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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65

    在墨训走后的第一个清晨,堂耀万万料想不到,他竟然不是和夏初雪单独吃早饭。

    有没有谁能来告诉他,当时他的脑袋是哪根无知的弦搭错了,竟然张口邀请紫薇星君一起用早饭的?

    布着饭菜的仙童觉得头上冒凉气,在堂耀强大冰冷的气压下,都是非常自觉的低着头,小心翼翼,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渺小渺小更渺小。

    被腹诽的紫薇大帝显然很淡然,夹起一块油豆腐放到口中,笑着侧身对还没有走的仙童道:“这个很好吃,辛苦了。”

    仙童被紫薇大帝这么几个字夸得轻飘飘的,刚要笑出来,就看到了堂耀的冷眼,笑容僵在脸上,非常的不自然。

    紫薇大帝又是当做没有看到,继续吃饭吃菜,而且开始给夏初雪讲些故事,都很有趣。

    于是普通的油豆腐,在堂耀的两排闪亮的牙齿之间,被碾得粉粉碎。

    刚才他肯定是脑子坏掉了,听到‘冥王和夏初雪关系很好啊’这么一句简单的话,竟然就一时冲动的请他进来吃饭了。

    是不是自己太没有趣了?堂耀在心中沉痛的进行自我检讨,平时他说什么的时候,夏初雪只是淡淡的听着,也没见她还会听着笑着的。

    冲动的结果,果然是很严重的,让堂耀立刻有了及其严重的对比感。

    紫薇大帝在将饭碗递给仙童,让仙童帮他盛饭的间隙,扫了堂耀一眼,眸色一沉,心中突然很不忍心。

    虽然外表不太能够看出来,但是紫薇大帝的年龄已经不小了,只比凤主小三岁,但是凤主是要比堂耀大上一截的。

    关于堂耀的事情,紫薇大帝虽然不必去刻意打听,但是也是多多少少有所耳闻的,他一向都把许多事情看得很淡薄,有些没有感情不理世情的出世意味,对于那些事,其实真正打从心里懂得很少。

    可是即使是那样的紫薇大帝,看到堂耀在夏初雪出现前和出现后截然不同的感觉,也是难免有些动容的。

    他不了解堂耀,因为堂耀其实很难懂,但是他很好奇,夏初雪身上究竟有什么力量,能让堂耀死心塌地,以他的观点来看,单凭长相很像那种简答的理由,不足以有那么大的改变。

    最初她接触夏初雪,是抱着目的性的,因为一时的好奇,至于好奇的源头,紫薇大帝有想过,大概是他作为上仙高高在上的孤寂。

    他不是没有想过,或许知道了问题的答案,也就能解决他很寂寞的问题。

    后来的相处之中,紫薇大帝已经忘记了最初的目的,夏初雪很真实,也很聪明。

    有些水太浑浊了,其实凭心而论,紫薇大帝有一些后悔,把夏初雪也拉到漩涡之中,但是他也清楚,即便他手段再是如何,少了夏初雪的帮助,想要阻止事情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也是一桩不可能实现的任务。

    但是当他刚才看到堂耀望向夏初雪时候的那种神情,他的心有一些紧,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恶毒的事情。

    紫薇大帝的这番心思,显然没有谁能知道,夏初雪见他沉默着以为紫薇大帝被堂耀的话堵伤了,因此念头一转,便想到了一件事情。

    “星君如果最近没有什么事情的话,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夏初雪说完这话,觉得后背一阵凉。

    没等堂耀开口,紫薇大帝热烈的回应:“好啊,什么忙都可以。”

    “帮我去冥司取一块玉诀,洛涯知道在哪里,之后交给天后,”抓紧堂耀没有插嘴的缝隙,夏初雪赶紧补充关键的一句:“因为我想和主上在天界多待一段时间,所以就不想亲自去取了。”

    最后这句话,相当的有用,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饭厅内逐渐回暖的温度。

    果然堂耀再开口的时候,平和了许多:“姨母又要那块玉诀?做什么?”

    “天后说她的病,用玉诀做药引可以有效,我也在想,要不要干脆就把玉诀给天后,其实我是提过的,只是天后坚决不肯要,”夏初雪解释道。

    “会不会是……,”紫薇大帝非常善解人意的说明:“你想送东西的态度不够热诚?”

    这个……夏初雪有点不太明白如何热诚:“要不星君帮我去天后那里热诚一下?这样天后一旦再有个病痛,就不用千里迢迢的去取玉诀了。”

    “是啊,”星君同意她的说法:“正所谓一玉在手,万事不愁。”

    ……夏初雪和堂耀同时很无语。

    吃罢早饭,气氛虽然没有达到沸水的高度,但是也保持在了温水的程度,堂耀非常热情的将紫薇大帝送出了墨训的仙府,这才回头看夏初雪。

    “我的脸上有朵花儿么?”夏初雪说完,还应景的去摸摸脸。

    堂耀走过来,别有深意的说道:“不是,我就是觉得,你和紫薇大帝,比我想象的要熟。”

    咦?夏初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竟然是刚刚才发现!

