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嗒嗒嗒——”</p>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p>
然后就是一道急切的声音——</p>
“等一下！”</p>
我没回头，而是将中间的大路让开走去了边上。</p>
紧接着，身边掠过一阵疾驰的风。</p>
“嗒嗒嗒——”</p>
马蹄声又渐渐远去。</p>
看着远去的骏马，我知晓对方的身份。</p>
是戍守边关的大将军镇北王，皇帝的异性兄弟。</p>
宫中只有他一人有这样的恩宠。</p>
曾救整个大夏于水火之中，更是八次大破突厥，让突厥不敢来犯。</p>
立下赫赫战功，皇帝几乎赏无可赏，便准许他入宫可不下马车，亦可骑马进宫。</p>
他走后，身后的宫门又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p>
我跟在他身后，沿着大路继续向前走，一直走到京城中心。</p>
找了一家酒楼简单吃过饭，便直接寻了一辆马车驶离京城前往平城县。</p>
平城，我的故乡。</p>
自从父亲病逝后，我无奈中去了隔壁的马邑投奔楚家。</p>
到如今我二十五岁，已有十几年没回来过。</p>
曾经的沈家宅院，如今已经换了匾额，住进新的人家。</p>
青砖绿瓦却还是幼时的记忆，但我只能站在门口静静看着。</p>
我多想走进去看一看仪门大院落、穿堂们的迎春花、西苑树下的秋千、前堂檐下曾经的燕子窝。</p>
也不知道后院的那棵桂花树还在不在，那时候府里的老嬷嬷常常用它给我做桂花糕。1</p>
她说：“这是你母亲为你栽下的，说以后要给你做桂花糕用的。”</p>
可惜我的母亲早产生下我后，累的睡着后再没醒来。</p>
父亲也经常沉默的坐在桂花树下。</p>
我想，他应该在怀念我的母亲。</p>
在门口站的太久，守卫忍不住问我：“小姐，可是来府里找人的？”</p>
“不是。”</p>
我摇头，转身离开。</p>
我要找的人，在十几年前就已经不在了。</p>
走在平城的街市，熙熙攘攘的和小时候一样热闹。</p>
我只匆匆看了几眼便去一家店里买了香表烛火，又雇了一个马车带我去城西的郊外高地，然后循着记忆去找爹娘的坟头。</p>
我该来看看他们了。</p>
荒山野地里，枯死的杂草有一人多高，上面还带着冰链子，我踩着已经冻硬的雪漫山遍野的寻。</p>
寻了一圈又一圈都不见我爹娘的墓碑。</p>
天空却又开始飘雪，山上的温度也低，冻得一旁的车夫直搓手。</p>
他忍不住问我：“小姐，这位置您可记准了？”</p>
我说不准。</p>
这么多年，我已经记忆模糊。</p>
我叹了口气：“再找找吧……”</p>
如果实在找不到，也只能算了。</p>
倏地，我看见一块土地里突出半截的墓碑。</p>
平城沈氏沈觉侒——</p>
后面的一半，全都被土掩埋，我便又请了人修缮墓地。</p>
看着翻新的墓地，我‘扑通’一声跪在雪地里。</p>
“爹，娘，潇潇来看你们了！”</p>
买来的瓜果贡品和香烛，也被我一一摆在石碑面前。</p>
我点燃香烛，又烧了些纸钱。</p>
看着墓碑上的名字忍不住落泪：“女儿不孝，这么多年才回来看你们，也没给你们烧过什么纸钱，希望你们莫怪。”</p>
幼时在楚府时，每年的忌日我还可以在院子里为爹娘烧些纸钱，供些瓜果。</p>
可后来入了宫，这些全都是禁忌，被抓到便是杀头的大罪。</p>
我就再也没做过了。</p>
到现在，我都记得父亲临终前牵着我的手：“潇潇，往后爹不在了，你去马邑找你的夫君楚翊，楚家夫人老爷都是个心肠好的。”</p>
“往后你就是做不成楚家的媳妇儿，他们也会好生照顾你的。”</p>
是了。</p>
我和楚翊是自小定的娃娃亲，没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p>
那时候，我父亲是个商贾，楚老爷是途径上任的官老爷，两人一见如故就定下了孩子的未来。</p>
若是同为女儿便结成姊妹，为男儿身便是兄弟，一男一女就结为亲家。</p>
到我六岁时，父亲染病后一病不起，家底耗尽撑了两年便撒手人寰。</p>
临终前，叮嘱我这一句。</p>
果然，他去世后，家中财产尽数被那些叔伯兄弟抢夺干净，我却像个皮球被人踢来踢去没人要。</p>
百日祭还未过，我就被叔伯们送去了马邑的夫家。</p>
我刚到楚家的时候，身上还穿着守孝的丧服，头上簪着白花，畏畏缩缩的躲在门口不敢进。</p>
楚老爷见我，笑呵呵地问——</p>
“你是谁家的姑娘，怎么站在我家门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