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咚咚咚……“管事嬷嬷想到马上就可以为孝儿报仇，她的手有些颤抖，她有些激动，有些兴奋了……
“进来。”忆雪正在房内和云嬷嬷、念娥说着悄悄话。
管事嬷嬷端着晚膳走了进来，她见到云嬷嬷和念娥也在忆雪房内，吃了一惊，慢慢将晚膳放在饭桌上，犹豫着要不要此时将窦嬷嬷下毒的事说出来。管事嬷嬷的脸色有些苍白，神色有些惊慌，眼神咕噜噜乱转，有些忐忑，有些迟疑，连身子，似乎都有些轻微的哆嗦，忆雪看在眼里，与云嬷嬷和念娥互视一眼，微微一笑，轻声细语地说：
“管事嬷嬷，孝子去世的事，忆雪也很心痛！只是，如果孝子黄泉路上有知，您作为母亲这样悲痛，他就是走，也会走的不安心的……”
管事嬷嬷转过身，“扑通”一声跪在忆雪面前，欲哭无泪地不停磕头，嘶哑着喉咙恳求着：
“孝儿是被人害死的！被人害死的！！！奴婢求郡主！求郡主为孝儿报仇雪恨！！！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郡主大恩！！！奴婢愿做牛做马，报答郡主大恩……”
忆雪看了云嬷嬷一眼，两人同时对念娥示意一下，念娥走了过去，扶管事嬷嬷起身。忆雪叹出一口气，和颜悦色地劝道：
“管事嬷嬷先起来！念娥，扶管事嬷嬷坐下，倒杯热茶！嬷嬷知道是谁下的毒吗？若是您有证据，忆雪定当求将军为您做主，将害死孝儿的凶手绳之于法！”
念娥递给管事嬷嬷一杯热茶，管事嬷嬷感激地谢过，双手紧紧捧着茶杯，激动地站了起来，语无伦次地飞快说道：
“是窦嬷嬷！是窦嬷嬷在送给忆雪郡主的参盅中下了毒！”管事嬷嬷意识到自己曾放由窦嬷嬷下毒害忆雪，惊慌地“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手中的茶杯剧烈震动一下，热茶烫了一手，痛的管事嬷嬷闷哼一声，紧拧着眉头，冷汗涔涔。忆雪骇了一大跳，震惊后看了看念娥，念娥会意，上前接过管事嬷嬷拽的紧紧的茶杯，放在桌上，再转身去内室拿了盒烫伤膏，细心地抹在管事嬷嬷烫的红彤彤的手臂上，用丝帕包了起来。
“嬷嬷有话，但请直说！以往之事，忆雪绝不追究！”忆雪静静看着管事嬷嬷，语气轻缓、温和却带着威严。管事嬷嬷惶惶不安地抬头看了一眼端坐的忆雪，又看了看一旁的云嬷嬷和念娥，欲言又止。忆雪了然，郑重地道：
“云嬷嬷和念娥，是比忆雪生命更重要的人！管事嬷嬷，您请说，但凡忆雪能够帮孝儿揪出真凶的，忆雪决不推辞！”
管事嬷嬷一听到孝儿的名字，神色黯了黯，一脸落寞地神伤了片刻，抬起头时，不大的眼睛中闪着狼一样复仇、凶狠的光芒，神色亦有些激动起来，她急促地、快速地说着：
“那天夜里，窦嬷嬷突然来厨房，问我哪个是送给忆雪郡主的盅，奴婢告诉她后，她就遣退了奴婢，关了门窗，后来奴婢进屋，偷偷拿银钗往送给忆雪郡主的参汤里一试，银钗很快就变黑了！只是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得罪了窦嬷嬷，她可是兰香公主身边最红的嬷嬷啊！奴婢就装病，只是后来小木头不知为什么没给郡主送参汤，那参汤又被端回了厨房，我的孝子正在长身体，奴婢，奴婢就想搁着也浪费了，就喂孝儿喝了一口……只喝了一口，孝儿……孝儿……”管事嬷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她双目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天意！哈哈哈哈！竟然是天意，天在惩罚奴婢为虎作伥啊！！！天在惩罚奴婢贪那点小便宜啊！！！是天意！是天意！可是老天，这是奴婢造的孽！你为什么要收走奴婢的孝儿？孝儿还那么小，还没有长大……还没有长大啊！！！“