    “不是主上想的那样,”尽管心中的感想很蓬勃,但是表面上,夏初雪维持着适度的淡定。

    “我怎么知道我想成了什么样?”堂耀笑着携起夏初雪的手,带着她往里面走。

    这个时候,给被质疑不是蛔虫的夏初雪两个胆子,她也不敢强硬的想要把手抽出来,何况通常情况下,她的强硬是完全没有用的。

    墨训显然不太擅长打理花花草草,没有洛涯的仙府,一路上只有些普通的花草树木,顶多算是不秃着就是了,凉亭是个好去处,三弯五拐,堂耀便带夏初雪到了凉亭内坐下。

    仙童经过昨天加今日一早一晚的训练,早就非常敏捷懂事了,他们还没说上话,香茗和细点就都送了上来,速度奇快,尤其是在闪人的时候。

    风平浪静,没有花香,没有树高。

    夏初雪再度看了看墨训的这个楔园,觉得应该适时的出借一下洛涯,好好的一个花园,就被墨训这么不用心的糟蹋了,估计洛涯知道,肯定很是伤心自己当年的劳动成果。

    “我最近,听到了一个消息,”堂耀一边说着,一边拿茶杯盖子细细的打在茶杯沿上,一下一下的,拨动着浮在茶盏里的茶叶。

    这么空穴来风的一句话,不足以让夏初雪聪明的智慧发挥作用,于是她耐心的等待,等着堂耀继续说下去。

    没有辜负夏初雪的期待,堂耀果然接着说道:“不知道是谁,似乎想要运行一个禁术,一个非常古老的禁术。”

    夏初雪挑挑眉,仍旧在听着。

    茶汤清冽,水波不兴。

    “你一直在查,”堂耀的语气很笃定。

    “对,”夏初雪答的很干脆:“主上给我的那本仙术的古籍上有记载,但是大概因为是禁术的原因,只有寥寥的几句话,倒是警告的话很多,所以我很好奇,一直在查。”

    没成想夏初雪会这么直接,堂耀倒是一愣,但是也就是瞬息的时间,便接着问她:“查到什么了么?”

    “主上呢?”夏初雪反问:“查到了什么?”

    这种反问,是没有敢在堂耀面前说的,但是既然对方是夏初雪,堂耀自然不会动怒,甚至还会有一种‘夏初雪不把我当外人’的欣慰。

    “没有,我有让凤飞在查,但是……,”堂耀故意顿了顿:“我显然要比你知道的晚好些,所有的消息,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主上以为我有这样的能耐?”夏初雪虽然作为司书已经尽心尽力了,但是天界上仙何其多,她也不过是个鬼仙罢了。

    “夏初雪,”堂耀怜惜的叹了口气,不顾夏初雪的挣扎,将她揽进怀里:“我就是很担心你,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利用。”

    “盒子太旧了,”而且外观很普通。

    “呃,”云逸显然被这话说愣住了,顿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它被岁月沧桑了。”

    …………云逸都会说笑话了?夏初雪有种千年未归不知冥府几何的感觉。

    凝视着盒子看了一会儿,夏初雪并没有立即打开它,二十多日前的那个早上,紫薇大帝和她说,她可以随时选择退出,没有谁会抱怨她的决定,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没有义务搅合这趟浑水。

    “司书,属下觉得,你没有必要管这件事,”云逸突然如是说。

    这话令夏初雪稍微疑惑,他是紫薇大帝派到自己身边的人,夏初雪知道他的立场,一直理解他的立场,可是这种突变,让她由适应到了不适应。

    “啊?”这个时候,语言都是贫乏的。

    云逸垂下头,夏初雪看不到他眸子中情绪的变化,时间静止了一会儿,云逸还在沉默。

    这种诡谲的沉默,令夏初雪觉得很奇妙,云逸话少归话少,但是沉默如斯,也很少见,尤其是在夏初雪问他的时候。

    “司书该歇下了,”夏初雪等到的结果,就是这么不痛不痒的一句话。

    “好,”言简意赅,一字结束。

    回去的路上,又是沉默扮演着主旋律,一路奏响。

    直到夏初雪驻步在文书的院落前,云逸也没再说一个字,几句辞过,夏初雪打算离开回自家院子。

    “文书,属下从刚开始来的时候,就是奉着星君的命令的,”云逸飘过来这么没有场景的一句。

    “哦,”夏初雪点头。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如果可以,其实云逸完全可以海阔天空,这些年在夏初雪看来,云逸其实没有多少开心的日子。

    但她也没有办法。

    虽说交流是必要的,但是要她如何说?难道她要和云逸说:你就放心狠心的帮着星君做事吧,反正星君也就是怕我一旦把事情说出来或是有什么特别的举动,让你随时监视我,向他报告我的动向而已,我一直都知道,你就不用顾忌了。

