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师傅（1）

    第二天，天生福人带着两个不男不女的伶人，捧着一大堆《左》、《史》、《庄》、《骚》来了。那架势，完全是旁若无人地把我的这五亩三分地，当成他自个儿的书房了。

    第三天，又拖过来一大摞书。我偷眼一觑，竟然全是些《明成祖实录》、《明仁宗实录》、《明孝宗实录》什么的，好像又准备把我这儿改成明朝档案馆。

    傻蛋对他的到来，次次都表示出最真诚最热烈的欢迎，因为他每次来得都非常是时候，犹如雪中送炭。

    第一次来时，傻蛋正被翠缕追打着，慌不择路地钻进了不足半尺高的柜底。翠缕挥舞着笤帚，遥指黑黢黢的柜底，捶胸痛骂：“你真是禽兽不如。在家里吃香喝辣，吃饱喝足，出去还和野猫抢食，把施给它们的口粮吃得一干二净。你不是只吃鸡鸭鱼肉吗？怎么抢食时就荤素不限，来者不拒了。你太缺德了。简直不是人，不，不是狗……”

    傻蛋戒备地从柜底深处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察形势。看见天生福人走进来，立刻像见着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重获生机，精神大振，甩着尾巴就迎了出来，紧跟在他脚边，政治避难似地亦步亦趋。

    第二次是傻蛋满院子追赶野猫，把他们唬得一个个全 ‘跐溜跐溜’地上了树，还不善罢甘休，蹲守树下，仰天长啸地连吼带叫，威胁恐吓。翠缕看不下去，拎着擀面杖出来伸张正义，追着它骂：“我打死你个恶霸禽兽。见过霸道的，也没见过像你这么霸道的。你还让不让人活……不，还让不让野猫们活了……”

    傻蛋被追得走投无路，一眼望见天生福人，欢呼跳跃地迎出好几百米，然后狐假虎威地随在他身后，凯旋而回。

    当着这么多人，翠缕为了维护自己的淑女形象，只能偃旗息鼓，既往不咎。傻蛋得意万分地缩在天生福人的腿弯里，冲翠缕一顿猛吠，翻译过来就是：我胡汉山又回来了，气死你啊气死你。

    第三次是傻蛋玩得一身尘土地回来，翠缕揪住它，要给它洗澡。它顽强地伸着四只短腿，蹬住盆边，前踢、横踢、侧踢、后踢、360旋风踢，名堂搞尽，螳螂脚、无影脚、鸳鸯脚，招数使绝，怎么也不肯入水。将翠缕折腾得一身透湿，不知是水是汗，忍无可忍地破口大骂起来……

    然后，天生福人又来了。

    翠缕嘴巴一闭，手底一松。傻蛋抓住这千载难逢的空隙，长窜而出，一溜烟地跑了。

    临走，还没忘一脸献媚地冲天生福人猛摇尾巴，以示感谢和欢迎。若不是尾巴长得牢固，恐怕早被它摇飞了。

    翠缕看不惯他的奴颜婢膝，呵斥道：“你个狗眼看人低的臭狗！我每天这么殷勤周到地侍候你，又是喂饭又是洗澡，也没见你对我热情一点点。”

    傻蛋不屑地剜她一眼，“汪汪”两声，意思是：老子愿意！要你管！

    有了这三次，天生福人就成了傻蛋最欢迎的人。每次来，傻蛋都巴巴地迎出千里之外不说，还深恨自己分身无术，不然就可以一分两半，来个夹道欢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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