管事嬷嬷一时笑，一时哭，连忆雪和念娥走上前去安慰她，都形如疯癫，浑然不知。忆雪叹了一口气，看了云嬷嬷一眼，云嬷嬷看向念娥，对管事嬷嬷挥了挥手，念娥扶起被丧子之痛刺激的一时神智不清的管事嬷嬷，走了出去。
“嬷嬷，你怎么看？“忆雪皱着眉头，看向云嬷嬷。云嬷嬷拉过忆雪，让她附在自己腿上，轻轻理着忆雪乌黑的发丝，轻轻说：
“等那管事嬷嬷清醒了，再问问她是不是有证据，要是有，好说，要是没有，咱们也只能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以后什么事都要防着些，小心些！“
忆雪点点头，补充道：
“今后无论吃什么，喝什么，都要用银针试一下毒……“
第二天，忆雪带着念娥，拎着上好补品，来看望管事嬷嬷。得知管事嬷嬷并没有什么证据后，只好从长计议。管事嬷嬷瞅见忆雪沉思的神情，以为忆雪记恨着自己放由别人对她下药，不帮孝儿报仇了，当天夜里，一个人跑到楼小梅书房外，跪地求见。楼小梅听了管事嬷嬷的禀报，心中大骇！他震惊这将军府中竟然有人敢对忆雪下手！他震惊竟然是窦嬷嬷对忆雪下手！窦嬷嬷是兰香的贴身嬷嬷，难道这是兰香……？楼小梅不敢想下去了！楼小梅不愿想下去了！楼小梅虽然不爱兰香，可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更何况，兰香还是楼小梅明媒正娶的妻子！如果真是兰香……楼小梅想起“幽梦楼“无端被大火烧毁的事，想起忆雪来将军府的第一夜，有刺客冒死刺杀忆雪的事，三件事联系到一起，楼小梅想起在自己面前永远温柔似水的兰香公主，脑中冒出一个”蛇蝎妇人“的词来，楼小梅打了个冷颤，急冲冲地安抚一下管事嬷嬷，情绪复杂地奔向兰香公主房中。
兰香公主正逗着怜香笑，窦嬷嬷守在旁边，一脸的慈爱。楼小梅没有敲门，闯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这幅格外温馨的天伦画面。楼小梅有些懊悔自己的冲动，他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看兰香公主，看看窦嬷嬷，又看看自己的儿子怜香，慢慢走到怜香跟前，轻柔地摸了摸怜香柔软的毛发。
“小梅！“
兰香公主有些惊喜，有些羞涩，这是楼小梅第一次主动来到自己房间，第一次，第一次呀！兰香公主的眼睛湿了湿，她赶紧低下头去，悄悄拿帕子拭了拭。窦嬷嬷看见楼小梅阴晴不定地闯了进来，目光闪了闪，不动神色地站在了兰香公主身前。小怜香似乎格外享受楼小梅的抚摸，裂开嘴，“咯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脸蛋上一左一右两个小酒窝，可爱极了！楼小梅看着小怜香，忽然想起忆雪绝代风华的笑容来，也就想起窦嬷嬷给忆雪下毒却害死了无辜的孝儿的事来，他的脸色阴了阴，松开手，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盯着窦嬷嬷不转眼。兰香公主正沉浸在夫君和儿子在一起的天伦之乐中，没有察觉到楼小梅和窦嬷嬷的异常。
“小梅，你说怜香长大了会像你一样，英勇又睿智，上阵杀敌吗？“兰香公主娇羞地抬起水眸，瞧了楼小梅一眼，瞧到楼小梅阴阴的神色后，吃了一惊，急忙将怜香递给窦嬷嬷，走到楼小梅身后，为楼小梅揉起太阳穴，捏起肩膀来，
”小梅…可是有事要和兰香说吗？“
楼小梅本想故意把气氛制造的坏一些！紧张一些！再坏一些！这样，自己才有勇气对着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兰香公主质问，可兰香公主这样一揉，那样一捏，楼小梅肚子里准备了一肚子的话，生生咽了下去，他捉住兰香公主的皓腕，皱着眉头，抿着唇，犹豫着、迟疑着问道：
“兰香，你，你可有做过对不起忆雪的事？“