    这样的话如果真的摊到表面说出来,她或许还会如常一样,但是想想云逸的反应,夏初雪就笑不出来。

    夜色不浓,还有斑驳的疏星点亮夜空,夏初雪隐约能看到云逸扯动又伸平的嘴角。

    “回去睡吧,明天还要忙呢,”想到这些日子云逸和怀慵的勤奋,夏初雪开始总结自己不尽职的恶劣程度。

    云逸的身影,终于隐没在了门后。

    夏初雪的院子里许多草木花树,堂耀虽然不喜欢除他以外的任何雄性进入院子里,但是洛涯总是借着种花栽树除草移木的理由进进出出,肆无忌惮,当然,夏初雪要开门才行。

    这里的花木都不会衰败,像有无穷无尽的生命,生生不息。

    院子里的树木都不算茂盛,洛涯知道,夏初雪喜欢看大片的星空,,或许,没有星也行,只要够空。

    其实如果没有那位想要弄个禁术来折磨人的上仙,没有发现那位上仙计划的另一位上仙,没有因为私心想要从中操纵的另一位上仙,或是归根结底的说,没有那个禁术的话,一切都不会发生。

    时光如果可以倒流,水势如果能逆流,高山如果能倒立……那么事情就大发了。

    为了让世事在平稳和谐的状态下进行,还是没有如果比较有保障。

    院子里如果没有夏初雪的允许,谁也进不来,如果她想的话,即使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能安心的打开门,保持两面通风的状态,只要她不怕冷。

    此刻她还没有睡觉的想法,这样奢侈的事情,已经渐渐的被越来越多的思考所代替。

    盒子还在她手里,她没有想要放下的意思,但也没有打开的想法,盒子古旧,色泽暗淡,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棕红。

    普通的盒子,普通的材质,但是却出现在一个不普通的时候。

    一个不普通的时候……

    夏初雪的记性还不错,她知道自己答应过堂耀,离三月之期,其实很近了。

    但是她正在一点一点的忽视,淡漠了一些事情,才能让另一些事情更清晰,可恨的清晰。

    盒子从左到右,一点一点的被打开,很慢很慢。

    里面只有一张纸,半新不旧的一张纸。

    夏初雪伸出手指,夹出那张纸,按着折痕打开,折痕很深,在折痕加深的地方,纸张被磨的有些薄。

    它就那样被安静的没有保障的平展在桌子上。

    如果现在一阵狂风吹来,可以产生两种结果。

    第一,狂风可以吹走纸张,夏初雪不会拦。

    第二,狂风会吹倒烛台,烛台倒了之后,会燃到纸张,纸张会被烛火烧尽,如果发生

    这种情况,夏初雪会去打盆水,等纸燃尽了,灭火。

    亦或有一阵暴雨倾盆而下,夏初雪不介意把房顶捅个窟窿,其实也挺风凉的。

    可是,狂风没有来,暴雨也没有到,不是晴日,但是风和夜静。

    夏初雪叹了口气,接着等,看看是不是有谁能来做客,要是那样的话,茶盏里的茶水,也不是没有可能洒到纸上的,我们要相信,奇迹总会屡试不爽的发生。

    但是等来等去,奇迹这次爽约了。

    院门开着,窗户开着,房门开着,就是没谁走进来,亦或飞进来。

    放弃等待奇迹的夏初雪,只好将手放到纸张的一角,拿到眼前看,执着的看。

    是不是有个四字成语叫做‘目光如炬’?眼睛亮成那样,估计会把纸看得燃烧起来吧?

    可是现实的残忍,才是真的屡试不爽。

    纸张平静,平静,再平静。

    夏初雪只好开始专心看纸张。

    纸张很大,虽然在盒子里叠着,但是也几乎占满了整个盒子的空间,上面绘着一张地图,非常详细的地图,夏初雪看到过许多的地图,但是都没有这张地图来得详细,竟然连城门上面东南西北四门的字,都仔细的写出来了。

    果然很像紫薇大帝做事的风格,在做事之前,详细的调查。

    夏初雪更加仔细的看,妄图在地图里找到一只蚂蚁,既然紫薇大帝都仔细到这个份上了,如果不在地上画个蚂蚁,在空中画只蝴蝶蜻蜓的话,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夏初雪失望了,紫薇大帝显然还没有无聊到那个份上。

    于是夏初雪只好看能看到的。

    地图很详细,也很清晰,纵然是洛涯那种天生的路痴,也能很容易的看明白这张地图,只是到实地的时候,不容易找到路就是了。

    但是夏初雪不是洛涯,她显然既可以很了然的看懂地图,也可以很明了的找到地图标示的位置,所以当她第一眼看向地图标注的那个红点的时候,她就知道那是哪里了。

    她和堂耀在人世曾经的家,那个不大的院落。

    苏寂去过,凤主去过的那个家。

    它目前的所有者,是与堂耀用墨玉灵芝交换的墨训。

    墨训。

    仙缘宫中的那根红线,立刻绷紧在了夏初雪的脑子里。

    四横四纵的八条蓝线,正端正的组成了一个完整的九宫格,连接了禁术的十六个点,正中的那个点,由蓝红两色叠加,红色的那个点,正是那个院落。

    夏初雪尽量把它看成是巧合。

    看来数量相当之巨大,要比她想得更遭,虽然当时那本法术书中没有记载,但是从她自己找到的一些法术古籍当中,夏初雪估算过人数,也只是每个连接角上一千人,一共一万六千人而已,怎么突然庞大成这种数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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