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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69

    天后的嘴角,挂着诡异可怕的笑,像是嘲笑自己离奇的命运,又像是嘲笑所有人的离奇命运。

    明明他们都是神,都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神,但是最后的最后,难道他们都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么?

    如果墨训失败,她是应该高兴的,但是心中的酸楚太过排山倒海,她竟然还来不及整理情绪,根本不给她选择的机会。

    于是天后在脑海中开始汹涌的分析,她的酸楚,来源于自己得不到姐姐那样的关注,那样的呵护,那样的爱护,如果姐姐永远的消失,永远的不存在,永远的死去,那么她总会得到,总有一天,她要的会来。

    分析完了这么一大通,天后的心情突然释然了,以至于看到墨训那颗紫色的心脏开始从中被一点点撕裂的时候,竟然都能很镇定。

    但是青铜莲台上的王九,显然就没有像是天后一样的心理治愈能力了,看到墨训心脏开始断裂的时候,王九便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像是要将方圆千里的人都震聋一般。

    而就在这时,王九惊奇的看到,墨训的心脏突然重新整合到了一起,银光消失不见了,两座闪着黄色光芒的长方形也不见了,又重新回到了地面上,只是黄色的光芒还在地面上空笼罩着,一点点的收紧,罩在青铜莲台的上方,特别的扎眼。

    刚才的一幕幕,就好像是事情颠倒过来,开始变成了结束,而结束成为了开始,破碎的东西逐渐的复合,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没有青铜莲台,如果没有悬在青铜莲台上刺目的黄色光芒,真的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王九艰难的吞了一口口水,他的嗓子已经叫哑了,而且突然之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就像你见到一只玉米长了翅膀在天上飞的时候,你可能会惊讶得宣告天下,等到玉米又变成一只飞猪的时候,你就想要看看,它是不是还能变成一只鱼了。

    就在王九等着什么更出奇的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地突然震动了数下,就像发生了地震一样,王九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却闪过一片如渔网那样密密麻麻的黄光,下一个瞬间,他便无知无觉,陷入美好的昏迷了。

    但是清醒着的墨训和天后,显然就没有王九那么幸福了。

    失去阵法束缚的人魂,开始铺天盖地的向着饕餮陪棺外飞去,虽然没有见到一点操纵,但是所有的人魂,竟然都很一致的向着他们的来路飞回,但是只要细细的看,就能发现,他们根本就是没有意识的,目前是在他人的控制之下。

    只是这个控制的人,一直都没有现身。

    遇到这样的事情,墨训仍旧足够的冷静,他活了太久了,这些事情,还不足以打击到他。

    认真想一想,能够事先布下这个制阵的人,又想要管这件事情的,而且有能力来多管闲事的,在天界当中,不会超过五个人,而堂耀,如果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的话,肯定就会将事情扼杀在没有出头的时候。

    刚才听这个鬼差话中的意思,墨训觉得,夏初雪一定出事了,究竟是什么样的事情,他目前还不知道,毕竟这个阵法,逆天是其一,不好控制才是最大的缺陷,什么样的事情,都有可能意外的发生。

    人魂已经越来越少,如果任由人魂这样飞离回去,连基本的数目都难凑齐了,墨训想要阻止人魂继续离去,但是当他方想运法的时候,却惊觉自己心脏传来的阵阵刺痛。

    刚才心脏飞回来的时候,大概是有什么东西,一并回到了他的心脏里,墨训觉得,做这件事的人,一定是发动制阵的人。

    但是他的发现太迟了,就在他想要用神元压住阵法的时候,天空突然裂开了一个特别大的口子,大大的窟窿里,天兵天将团团的出现,声势浩大。

    天后突然来了精神,用那种千年不败的高贵气度规劝墨训:“恒君,既然天帝已经知道,就请恒君不要再一意孤行了,趁早放弃阵法,也好救得众生,积下功德。”

    墨训冷冷的扯了扯嘴角,却并没说话,这些天兵天将,就算再来个三、五倍的数目,他也是不遑认输的,但是当他刚想运法驱散天兵天将的时候,他的心脏就像要提醒他终结眼前的错误,立刻刺痛了起来。

    这样的刺痛,其实并不明显,只是像被无数的小针扎到心脏,一针两针还像是挠痒痒,但是当几万针一起刺入心脏的时候,就不那么好玩了。

    墨训忍着心脏上传来的刺痛,又想再度运法,但是他悲哀的发现,运法这样简单的事情,他是想都不要想了,因为现在的他,能够强撑着不到在地下,已经是因为他有非常难得的定力了。

    于是在墨训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他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阵法被破,眼睁睁的看着天兵天将把他团团包围,眼睁睁的束手待毙,之后眼前一片漆黑,继王九之后,第二个陷入昏迷。