兰香公主笑容一凝，“忆雪！“”忆雪！“忆雪这两个字，曾如魔咒般缠绕着自己！折磨着自己！自己刻意想要将它忘记，刻意想要用怜香的可爱系住楼小梅的心！可是自己忘记了，自己忘记了吗？小梅从来就不曾真心喜欢过自己！从来就不曾！自己不过是一个强盗，是个抢了别人夫君的强盗！！！哈哈哈哈……兰香公主心内声嘶力竭地狂笑着，质疑着，她神色苍白地抖了抖，靠在楼小梅椅背上，哑着喉咙颤声道：
“是，兰香对不起忆雪！兰香一开始就对不起忆雪！兰香是个坏人！是个抢了别人夫君的坏人！兰香，做了这样对不起忆雪的事！兰香，无话可说！“
楼小梅目光闪了闪，他不知道兰香公主是确实不知道下毒的事，还是故意转移话题试图遮掩，楼小梅站了起来，面对兰香，后退几步，负着手，低着头，垂着眸，声音重了一分：
“兰香，我不是指那个……我是说，孝儿被毒死的事，你，你知不知道是谁做的？“
兰香公主泪眸睁的大大的，她愕然地望着楼小梅，他为什么要离自己这样远？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在审问我吗？他在怀疑我吗？他竟然在怀疑我下毒杀人？他怎么可以怀疑我下毒杀人啊？兰香公主悲从心来，她往后退了几步，脚步有些虚浮，身子有些颤抖，兰香公主黯然销魂，她无力地靠着窗户，歪着头，定定地凝视着楼小梅，凄凄惨惨地笑了起来，
“兰香，没有下毒害人！兰香，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兰香，从来没有做过坏事！小梅，兰香在用生命爱着你！你，不可以这样对兰香！！！”
楼小梅震惊在地！是自己太鲁莽了吗？是自己的话，伤害了兰香吗？是自己忽略了兰香的感受吗？是自己太咄咄逼人了吗？楼小梅抬起头，拧着眉头，紧紧抿着嘴唇，内疚地看了兰香公主一会，声音低沉地道：
“是我鲁莽了！毕竟，是，一条人命……兰香，你说的，我信！“楼小梅目光犀利地看向抱着小怜香的窦嬷嬷：
“窦嬷嬷，怜香先交给奶妈照看，你，去我书房一趟！“楼小梅没再看怜香，也没再安慰兰香公主，大踏步出了房间。窦嬷嬷知道楼小梅是为了自己下毒的事而来了，她在小怜香粉粉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缓缓走向一脸黯然的兰香公主，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个响头，喉咙嘶哑地说：
“公主…香儿，嬷嬷去了！你，不要太心善！要多留个心眼Ｃ好保护自己！！！嬷嬷能服侍你大半辈子……”窦嬷嬷流下泪来，哽咽着说：
“嬷嬷…知足了！！！“
窦嬷嬷抹了把眼泪，挺了挺脊梁骨，目光坚定地、一脸决然地快步向外走。
“嬷嬷……“
兰香公主痛哭失声，她飞快地冲到窦嬷嬷身边，一把拽住窦嬷嬷的衣服，迟疑地、不可置信地，哽咽着问道：
“毒…下毒…是嬷嬷？是嬷嬷下的毒？“
窦嬷嬷满眼心疼地看着兰香公主，腾出一只手替兰香公主擦了擦眼泪，肯定地点点头：
“是嬷嬷做的！公主，你不要怪将军怀疑你……。嬷嬷是公主的人，将军，将军自然会怀疑到公主身上……“窦嬷嬷陪了兰香公主大半辈子，她比兰香公主更懂兰香公主对楼小梅付出的感情！除非是死！否则，就是一辈子的相思刻骨！！！楼将军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既然兰香公主这样丢不开，放不下，那就让兰香公主只看的到楼小梅的好，自欺欺人地、一心一意地去爱吧！窦嬷嬷老泪纵横，她依依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兰香公主，抱着小怜香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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