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鹿海蓝垂眸，目光落在案卷封面上须臾，没有伸手去接，只是沉默地看向厉慎行。</p>
眼神里带着询问的意味。</p>
这些是关于景临深的治安案件，皆由她全权代理。</p>
争风吃醋断人腿，一言不合砸豪车，半夜飙车出事。</p>
全都和解结案。</p>
厉慎行审视着她，语气带着几分质问：“你学法，就是为给这种人开脱？”</p>
鹿海蓝眉心微蹙，嗓音清冷：“厉警官，作为律师，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有问题？”</p>
厉慎行眉心紧皱：“你是在助纣为虐！”</p>
鹿海蓝被他的凛然语气怔住。</p>
忽地想起，曾在辩论赛上掷地有声，正义凛然誓将维护公平的男生。</p>
只是一瞬，鹿海蓝很快回过神。</p>
她身子半侧，面不改色地说：“厉警官，你对我的当事人，明显心存偏见。我怀疑，您无法公正办理这个案子。”</p>
顿了顿，在厉慎行难以置信的目光中，鹿海蓝一字一句地说：“我申请，厉警官回避这个案子的办理。”</p>
鹿海蓝拿起手文件包，起身往门外走。</p>
在她走到门口时，厉慎行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他，配不上你！”</p>
鹿海蓝脚步，忽然一顿。</p>
五年前，厉慎行母亲给予的羞辱，仿佛在眼前重现。</p>
鹿海蓝不再迁怒厉慎行，并不代表原谅他母亲的羞辱，对她造成的伤害。</p>
缓缓回身，鹿海蓝静静看着站在阳光中的厉慎行。</p>
本就和他母亲相似的眉眼，也带着与生俱来的倨傲。</p>
哪怕在阳光下，也让人觉得有着高高在上的疏远冰冷。</p>
他说着公平正义，可骨子里又何尝不是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p>
“厉警官，若人人生来平等，又何来配与不配？”</p>
就像厉慎行之前让她看的卷宗。</p>
有人挨了一酒瓶，头破血流，却换来价值过亿的项目，不知道有多少人，恨不得替他挨那一下。</p>
有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有人却在泥泞中挣扎。</p>
三年来，景临深让她见识到了真实的世界。</p>
她早已不复读书时，简单纯澈。</p>
所谓的人人生而平等，只存在于理想国度。</p>
所谓的公平公正，在不同的人看来，也并不相同。</p>
鹿海蓝的话，仿若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厉慎行脸上。</p>
厉慎行骤然清醒。</p>
他不得不承认，五年前的事，加上景临深实在劣迹斑斑，他的确先入为主了。</p>
鹿海蓝把搜集的新证据和报告单交给副审警官，同时正式提出回避申请。</p>
终于从警局出来，鹿海蓝看了眼路灯，暗呼了声糟糕。</p>
她之前特意约顾明珠共进晚餐，眼下早过了约定时间。</p>
刚走到车前，正要解锁上车，一旁黑色路虎，主驾驶室车门，忽然打开。</p>
换了黑色休闲便服的厉慎行，下车绕到鹿海蓝面前，目光复杂，深深地望着她。</p>
“海......鹿律师，有时间的话，我可以邀请你共进晚餐吗？”厉慎行克制着心头翻涌的情绪，极力平静地问。</p>
鹿海蓝错愕地看着厉慎行。</p>
他是景临深案子的主审警官，她是景临深的辩护人，按规定不得私自见面。</p>
厉慎行在刑界干了这么久，不可能连这点都不知道。</p>
“你的回避申请通过，我不是景临深案件的主审警官了。”读懂鹿海蓝的讶异，厉慎行主动解释，“五年未见，作为学长，请你吃顿饭，不违规。”</p>
他猝不及防提及五年，鹿海蓝倏地一愣，不由想起了他之前说的那句，当面说清楚比较好。</p>
“抱歉，晚餐我已经约了人。”鹿海蓝心头有些慌，想到顾明珠还等着她，歉然地开口，“等你有时间，我请你喝茶。”</p>
她记得，厉慎行不喜欢咖啡，却对茶情有独钟。</p>
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的喜好，厉慎行深眸里掠过一抹难以遏制的欣喜，很快又克制地应道：“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p>
似觉得自己回答太快，他故作无事地解释：“我今晚都有时间。方便的话，我加你，一会儿联系！”</p>
昨天做笔录时，厉慎行只看了一眼，就已经把鹿海蓝的电话号码，深深刻在脑海里。</p>
回家后，他翻来覆去一夜，不时起来查看她的朋友圈。</p>
想要加她账号，斟酌良久用词，却又怕打扰她，数次取消发送请求。</p>
似怕她拒绝，厉慎行拿出手机，手指飞快点击屏幕，很快发送了条好友申请。</p>
几乎同一时间，鹿海蓝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有人申请加好友。</p>
迟疑了一下，鹿海蓝还是打开手机，点击了通过。</p>
她主动说请他喝茶，他说了时间，鹿海蓝也不好再拒绝。</p>
“一会儿定好位置，我给你发地址！”鹿海蓝微笑着说，弯腰钻进车里。</p>
看着那辆白色轿车驶离出口，厉慎行这才收起手机，手掌里竟一片湿意。</p>
曾面对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都没有这般紧张过。</p>
这边，鹿海蓝匆匆赶到西餐厅，刚进包厢，果然就听到顾大小姐娇气抱怨。</p>
“再晚点儿过来多好，刚好陪我吃宵夜。”</p>
鹿海蓝自知理亏，抬手一挥，大方道：“你这个月的宵夜，我包了！”</p>
“真的？”顾明珠欣喜了一秒，随即露出疑色，“你不攒钱了？”</p>
鹿海蓝一脸认真：“想吃什么，尽管点。”</p>
点单时，顾明珠才反应过来，一脸哀怨：“今天是本月最后一天。”</p>
鹿海蓝忍俊不禁：“所以，让你尽管点呀。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p>
“小气鬼！为了等你，我可是饿到现在。”</p>
顾明珠不满吐槽，点餐时却还是替鹿海蓝节省。</p>
鹿海蓝有个攒钱大计，这个秘密，除了鹿海蓝自己，只有她知道。</p>
鹿海蓝到底还是看不过去，又特意加了顾明珠喜欢的松露和甜品。</p>
顾明珠看着鹿海蓝点菜，纠结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p>
“海蓝，有件事情，我还是得告诉你。”</p>
鹿海蓝点完单，拿起柠檬水喝了口，柳眉微挑：“和景临深前天晚上的去向有关？”</p>
顾明珠惊得眼睫一颤：“你怎么知道？”</p>
鹿海蓝随口道：“猜的！”</p>
其实是，一半猜测，一般推测。</p>
景临深的事闹得这么大，顾明珠见到她竟没有好奇打探真假，除非她知道内情。</p>
而案件最关键的，就是景临深的去向。</p>
顾明珠心虚地绞着手指：“不是我有意瞒你，是我哥不让说。”</p>
鹿海蓝点头，表示了解。</p>
顾明珠的哥哥顾瑾安，和景临深是过了命的交情。</p>
顾瑾安虽浪荡风流，但景临深的秘密，就算对他严刑逼供，都会守口如瓶，绝不透露分毫。</p>
“今天找你，不是打听这个。”鹿海蓝转眸，看向旁边椅子上的限量款手包。</p>
顾明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神古怪：“这只包，你确定送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