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爱两边
南宫哲微垂眼睑,视线落在了他面前的酒桌上,上面摆放着的精致菜肴他丝毫未动。眼下,帮他暂时缓解苦闷心情的……只有这醇香美酒!
他取过右手侧的酒壶一杯又一杯的为自己斟满,可连续了几次后他便失了耐心,他将手中的小酒杯扔到了一旁,直接用酒壶豪饮,他希望自己能醉一次,只要让他别像此刻这般清醒就好!
他想暂时忘却她已经逝去的事实,更想放下不该还留在自己心中的她……
外面的世界小雨细细蒙蒙,雨水倾洒而下为这大地穿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初夏的天气有着些许闷热,然而眼下的这场及时雨却为人们带来了些许凉意。
殿内摆放在桌案上的一方香鼎中有着几缕袅袅青烟飘散出来,安人心神的龙涎香渐渐弥散开来,微微敞开的窗扇外有着夹杂着雨水的湿润轻风跑进来,吹散了满屋的清香。
从殿顶垂落而下的明黄帐帘亦是轻轻飘动着,透过薄薄帐帘隐约可见里面正坐着一名男子,他微斜身体依靠在椅上,右手微握成拳抵着自己的太阳穴闭眸休息着,连日来的国事已是让他疲惫不堪,刀削斧刻的俊容上有着明显的憔悴,他当真很累、很累了!
不知过了多久,幽幽的香气渐渐逼近他,只是这清雅的淡香并不是鼎中的龙涎香味。
男子面容平静,好似依旧在沉睡着,只是待那女子走近自己身边时,一只有力的猿臂已是将她轻柔的揽进了自己的怀里,而他的眼眸依旧未曾睁开。
女子好似早已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她亦是安静的靠着他的胸膛,学着此刻的他缓缓闭上了自己的明眸。
两人的沉默最终还是由男子启口打破,他微睁眼睑,星眸慵懒垂下,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柔声问着,“怎么不在相府多待几日?”
其实,他早已想她了,从她第一天出宫回府他的心里已是开始记挂着她了。
“想回来了!”她稍稍动了下纤弱的身体,在他健硕的胸膛上蹭了蹭,找到更为舒服的位置后才安静下来。
男子嘴角有着满足的笑靥,搂着她腰际的手亦是紧了几分,光洁的下颚抵在她芳香的发顶,低语问着,“可有想我?”他很想知道,离开的三日,她可有想他?
“嗯!”她呢喃回着,搂在他劲腰的手转移到了他的胸口,雪白如脂的柔荑轻放在他的心房反问道,“你呢?”
“想你,从你离开我的视线我便开始想你了!”他毫不遮掩的表白着,在她面前他只觉得给她的还不够多,爱她还需再深些!
女子听着他深情的表白盈盈笑出了声,一双美目缓缓挣开,微抬螓首间她已是对上了他深邃如碧潭的眼眸,此刻他的眼中有她,唯有她一人。
“轩!”女子轻唤他的名字,可在她红唇微张时,那薄薄的唇已是忍不住那诱人的芬香,情不自禁的覆上了那片馨软。
吻,带着浓浓的爱恋,更是有着深深的疼惜,还有着……久违的幸福!
辗转良久,直到她脸颊染红,直到她呼吸有着微喘他才不舍的放开了她。
他们成亲已有一年,只是,即使是方才这样的吻她依旧有着娇柔的羞涩。
“如今的你可幸福?”他轻语问出了声,其实直到今日他都不能确定,他给她的独宠她可幸福?
“为何你总是问我这样的问题?”一年来他时不时的会问这个问题。
“因为每一次问你,你都不回答!”南宫轩含笑说着,看似轻松慵懒的模样却带着几分紧张,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是吗?”这一次,她依旧没有说,依旧浅浅笑过。
“烟云……”
“嗯?”
“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亲口告诉我你是幸福的,只因,你身边有我!”他怔怔看着她,说的是那般的认真,更是有着慑人的自信。
烟云莞尔笑了,重新侧首靠在他的胸口听着他心脏的跳动,清灵的眼中已是闪过了他所想要的答案。
她记得一年前在相府时他对她说过:娶她,他甘愿为她放弃天下所有女子,即使身为帝皇的他,也只要她一人足矣!
从未有过的独宠,他无怨无悔的全给了她,而一年来他对她的爱更是与日俱增,若是这样她还不幸福,那何谓幸福?
烟云回想这一年来的点滴,心里便暖暖的,只是。。。。。。。她不回答却是有苦衷的!