    “天后,”一个天将跪在天后面前:“天帝让小仙和天后说,如果天后想散散心的话,就去北冥仙洞待一段时间,如果天帝忙过了这阵,会去看天后的。”

    果然还是来了。

    天后闭了闭眼睛,掩饰住心中的悲凉,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好像过了很久,眼前的人世,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从亥时开始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就仿佛是她做的一个梦。

    “他……本后是说,天帝还说什么了么?”天后挣扎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希望天帝能够念在她多年的陪伴上,稍微给她留一丝的余地。

    天将摇了摇头,见天后再没有话问她,得到天后的允许,退回了天界。

    天后站在即将黎明的人世,突然觉得很孤单。

    她如今,大概是被流放了,连当面和她说一句话,那个人都不想。

    天后向前迈了两步,脚上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发现是昏迷在地上的王九,青铜莲台已经不见了,王九只被随意的抛在了这里,好似生出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天后俯下身去,探了探王九的鼻息,心中一紧。

    真的没有想到,阵法虽然失败了,没有达成墨训最初的目的,但是这个禁术的阵法,竟然真的复活了一个人,这个穿着鬼差衣服的鬼魂,已经有了肉身!

    也就是说,这个阵法,还是有效的,那么说,今日若是没有她的事先安排,没有突然而来的相助,她的姐姐,荆衣,就要被墨训复活了?

    想到这个划过脑子的想法,天后出了一身的冷汗,在黎明的冷风中,打了一个寒噤。

    当天后不由自主的想到几年后的另一个时机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句话。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禁术转生,突然发生于人间,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疯传得很快。

    堂耀就算再是如何不理会八卦,也在睡醒之后,听到了仙娥们在窗户底下叽叽喳喳的议论。

    昨晚他睡得很沉,早上醒来的时候,头脑仍旧不是很清醒。

    这样的认知,让他觉得稍微有一点不对,但是具体不对在哪里,只凭着他现在这种清醒的程度,显然思考不出来。

    当他吃过早饭,看到墨训仙府里所有仙童眼睛全部都比桃核更肿的时候,终于开口问了原因,被原因震惊了一会儿后,堂耀心尖突然有点颤抖,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点颤音问仙童:“夏初雪还好么?”

    仙童显然没能立刻反应出来夏初雪是谁,一顿搜肠刮肚之后,方才想起来夏初雪就是司书的事情,才回堂耀:“小童并没有听说司书如何了。”

    听到这个消息,堂耀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能暂时的落回了差不多的位置,起码没有消息,还能姑且认为是个好消息。

    天界突然变得很乱,天兵天将被加派到所有的天门,原先每个时辰只有两个天将值守的各个天门,现在都有二十个天兵天将严加把守,天帝的意思,是连颗可疑的灰尘都不要放出去。

    于是想要离开天界的堂耀,当然被天将拦在了南天门。

    但是天将们显然都没有听过孔夫子曰,夫子曾曰:患不知人。

    想要阻拦堂耀这样的,只是二十个天将,远远是不足够的,尤其是这二十个天将当中,还有一个堂耀的旧识。

    撂倒十九个天将之后,长风像尾巴一样跟在堂耀身后,堂耀终于忍不住,回头问:“有事?”

    “你这么急着走,是冥司出了什么事?”其实他更想问的,是夏初雪是否出了什么事。

    堂耀当然知道他的话中话,但是既然他不说出来,堂耀自然就不想坦白说出来,更何况,他也全然不知,只是凭空有些担心罢了。

    “不知道,”说完这句话,堂耀头也不回,留下一头雾水的长风,几乎是飞速回到了冥司。

    冥司里很安静,守门的鬼差仍旧战战兢兢,见到他的时候,也还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恨不得将身体埋到土壤里。

    夏初雪有时会一语带过,说他太过严肃了,其实他没那么可怕的,但是其他的人,都把他想得可怕。

    那个时候,堂耀只是看着夏初雪深情的说:‘只要你不觉得就好了’,结果自然换来夏初雪一声不吭的沉默。

    这个时候,堂耀显然没有心情去想这件事,越是接近司书殿,他就越有一种强烈不安的感觉,以至于当他停在司书殿殿门的时候,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个红薯可是我烤的,不能给你,”一个鬼差在天井里拿着一只红薯跑,将红薯紧紧的护在怀里。

    气氛好像还挺正常的,有夏初雪治下那种不管下属使得下属松散的作风,平日里对这件事没少费心的堂耀,此刻却是觉得挺欣慰。

    两个鬼差就算是再蠢,在天井里跑过两圈后,也注意到了殿门前有一个人在。

    当他们注意到殿门前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们还没觉得如何,只是感觉为了一个红薯引发的你追我跑,被外人看到了,实在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当他们发现那个不声不响不动的人是冥主的时候,腿就不自觉的有点软了。

