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哥从小就爱跟在香兰姐屁股后面转,可香兰姐说了,她要养弟弟,二十五岁之前不嫁人。</p>
二十五,那真是很老很老的姑娘了。</p>
其实就算她不说,十里八乡也没人敢娶她。</p>
在乡亲们嘴里,她的弟弟会吃钱,每月光纸笔花销就要好几百文,顶半个我哥的工钱了,如果将来再去县里读书,那得好几个我哥才养得起。</p>
一个才十岁出头的小娃娃,谁知道他能读成什么样?更何况,我们乡下人,跟村头的老童生学几个字已经了不得了,几辈子都没见过一个秀才。就那个老童生,还是几十年才考中一个,考中了也穷得叮当响。</p>
可我哥就这么跟香兰姐耗着,家里的活他干,赚的钱也大部分孝敬爹娘,就是给他介绍媳妇儿,谁来都不点头。</p>
耗到二十岁,娘发了大脾气:「你个不孝子,你就是想等那丫头到二十五,你眼里只有女人,还有没有你爹娘?你这是想让家里绝后啊!」</p>
我哥任打任骂,但问到最后,还是笑嘻嘻一句:「我赚钱养家了,您可不能说我不孝,再说二十五咋了,到时候我们照样能生娃娃。」</p>
我在旁边默默地骂他不要脸,他去找香兰姐都是我把风的,人家可连一文钱都不肯收他的,从没应过他呢。</p>
香兰姐不应,爹娘却被逼得松了口,娘去找香兰姐,我喜欢香兰姐,怕她被为难,就偷偷跟着。</p>
只见娘扭扭捏捏地说了想结亲的心思,香兰姐却一口拒绝道:「婶子,这门婚我不能应,你也知道,我是要供小弟一直读下去的,嫁了人,就由不得我自己了。」</p>
我娘咬咬牙说:「这事村里谁都知道,我既然来了,我们家就做好了跟你一起供的准备,谁让我那个儿子是个不争气的死心眼。」</p>
香兰姐不可置信地愣了一会儿,可还是摇摇头道:「我供我小弟是应该的,可我不能把好好的旁人家也拖下水。我打听过了,去县里读书,一年七七八八的费用就要十五两,谁家也禁不起我这么耗。」</p>
我掰了掰手指头,十五两,可真贵啊,哥去年累死累活只赚了七八两银子,娘藏钱的匣子我也看过,我家全部家当才三十几两,都不够他读两年的。</p>
娘一听这个数字,泄了气,不死心地问她:「这么多钱,你就是再想供,可怎么供得起?」</p>
香兰姐垂下头:「卖了房子和地,我再去县里找份工,总有办法撑几年。」</p>
娘叹了口气,不再说什么,转身往家走,我却看见香兰姐从脖子里掏出一个怪模怪样的石头片红了眼。</p>
那是我哥唯一送出去的礼物,因为它不值钱,是哥用河边的石头自己磨的,所以香兰姐才没有退回来。</p>
我哥那个傻子,竟然不是单相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