一辈子相互扶持,一辈子恩恩爱爱。”

    我要的,是认真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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