    只是堂耀压根就没想看他们,跨过了殿门的门槛,直接往里去。

    正殿没有一点声息,鬼差都还没有过来当值,堂耀也不犹豫,一路里走,径直走到了洛涯住着的院落里。

    自从怀慵来了之后,洛涯也就搬到了副司书的院落,他的院落没有禁制,自然谁都能进来,但是他毕竟是副司书,没谁会这么早就来打扰他,因此这是他搬进院子里的第一次,被从温暖的被窝里面扫出来。

    真是用扫的,连被带人被扫到了地下。

    洛涯刚想掳袖子教训来者,但当看清是堂耀的时候,有点像蔫了的黄瓜。

    玩笑归玩笑,他背后里和夏初雪抱怨堂耀的话也不少,但是如果堂耀这么一大早,顶着这么一张晚娘脸出现在他屋子的时候,他要是还敢拍板叫号露胳膊挽袖子的上,就太不识时务为俊杰了。

    懂得‘你进我退’的俊杰整理了一下狰狞的表情,尽量睁大一双还没睡醒的眼睛:“是不是夏初雪怎么了?”堂耀来找他,绝对不是为了谈心的。

    从堂耀进入冥司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感受夏初雪的神元,在他无限接近司书殿的时候,他已经可以完全的确定,夏初雪绝对不在幽冥司里。

    “你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洛涯既然那么问,而不是和他装糊涂,事情就有些蹊跷了。

    “我是真的不知道,”洛涯苦着脸:“我至于瞒你么,夏初雪连蝶扣指环都收下了,早晚是你的人,我瞒了你,有意思么?”

    这话提醒了堂耀,让他突然想起了他和夏初雪的三月之约,难道,她是为了躲自己,才连招呼也没打一声,就离开了冥司?可是堂耀来的路上已经魂读过这几日的门录,上面根本就没有任何关于夏初雪出去的记录。

    这不是夏初雪做事的风格,堂耀根本就没有思考,这个想法非常直接的闯入他的脑海,让他想要忽视都不能。

    如果是夏初雪的话,即使不想接受他接二连三的求婚,也必定要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肯定会当面告诉他,不会用这种玩失踪的方式逃避,跟何况,正如洛涯说的,她已经接受了蝶扣指环,若果她真不想要的话,整整三个月,她有很多时间拿下来,可是她是一直戴着的,只是要去见天后和墨训的时候,夏初雪说是不想先让他们知道,因此才暂时的摘下过一段时间。

    面对沉默了许久的堂耀,洛涯的心里有些发紧:“你也不知道她在哪里?她不会……,”;洛涯咬了咬舌头,抑制住了自己接下来还要说话的冲动。

    堂耀的脸色有点苍白,在他的眼底,突然出现了一种洛涯从未见过的恐慌,洛涯不由得跟着紧张起来:“你别吓我……。”

    洛涯的话还没说完,一个影子闪过,堂耀已经不见了,只有房门,仍在左摇右摆,兀自的来回开阖着。

    既然已经被叫醒了,又知道了夏初雪行踪不明的事情,洛涯自然没有办法继续睡下去,他连早饭都没有吃,立刻往云逸和怀慵住着的院子快步走去。

    在院子前面,洛涯碰到了慌张出门的怀慵,怀慵脸上紧张奇怪的表情,让洛涯的心收得更紧了,一直滚在舌尖的话脱口而出:“你说,夏初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主上也去找过副司书了?”怀慵和洛涯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名姓相称的程度,也就是不那么剑弩拔张也就是了。

    “云逸呢?”虽然云逸很沉着冷静,按理也不该这么安稳才是呀。

    “他不再啊,刚才我去看过,他的床铺都是冷的,”怀慵看着洛涯逐渐皱紧的眉头,小声问:“云逸也出事情了?这么巧?”

    洛涯突然有点害怕。

    “如果真的是巧合,那就好了,”洛涯的眸子闪过很多的颜色,许多说不清的情绪,在他眼底交错叠加,想到最后,他终于放弃胡思乱想:“怀慵,司书殿里的事情,都交由你处理,我要去办点事情,凡是重大事情全部压下来,就算是天大的事情,也没有关系。”

    夕阳逐渐落入大海的怀抱,被炽热火轮温暖整日的人世,终于陷入了夜色的归途,海边寂静广阔,几只被系在巨石上的渔船随着海浪颠簸,海面上开始变凉,凉得不让人有一丝留下的眷恋。

    就在晚阳即将被海平面拢到身体里的时候,堂耀出现在了西海的海面之上,在万丈的巨浪之中,他的周身仿佛存在一层隔绝的空间,没有丁点的海水打到他身上。

    在汹涌的海浪中,一只老龟慢悠悠的划到他身旁,扯着浑浊的声音开口说道:“冥主,您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情么?”

    “别和本主装糊涂,”堂耀的口气很冰冷:“六叔在哪里?”

    老龟伸了伸脖子,朝向堂耀的方向:“风太大,听不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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