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脚下忽然一滑，宋云禾已经做好了摔倒的准备，雪已经有些厚了，摔下去应该不会很疼。</p>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宋云禾只觉手腕一紧，被人捉住了手臂。</p>

    被挟持的恐惧再度蔓延开来，宋云禾奋力挣扎，出乎意料的是，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在她抵抗的一刹，对方就放开了手。</p>

    “宋满月。”</p>

    熟悉的名字，被陌生的声音喊出来，令宋云禾逃跑的动作蓦地停滞。</p>

    她回过头，看见了雪地中的那抹暗影，他身披大氅，肩上沾着落雪。</p>

    那是她的小名，她出生的那一日，月满西津夜，花明北固春，宋陶章给她起了个小名：满月。</p>

    这是最亲近的人才知晓的名字，却被一个陌生人从口中喊了出来。</p>

    “你是谁？”</p>

    “顾临。”</p>

    男人的声音很淡，带着些冷意，宋云禾在脑中搜寻了一番，并不记得听说过这样一个人。</p>

    宋云禾接着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小名？”</p>

    风雪很大，顾临在风里眯了眯眼，“你父亲将你托给了故友，我受人之托来接你。”</p>

    宋陶章被刑部带走那一日，在家门口拉着宋云禾的手，告诉她不要怕，已经将她托付给了故人。</p>

    宋云禾以为是父亲的某位京中故交，但自宋陶章下狱后，无人问津，宋云禾也早忘了这件事。</p>

    宋云禾仍旧没有放松警惕，“哪位故人？”</p>

    “他叫张懋修，宁安人士。”</p>

    宋云禾想起了这个人，父亲祖籍宁安，与张懋修既是同乡，也是旧友。</p>

    顾临说：“雪大了，边走边说吧。”</p>

    他解开大氅，手一扬，大氅落在了宋云禾身上。</p>

    暖意瞬间将宋云禾包裹其中，领口一圈皮毛毛绒绒抵着她的下颌，味道很陌生，但并不难闻。</p>

    两人一前一后，雪地里除了两人的脚步声，还有顾临的声音。</p>

    “抱歉，路上耽搁了，否则能早些来。”</p>

    宋云禾忽然想起之前拦路的黑衣人，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她问：“方才拦路的人是你？”</p>

    她看见前方的顾临点了点头，他身材高大，宛如青松，劲瘦而挺拔。</p>

    不知是不是因为夜风太冷，连带着他的背影也染上了几许冷冽之气。</p>

    大氅很长，拖曳在雪地里，担心弄脏，宋云禾拎起下摆，问道：“张世伯远在临安，你从临安来吗？”</p>

    “嗯。”顾临的声音很低。</p>

    从临安来此，路遥千里，能来便是天大的恩情，又怎会计较早晚。</p>

    “张世伯他还好吗？”</p>

    “不太好。”</p>

    顾临只说不好，却没说怎么个不好法，宋云禾与他不熟，不好追问。</p>

    过了片刻，顾临又道：“他的身体经不起舟车劳顿，因而托我接你去临安。”</p>

    “多谢。”</p>

    顾临道：“不必言谢，顺道而已。”</p>

    宋云禾上一次见到张懋修，还是在七年前。</p>

    那一年，坚持数年的梁国终还是被大启攻下，旧朝换新朝，大启从西津迁都定安，改年号征平。</p>

    之后天下初定，反倒是好些年都没再见过，想不到，父亲会将她托付给多年未见的故友。</p>

    顾临问：“你还有没有东西需要收拾？”</p>

    宋云禾摇头，过了片刻才想起，顾临走在前面根本看不见。</p>

    “没有。”</p>

    宋家被抄之时，她是净身出户，就连一身好料子的衣裳也没有，她的丫鬟收留了她，再后来，就是她被孟照言掳走囚禁。</p>

    顾临“嗯”了一声，便没再开口。</p>

    他步子很大，宋云禾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p>

    走出一段，顾临回头看了一眼，之后步子便慢了下来。</p>

    宋云禾安静地跟在他身后，拢紧了大氅仍旧觉得有些冷，而他逆风而行，高束的发梢被风吹起，又沾了雪，背脊却依旧挺拔如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