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从前，她的手机里只有一个私密相册。</p>

    里面全部都是邵辰的照片。</p>

    她总喜欢捕捉那些不经意的瞬间，永远留下来。</p>

    无论她是在出差，还是在公司，只要她见不到他，这个相册就是她的加油站。</p>

    她总能每天翻上无数遍，那时候，人人都说，她眼里都是他。</p>

    可如今，她的手机里又多了另外一个私密相册。</p>

    点进去之后，入目全是纪哲的照片。</p>

    邵辰平静的一张张翻下来。</p>

    有他们一起做饭的照片，有他们出门散步的照片，有他们拥抱的照片……</p>

    最后，他的目光停留在某一张上面。</p>

    照片上，纪哲抱着她的腰，在漫天烟花下，与她深情接吻。</p>

    邵辰就这么看了很久。</p>

    忽然想起念书时，曾经也有追求段薇然的男孩子，想和她合照。</p>

    那时候段薇然眼里从来都只有邵辰一个人。</p>

    她会斩钉截铁的拒绝：“我只和喜欢的人合照。”</p>

    可如今，另一个男人，在她的手机里拥有了一整个相册。</p>

    邵辰静静看向床上的女人。</p>

    白天还在说没有他就会死。</p>

    现在这样又算什么。</p>

    万籁俱寂的黑夜，邵辰就这样发了很久的呆。</p>

    直到房间里突然传来手机震动。</p>

    他回了神，以为是段薇然的手机来消息了。</p>

    可她的手机一片寂静。</p>

    是自己的手机收到了新消息。</p>

    邵辰打开一看，一个他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发来了一句话。</p>

    【邵辰，我知道你已经发现了。】</p>

    这个陌生号码，他在段薇然的手机里见过无数次。</p>

    是纪哲。</p>

    如今，他终于坐不住，要来挑衅自己这个原配了吗？</p>

    接着，又是几条信息发来。</p>

    【上次在餐厅外面，我就看见你了。】</p>

    【真可怜，抓着一个早就不爱自己的女人。】</p>

    【或许薇然曾经是很爱你，可现在，她眼里只有我了。】</p>

    纪哲大概以为他看见之后会崩溃，会失去理智。</p>

    可邵辰只是静静的看着。</p>

    他甚至连崩溃的力气都没有。</p>

    他对段薇然的爱，原本是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可自从发现她出轨之后，那团火焰早已变得越来越小，几近凋零。</p>