“轩,你说我的册好么?”烟云没有看他问道,长长的羽睫将那双好看的剪影瞳眸渐渐遮住。对于他方才的问题她不是不想告诉他如今的自己有多幸福,只是。。。。。。。。她不忍心对他那么残忍。她的身体早已让宫中所有的御医束手无策,没有人能知道她可以活多久,更没有人能确定她和他在一起的日子还有多久,所以,她不想给他太多的希望!
“会,一定会的,我不会让你有事,更不会让你离开我!”南宫轩平静说着,如今的他已是看开了,他再也不会像一年前那般因她体内的毒发作痛苦而变得暴躁惊恐,更不会再傻到想要服下和她一样的毒,陪着她一起痛、一起死去!
“是吗?”她轻声问着,她希望自己体内的毒能解,只是她知道那是不能的。
“是!”他肯定说着,他相信世界上所有的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既然世间有这样的毒药,更是有解除它毒性的解药,所以他一直都坚信着,更是不断努力的在寻找着,三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哪怕是一秒的时间他都不曾想过要放弃……
烟云听后不再言语,只是安静躺在他怀中享受着自己所拥有的最后幸福。
绝世的容颜上有着柔和的静美,淡雅脱尘的气质让她不用多言一句,外人都会明了她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两人的相拥情意甚浓,纵使外面乌云密布、雷电交加,可殿内依旧祥和温馨,丝毫未受外界的任何影响。
远在雪国的风国皇宫,永寿宫内不断响起咳嗽声,榻上的老妇银丝满肩、容颜苍老憔悴,一双深陷的凤目早已没了以往的冷冽与专横,此时的苏后已是被病魔折磨的只剩半条人命了。
“今日。。。。。。皇上……可有来过……”昏睡了一天的苏后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着有关南宫凌可来过,自从清雪死后,他们祖孙两的关系也变得急遽陌生,仿佛在那女子葬身火海后,她的皇孙便杜绝了他身边所有人的接近。
一旁的灵儿顿时心头一颤,摇了摇脑袋便端起放在案几上的温热药碗喂她喝药。
苏后当下心儿凉了,从她病染床榻两个月的时间里,她就只见过南宫凌一次,而且还是在御花园时无意看见他的。
“你下去吧……”苏后气虚出口,只喝了几口药汁便喝不下去了。如今她的身体每况愈下,想必是撑不了多久了。
灵儿小心的睨看了她一眼,替她擦拭过嘴角的药汁后便扶她躺下,就在这时,门口进来了人。
“老佛爷!”莫言娇柔唤了她一声,脚步轻盈向床榻边走来。
苏后微眯的眼睑被这一声清脆的叫唤微微睁开了些许,朦胧的视线中莫言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已经三年了,她从没有开口问过她当日清雪大婚时发生的那一幕是否与她有关,苏后担心真是她暗中下的毒手,倘若此事被南宫凌知道了,相信她的下场定会极尽凄惨。
苏后在心中暗暗叹息了一声,吃力的扯动嘴角说道:“言儿来了?”
“老佛爷!你怎么样?”莫言心疼问着,柔软的双掌包裹上她的褶皱双手。
苏后宠溺笑了笑,本就打心眼里喜欢这丫头,所以她才如此护她。
“好多了,言儿。。。。。。今日都在做些什么?”苏后关心问道。
“每日在寝宫练字绣花,最近我学会了一首新曲,等老佛爷身体好些了,言儿弹给您听可好?”莫言一一说道,晃眼三年,她以为没有了那个女人,她爱的人就会回到自己的身边,可她错了……
莫言是笑着与苏后说得,可在苏后听来却觉得尤为心酸。
眼前的娇人儿也是苦命之人,倘若那时她能护住她腹中的孩子,至少今日她还有个三岁孩子相伴身边,不至于终日闲来无事的寂寞度日。
“言儿……”苏后动容唤了她一声,一想到曾经的过往她的胸口便堵得慌,急急喘息着调理呼吸,胸口的起伏让她不能一次性将心中的话全都说出来。
“老佛爷,您慢点!”莫言蹙眉说道,柔荑抚上她的后背为她理顺呼吸。
房中一老一少的谈话虽然平淡无奇,可却有着对往事的追忆与内疚。
苏后已是有所打算,等她百年归老之际一定要安顿好眼前的人儿,定不能再让她受一点委屈。
在苏后心里,她的言儿该是与乞山时一样善良聪慧的,即便三年前的那场阴谋真是她布置的,她也相信她是被逼急了才会做出这样的傻事来的。
与此同时,皇宫的御书房中南宫凌已经在那里待了几个时辰,这几年来他总是夜不能寐,只能在午后时分小憩一会,可即便如此他依旧睡得不安稳。
有时候他平静的面容上会扬起淡淡的笑,有时他紧闭的双眼却依然紧拧剑眉,他好似在快乐与痛苦的边缘游走,更是在爱与恨的世界徘徊。
“启禀皇上!”门外突然传来了李公公的禀告声。
“何事?”南宫凌淡声说着,冷冷的嗓音在这殿中响起,星眸依旧紧闭着。
“回皇上,梅林阁楼旧址有所发现。。。。。。”李公公将刚才梅林那里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禀告南宫凌,也就在那一瞬间,一直闭着的双眼骤然开启,眸中的阴暗有着风雨来袭的预告。
南宫凌眸中凝聚寒芒缓缓起身走出了书房去了梅林,一路上他一直沉默不语,这让跟在他身后的李公公担心不已,毕竟他越是沉静,爆发的危险便越大!
