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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132

    仙情宫位于整个情宫西南方向,因仙家数量并不算多,故而仙情宫的造型规格,在所有情宫当中,最为小巧别致,也是最为精巧的,飞檐画栋,屋檐角上雕着飞龙在天,栩栩如生,檐下赤色檐柱绕着舞凤,灿羽毕现。

    来到仙情宫门前,夏初雪拿出紫砂,将紫砂放入以赤石拓下的模子中,流动的紫砂在赤石中相互碰撞,渐次开始融化,颗粒状的紫砂,皆化为了紫色的溶液,过了片刻功夫,紫色溶液开始渐渐凝集,结成了一把钥匙。

    夏初雪将赤石模子倒扣,钥匙便轻轻跌落于掌心。

    仙情宫近旁有溪流一条,水声淙淙叮咚作响,夏初雪却只对着掌心中的钥匙相面,恍若不闻。

    许多年前,墨训仙府,夏初雪曾经无意之中,见到过一副画卷。

    画卷是一副女子丹青,画中女子嫣然而笑,画面纸张色泽略为暗沉,想是年代已经十分的久远。

    丹青笔法略显粗糙,甚至称不上过得去,下方落的,是墨训的私印。

    女子明眸皓齿,夺目光彩,但最打动夏初雪的,却是女子的笑颜。

    不为倾动天下,而是一种源自内心的幸福。

    自打出生起,直至离世,夏初雪蓄意收敛感情,不喜不悲,荣辱不惊。

    勾心斗角的生活中,她已经学会沉默是金,在一个没有保护徒具伤害的环境中,夏初雪根本不懂,何谓幸福。

    为人尚且年幼之时,常听看门护院的老家丁自言自语些个俗语,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那句‘好死不如赖活着’。

    夏初雪实在不懂,为何活的痛苦,还一定要坚持执着。

    在她的生命中,缺少一种平常的普通情感,所以纵然堂耀对她用情至深,在她意识深处,也不能全然理解。

    堂耀很温暖,哪怕是他的蛮不讲理,都有一种霸道的温柔,如此这些,夏初雪可以感动,却凝聚不成一种完全的情感。

    堂耀一直坚信,即使夏初雪冷如冰川,也可以用岩浆融化。

    可惜,她不是。

    那画中女子的笑,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真清流露,虽然当时只缘一面,但却是印象极为的深刻。

    夏初雪难得也会为之倾心,有些动容。

    再次见到那画中女子,是在天界。

    凤冠霞披的天后,端坐在九重云霄,唇边漾着完美的弧度,却缺少温度。

    荆衣是个禁忌,没有谁敢贸然提及,夏初雪那时,也并不知道,荆衣曾经的存在。

    天后名为荆可,掌天界凤印,地位尊贵,犹如一座丰碑。

    有次堂耀酒醉,难得软弱伤怀,夏初雪那时才知,堂耀生母荆衣的故事,她也终于能明白,为何那幅丹青末端,有个小小的‘衣’字。

    其实很多事情与她并无关葛,她也觉得麻烦,但总有一只无形之手,将诸多缠绕摆在她面前,令她又放下不得。

    夏初雪收拢手指,叹了口气,将钥匙对准了锁孔。

    紫砂质地的仙情宫门扉,向内缓缓开启,夏初雪看了一会儿,走进了门内。

    夏初雪依着记忆,仿照月老手势,做了个同样的法诀,口中念动天帝与墨训生辰,两缕红线,便飘然而至。

    月老告诉夏初雪,姻缘线一旦牵连,除非使用断情剪,便不可破除,只是虽然能够从中间断,红线之上,却会留下黑色焦痕。

    这两条姻缘线上,都有同样黑色的焦痕,不同之处即是,天帝一端,连着如今天后荆可,而墨训姻缘线上,却是毫无牵连。

    果然如此。

    这算不算是不虚此行了?

    或许是从刚开始,她就不该掺和进来?夏初雪对着满室的姻缘线浅浅微笑,只留得淡淡寂静。

    这样的事实,本就是预料之中,说什么惊讶,就显得太过矫情了。

    去找天帝将事问明白?这个想法刚刚出现,夏初雪立刻自我否定,她猛然间想起,自己曾经下过的结论,堂耀的至亲,论起情来,从来都是感天又动地。

    耽搁的时间已不算短,夏初雪又发了会儿呆,将姻缘线弹回,转身就要离开。

    已经行到了紫砂门前,夏初雪却又折回,法诀既成,一条红线飞至面前,又是同样黑色焦痕。

    这样算下来,才是真正的不虚此行。

    手起放线回位,从里将门打开,夏初雪不再犹豫,步步小心,谨慎走下了情宫。

    姻缘苑门首,有一小仙童正在打盹,一只脑袋上下打点,如小鸡啄米蜻蜓点水。

    夏初雪放重脚步,仙童本就尚未熟睡,立时就醒了过来,见了夏初雪,上前深深一躬:“给司书见礼。”

    夏初雪在月老这多日,这小仙童却是没有见过,看上去颇为眼生,就问他道:“似乎未曾见过你。你在何处仙府?”

