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食不知味的一顿饭吃完，夜色已深。

    从格桑家出来，颜昭棠一抬头，便对上索朗扎西的眼。

    “上马，我送你回去。”

    要是以前，颜昭棠听到这话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从前两人同骑一匹马时，索朗扎西结实宽阔的胸膛会紧紧贴着她的背，如同环抱一般。

    每次她的心跳都比马蹄声还要急促。

    可现在，颜昭棠只是垂眼轻声拒绝：“不用了，要是格桑看见……”

    索朗扎西立刻皱起了眉：“跟她有什么关系？”

    本就清冷的嗓音越发透出寒意，让颜昭棠心尖一颤，止住了话头。

    索朗扎西朝她伸出手，又重复了一遍：“上马。”

    颜昭棠看着深沉的夜色，想想自己单独回去的确不安全，就没再拒绝。

    她没有去牵索朗扎西的手，而是隔着衣料攥住了他的手腕。

    索朗扎西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又多看了颜昭棠一眼，眸中神情莫名。

    他没多说，一把将颜昭棠拉了上来。

    颜昭棠刚上马，索朗扎西身上浓郁的藏香就涌入了鼻腔。

    她瞬间僵滞，竭力控制自己躲开身后男人坚实温热的胸膛。

    可索朗扎西却毫无感觉，一夹马肚，跑了起来。

    夜晚的林芝气温骤降，凛冽的风吹在脸上像是刀割。

    颜昭棠无端想起第一次与索朗扎西共骑的时候。

    两年前，藏区举办赛马大会。

    颜昭棠第一次见到那样野性恣肆的索朗扎西，仿佛草原上的王，轻而易举地赢了比赛。

    而索朗扎西在赢下比赛后，竟骑着马过来，将她拉上马，在众人羡慕惊诧的目光中，带着她绕场三周。

    颜昭棠为此脸红心跳了好久，还以为索朗扎西也对她有意。

    后来才知道，是索朗扎西知道她当时工作推行受阻，用这种方式帮她融入这里而已。

    颜昭棠回神，心和夜风一样冷。

    没过多久，索朗扎西勒紧缰绳，马儿停了下来。

    “到了。”

    颜昭棠立刻收起心思，下马道别：“多谢你送我回来，我先上去了。”

    说着她准备离开，却被索朗扎西叫住。

    “颜昭棠。”

    索朗扎西很少叫她的名字，每次听到，她都心尖一颤。

    颜昭棠停在原地，仰头看去，就看见他皱起的眉。

    “格桑很喜欢你，真心拿你当姐姐，你不要总是拒绝她的好意。”

    颜昭棠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心里顿时一刺。

    索朗扎西竟然这么在乎格桑的情绪，可她就是知道这点，才特意想要避开，也不行吗？

    颜昭棠没法解释，只得应下：“我知道了。”

    索朗扎西这才舒展眉头，恢复了清冷的模样：“下个月就是格桑生日，她要是邀请，你别再拒绝。”

    下个月……

    颜昭棠皱了皱眉，下意识开口：“我可能不能……”

    话刚出口，她就看见索朗扎西眉头皱得更紧。

    颜昭棠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点了点头：“好。”

    索朗扎西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颜昭棠忍不住喃喃：“抱歉，我可能要失约了……”

    第二天没有排班，颜昭棠难得休了假，就去打印店把相机里的照片冲洗出来。

    她自小受摄影师父亲的影响，喜爱摄影。

    这两年做援藏医生，也没少拍照。

    颜昭棠想把照片都整理一下，风景照邮给家里，在林芝拍下的人物照就送给本人。

    算是……离别礼物吧。

    颜昭棠想着，手上将一张张照片边看边分类，却在看到下一张时，心猛地一颤。

    那是唯一一张……索朗扎西的照片。

    索朗扎西不爱拍照，这张还是她悄悄抓拍的。

    那是义诊途中，漫山翻飞的五彩经幡下，一身红色藏袍的索朗扎西双手合十、垂眸祈福。

    而他身后的不远处，正是难得一见的日照金山，为他的身影也镀上了神明般的光。

    颜昭棠心随幡动，下意识举起相机留下这一幕。

    现在看着照片上索朗扎西的脸，冷峻之外，还透出一丝宁静的悲悯与温柔。

    颜昭棠轻抚照片，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舍。

    可她明白，她不能再留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