当他赶来梅林中央时,所有栽植梅树的花匠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急忙跪下行礼,可南宫凌却完全无视他们走到前处的暗洞口。
“全都守在这里!”他冷声下冷,面色染霜自行走进了那个暗洞中。
他到是不知道竟然有人敢在他风国皇宫挖地道,而且还是通往梅林阁楼的地方。
一时间他心中的想法千千万万,有怀疑当年秋若干的,也有怀疑那次进宫刺杀周后的乱贼……
带着这一切的疑惑他独自走下了地道中,暗不见五指的地方令他取出了火折子,微微的光亮让他看见了岩壁上的火炬,能在他的地盘上设计如此精妙的地道相信幕后人的实力定不简单。
他将火折子点燃岩壁上的火炬,幽暗的地道内瞬间变得光亮清晰。他仔细看了看周身的岩壁,这些挖凿的痕迹也算新的,若是推算时间来看应该在五年内。
南宫凌一直顺着地道的尽头走去,直到前面出现了一扇石门拦住了他继续往前的步伐他才停下。
他并不打算就此放弃寻找答案的机会,他倒要看看这条通道的出口是通往哪里的!
挥掌间只听到了一声巨响,刚才还拦在他眼前的厚实大门顷刻变成了碎石掉落在他的脚步。
南宫凌面色冷然继续往前,才步行了五十便到了出口。
原来这里竟然通往了宫外,宫闱道的北殿拐角处正是他整个风国皇宫守卫最松懈的一处地方
此时南宫凌利眼微眯,俊脸上有着骇人之气,他不能容忍有人在他的地盘肆意为之,这样的侮辱无意的是在对他风国宣战,他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这个人!
转身之际,岩壁上的火顿时熄灭,纵使他眼前一片漆黑,他亦是能如履平地的走出去,所以想要挑战他的人,他会如他们所愿,与他们奉陪到底。
南宫凌踩着台阶缓缓走出通道,再次出现在那些人面前时,他的身上无形中已是滕然起了嗜血。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花匠和侍卫冷声说道,“将这通道埋了,朕要在七日之内见到梅林重现!”
他不等众人启口回答便迈开脚步向着出口走去,眼下,他必须去处理更重要的事,此时也唯有他能解决。
宛如天人的他离开后众人也没有松一口气,他们看着偌大的地方,在看着深不见底的漆黑通道,有苦不敢言,短短才七日时间叫他们如何完成呢?
而回到御书房的南宫凌快速执笔写了一份信,并差人加急送了出去,若不出意外,三日后他们必会赶来,而那幕后黑手必然无处遁形。
天堂有路他不走,地狱无门却非要闯!这等胆大妄为不知死活的人,他怎会轻易就饶过他?
稍稍才宁静几日的风国皇宫如今又不太平了,可宫内的烦乱并未影响到宫外人们的宁静生活。
城中的街道上过往人群悠悠自得,小贩菜农相互吆喝着,吵杂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胭脂楼内的厢房中,南宫哲特意命人将酒桌靠近窗口,这样他就可以俯视街道上行走的人们了。
暗自来到风国也有大半月了,如今还不离开只是在等南宫皓的到来。当日南宫皓陪他一同去寻白泉水回来的途中遇上了水国朝变,文武百官竟然趁他不在水国期间擅自挑起战乱,将水国百里外的双溪小国郡主抓获软禁,为的就是想要双溪国的镇国之宝——翠叶檀木。
厢房内,菜香扑鼻,醇酒惹人醉意,关合的房门缓缓开启,南宫哲已是收回观望楼下的视线,继而看向来人。
他淡淡一笑魅惑横生,薄薄的红唇有着冷情的象征,他道,“你来晚了!”