    小仙童声音还未能脱得稚气:“小童名叫清席,在紫薇大帝座下,今奉了大帝法旨,特来请司书过府一叙。”

    小仙童的话回的一板一眼,听了觉得颇为可爱,夏初雪点头:“那就烦劳清席引路。”

    小仙童听了也不多说,只在夏初雪身前认真带路。

    姻缘苑离着紫薇大帝仙府真叫一个远,路途漫漫,夏初雪觉得无聊:“清席,你可知道,紫薇大帝找我何事?”

    小仙童并未回头,背对着夏初雪摇了摇脑袋:“大帝并未说与清席,故而清席并不知晓。”

    这么多年了,紫薇大帝府中的仙童,换了一批又一批,但是就没一个活泼开朗童真知趣的,难道都是批量教导出来的?

    夏初雪没话找话:“那可有谁在大帝仙府之中?”

    小仙童这次,倒真是认真的想了想:“今日早些时候,南极仙翁来过,但小童来找司书之时,似乎南极仙翁业已离开,至于是否有其他仙长拜访大帝,小童就确实不知了。”

    上次娶兽,因为时间仓促,夏初雪并未进府,不过是在府门外停留了些时候,仔细计算,距离上次来星君府上,也有百十年的年月了。

    紫薇大帝早已知晓夏初雪到来,率先迎了出来,眉目间平和冲淡:“可是好久不见,近日可好?”

    夏初雪还了个礼,抬头看向星君,却发现星君背后还有一仙,身着玄色法衣,不由笑了:“今日可凑得齐全,没想竟能见到命格。”

    命格也笑,话说的亲厚:“上次一别,也是百年了,还真是有些想念司书呢。”

    想就好了,念就算了吧,被你惦记上的,没有几个不坎坷的,夏初雪看着命格笑,心中却是惊涛骇浪避之不及。

    “这话说的,可就是违心之言了,”星君在旁笑着道:“命格见到哪位仙友都是这么说,想来每日不用做些别的了,只是惦记着仙友,就很繁忙了。”

    命格不依:“我这话说的,可是真心实义,”话说的犹如赌誓,眼睛也跟着瞪的溜圆。

    “我是说笑的,命格可别当真,”紫薇大帝缓着气氛:“都是一把年纪了,要是事事都认真,可是太过了。”

    夏初雪笑言道:“星君说的是,不该认真的时候,确实不要太认真。”

    说笑间,分宾主落座,紫薇大帝仙位极高,自然坐于上首,命格与夏初雪陪坐在左右两边。

    刚才那引路的小仙童已不知去向,只见一白衣小仙童,手上托着一只白玉茶盘,前来献茶。

    茶盘中茶盏分为内外两层,茶盏内层为乳白色如意玉,外层则是镂刻着一层的梅花,微微点缀红彩,朵朵花叶交叠覆盖,欺霜压雪,香雪如海。

    紫薇大帝指着盏中茶汤笑道:“此茶有三种颜色变化,每经水一次,茶色便变化一次,因最后一味色微泛紫,故名紫苏。”

    命格听了颇觉有趣,忙喝了盏内茶汤,早有机灵的仙童,执着通体翠绿的玉瓶,向盏内添入净水。

    果然如紫薇大帝所言,茶盏内的茶汤,又换了一种颜色,叶片也与寻常茶叶不同,却是越加卷曲的厉害,抱成了一个个小团。

    命格赞叹:“茶汤甘甜清冽,茶色如此瑰丽,真是绝佳上品。”

    紫薇大帝浅笑,望向夏初雪:“听说洛涯制的一种茶叶,也是有几色的变化。”

    夏初雪放下手中茶盏:“是有那茶,名为三彩,因能变化三种颜色,不过是图个花样,三彩茶是一气呵成转换三种颜色,只取漂亮鲜明,喝的仍是最后一色茶汤,不像星君这茶,竟能品出三种味道。”

    紫薇大帝道:“那洛涯也是十分用心了。”

    夏初雪知洛涯制茶辛苦,也不接话,直接切入正题:“我最近在姻缘苑审核文卷,仙童说是星君找我叙话,想是应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吧。”

    紫薇大帝点点头:“命格今日来此小座,提起一桩事非,说起一件物样,我倒是在喜日那天见你佩戴过,故找你来确认一下。”

    夏初雪从身旁荷包中取出半块玉诀,正是佳璃给她的那半块,递给紫薇大帝:“星君所说的,可是这个?”

    坐在左手边的命格,忙凑过头去看,紫薇大帝遂将玉诀递予命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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