    也许是看邵辰没有反应，之后纪哲又偷偷给他发了几次。</p>

    他一次都没有回复过。</p>

    一周后，段薇然终于出院了。</p>

    回到家，段薇然抱着邵辰不肯松手：“这段时间照顾我，是不是很累，老公，累着你了。”</p>

    邵辰摇头：“你救了我，我该谢谢你才对。”</p>

    这话其实并没有什么问题。</p>

    只是两个曾经深爱的人，说出“谢谢”这个词，却显得很违和。</p>

    段薇然不知是不是察觉了他的生疏，眉头微蹙，“谢什么？为了你我死都愿意。”</p>

    邵辰立刻用食指堵住她的嘴，静静道：“薇然，你要活着，好好活着。”</p>

    在没有我的世界，好好的活下去。</p>

    而后，</p>

    愧疚，后悔，自责。</p>

    一辈子。</p>

    段薇然终于笑了，握住他的食指亲了一口。</p>

    “你的生日快到了，这段时间在医院，我想了很多惊喜给你。”</p>

    每年邵辰的生日，她总是准备得很盛大。</p>

    这次也不例外。</p>

    三天后就是邵辰的生日，段薇然在全城最高的观景台给他过生日。</p>

    夜幕降临。</p>

    她一个电话，天空中便出现了无数无人机。</p>

    无人机分别组成队形，一会儿拼出他的名字，一会儿拼出生日快乐。</p>

    接着，服务生推来一个精致的蛋糕。</p>

    “先生，这是段总亲手为您做的。”</p>

    段薇然微微一笑，又替他倒上红酒。</p>

    一切都是这么完美。</p>

    她是如此的无微不至，用情至深。</p>

    如果其他的事不曾发生，他会感动得无以复加。</p>

    可此刻，邵辰甚至不知道该拿出什么表情面对。</p>

    他知道，段薇然也许还是爱自己的。</p>

    她只是，没办法只爱她了。</p>

    “阿辰，27岁生日快乐，有什么生日愿望吗？”</p>

    她在长桌那头问。</p>

    邵辰沉默了几秒，缓缓道：“希望，往后的日子，我能坦率快乐，心向光明。”</p>

    如果是以前的邵辰，会许愿跟她白头偕老，永结同心。</p>

    但现在他的愿望里，只有“我”，没有了“我们”。</p>

    段薇然似乎没有发觉，只是温柔的看着他。</p>

    “我会让你一直快乐的。”</p>

    这个生日，她的确准备的极其用心。</p>

    直到两人庆祝完准备离开，她接到了一个电话。</p>

    看到上面的备注，她下意识侧过身去。</p>

    接完电话后，她忽然对邵辰说：“阿辰，公司突然有急事，你先回去，我很快回来。”</p>

    说着，她匆匆开车离开。</p>

    邵辰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却没有听话的回家。</p>

    而是拦了一辆出租。</p>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p>

    段薇然果然没有开去公司的方向，而是停在了一栋豪华小区外面。</p>

    纪哲就站在路边。</p>

    段薇然下车后，她立刻扑进了他的怀中。</p>

    远远地，邵辰看到了她看纪哲时温柔的神色。</p>

    跟看自己时一模一样。</p>

    前一秒还在费尽心思的为他过生日的人，下一秒就马不停蹄去见另一个男人。</p>

    邵辰心头一紧，连脊柱都在发麻。</p>

    他眼睁睁看着，路边的两人旁若无人的亲吻了起来。</p>

    她吻得那样的动情，似要与人融为一体。</p>

    任谁都能看出爱意。</p>

    邵辰静静的看着，不知道多久，直到段薇然迫不及待的抱着纪哲，快步走进小区。</p>

    邵辰仰头看着，直到灯光熄灭。</p>

    他极其缓慢的笑了声，而后静静的往回走。</p>

    一个人走在夜色下。</p>

    “轰隆！轰隆！”</p>

    天空又开始打雷，大雨将至。</p>

    以前最害怕雷声的人，却仿佛听不见一般，始终缓慢的走在路上。</p>

    此刻的邵辰，像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p>

    在茫然的黑夜里踽踽独行。</p>

    大雨很快哗然落下，将他浑身都淋得湿透。</p>

    他还是漫步在雨里，试图洗去刚才的记忆。</p>

    邵辰以为自己不会痛了，可段薇然总是能一次又一次让他痛。</p>

    他在雨里走了整整一夜。</p>

    直到翌日清晨，天空放晴。</p>

    邵辰脸色白得像纸，那双曾经如星光般闪耀的双眼，也蒙着一层灰霾。</p>

    不知是怎么回到的家。</p>

    只是推门时，他看到了满脸焦急的段薇然。</p>

    “阿辰！你终于回来了。”</p>

    可在她抱住他的前一秒，邵辰眼前一黑，终于摇摇晃晃的倒下了。</p>

    ……</p>

    醒来时，他躺在卧室的床上。</p>

    段薇然紧紧握着他的手，还有三个医生围在他的床边，刚做给他做完全套检查。</p>

    “段总，先生只是淋了雨着凉了，没有其他异样。”</p>

    段薇然眼底带着明显的血丝，以为他晕倒是生了什么病，吓得要死。</p>

    她紧紧将邵辰抱住。</p>

    “吓死我了，以后不准一夜不归了。”</p>

    邵辰感受着她身体的颤抖和温暖，心底却是一片寒凉。</p>

    眼前这个段薇然，和昨晚那个亲纪哲的人，居然是同一个人。</p>

    邵辰任由她抱着自己，什么话都不说。</p>

    这次他突然消失又突然晕倒，大概真的吓到了段薇然。</p>

    她寸步不离的守着邵辰，生怕他再出什么意外。</p>

    只是邵辰看上去总是精神萎靡的样子。</p>

    检查身体又查不出任何问题。</p>

    这段时间，段薇然一直陪伴着他。</p>

    大概终于让纪哲不高兴了。</p>

    一次夜里，邵辰在睡梦中昏昏沉沉的醒来，却发现身侧无人。</p>

    阳台上开着灯。</p>

    他走过去，发现段薇然在打电话。</p>

    “我下个月好好陪你，好不好？”</p>

    她在哄人。</p>

    声音压得很低，无奈又宠溺。</p>

    “别闹了，下次出差带你去看樱花，泡温泉，你不是最喜欢了吗？”</p>

    原来她也能记得纪哲的爱好。</p>

    邵辰突然想起，刚结婚时和她去日本度蜜月。</p>

    她也曾陪自己看樱花，泡温泉。</p>

    她也曾在半夜打电话，哄不高兴的他。</p>

    可是现在，两人之间只有一门之隔，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p>

    不知过了多久，里面又传来段薇然温柔的声音。</p>

    “阿哲，我也喜欢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