此人听后同样浅笑坐下,冷若风霜的脸上露出不符合他的柔和笑意,他举杯回道,“那我自罚三杯如何?”他虽问着,修长好看的手已是握着早就为他摆放好的酒杯,连饮三杯。
南宫哲嘴角挂笑,凤目有着愉悦,“怎么依依没和你一同前来?”
“她有孕在身,不便长途赶路!”南宫皓自行再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抬首说道。
“恭喜,如今你都快当父皇了!”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已经三年了!”南宫皓感慨道,视线看着对面窗外的世界。
“是啊,三年了!”好像她的影子还在自己眼前一样清晰,可是却已是离开了三年。
“你还在想她?”南宫皓收回视线,看着南宫哲渐渐暗下的眼眸,明了问道。
南宫哲并未回答,只是举杯自饮一杯香醇美酒。而他的举止已是很好的告诉了南宫皓他在想她,一直都没有忘记过。
“如今的她想必不会再忧伤哭泣了!她的身边有他,她是幸福的!”南宫皓也回忆起了清雪来,那样的女子宛如仙子,只是却活在痛苦中。她该是幸福、该是要拥有最好的一切,可是上天给她的只有悔恨与离别!
“你说若是当年我能留下,她会是这样的结局吗?”若是当年他没有去为她找白泉水,她还会死吗?会这样葬身火海无人去救她吗?
“会!即使我们都留下,她也会!其实我们都知道,她的离开是对她最好的成全!”南宫皓也以为清雪的离开是自我了断,所以他们无轮有没有留下结局都是一样的。
他们都是矛盾的,却都是为了她。
“是啊!她能如愿和他在一起了,她该高兴的!”可是,他的心却为她的离开整整空白的三年。这三年,他对别的女子都不曾多看一眼,从前的风流帝皇不知何时起已然不在了。
南宫皓沉默了,只是品酒浅思。
皇城街头徒然响起了疾烈的马蹄声,眨眼间两批红色汗血宝马已是疾驰而来,速度快如闪电,好似带风而行,马儿跃过时将卖画小贩的字画全都吹拂了起来随之践踏而过,小贩见状急急放声叫唤,“我的画啊!喂,你赔我的画。。。。。。。”
只是,他的叫唤声太小了,反应也太慢,马儿已是跑远,只留下今日损失惨重的卖画小贩独留在原地暗自咒骂咬牙,埋怨今日自己的倒霉运气。
可就在那小贩哀怨连连时那远去消失的火红马儿又返回来了,面纱遮脸的两名女子杏眸直视,眼中的冷然让人不敢多言,更是吓的小贩愣在了原地。
紫衣女子取出袖中银两准确的将其抛在了散乱的绢画上,嗓音清灵如黄莺出谷,“这是赔你的!”遂向着身边的另一面纱女子说道,“走吧!”
两人对视一眼,继而又重新向着适才的方向离开,倩丽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了残阳之下。
这一幕的意外插曲已是全都落在了南宫哲的眼里,他淡漠看过后举杯饮下了一杯醇酒。
“不知道二皇兄如今怎么样了?”南宫皓沉默片刻再次启口,话题却是转向了三年未见的南宫轩。
“应该也当父皇了吧,他都娶妻一年了!”南宫哲猜测说着。
“当年他大婚大家都没去,不知他是否会在意?”南宫皓取过酒壶,为南宫哲倒满后又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话语淡淡。
“不会!那个时候大家的心情想必他能明白的!”
“我想他之所以娶长孙宰相的千金也是为了能忘记她吧,不然也不会在她忌日的那天封后了!”
“也许吧!”南宫皓低沉说着,凤目中的浅伤一闪而逝!
在他心里,那惨死火海的女子有着雪莲的圣洁,有着昙花的脆弱,又有泣血牡丹的哀伤!这样复杂的女子他怕是终身难忘了。
“你打算何时离开?”南宫皓轻睨他一眼,故意打断他的思绪问着。
“三日后吧,我出来的时日也不短了,是该回去了!”
“也好,到时候我们一起走吧!”南宫皓举杯说道,两人酒杯相碰,兄弟情意甚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