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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哇!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一起床,徐均帆无法置信的呆看着闹钟。十一点整!

    天哪!她居然睡晚了,而且整整晚了三个小时,这下铁定完蛋,她要大祸临头、遭殃了。

    她从床上弹跳起来,疯马一般的冲出家门。

    顾不得满头乱发,也顾不得上妆修整仪容,她以跑百米冲刺的速度,横过险象环生的街道,慌慌张张的掏出钥匙,手忙脚乱的打开这家位于台北天母的“船坊”服饰精品店店门。

    回转过身,时间算得正准,不早也不晚,刚好接收货运公司送来的新货。,她白了送货员一眼,从他那种想笑又不敢笑,拚命忍耐的神情和反应,她充分了解到自己此刻的状况,有多狼狈不堪,多惨不忍睹。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至少她顺利拿到那个母老虎所订购的货品了。被人讪笑,总比成为母老虎的出气筒,昏天黑地的被臭骂,尤其是那种故意找碴,发泄怨气似的,没来由的谩骂侮辱要好多了。

    打开了店内的灯光和冷气机后,她有气无力的拿着美工刀,割开货物纸箱的牛皮胶带,取出里面价值不菲的服饰,心理不由得纳闷。

    奇怪?她昨晚临睡前,明明把闹钟定在九点,为何它没有按时叫醒她?是故障?电池该换?还是……

    一个影像忽然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得到了答案。

    “没有错!一定是真零,只有她的好心,才会做出这种天怒人怨、损人又不利己的好事。”

    她真拿这个表妹没办法,什么不好坚持,偏偏坚持人每天定要睡满八个小时,才有精神和体力开始一天的工作,害得她常常为了这莫名其妙的坚持,而差点误事。

    莫名的,她突然一阵心悸,令她顿时坐立难安。她不是个迷信的人,但现在,她浑身上下都泛滥着不祥的感觉,彷佛有什么恐怖的事要发生了。

    果然,麻烦来了。

    “表姊!”店门口扬起了一个轻柔的声音。

    造成她恶兆的罪魁祸首,同时是她表妹,身兼夥计的武真零现身了。一反常态的,武真零没有直接进来,反而鬼鬼祟祟的缩在店门外,探头探脑的观望了一阵子,然后才蹑手蹑脚,行为诡异的慢步缓进。

    “知道吗?人难免会有稀奇古怪的想法,和无法控制的行为出现。”武真零习惯性的用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眸,充满期待的看着表姊,盼望能得到热烈的认同和回应。

    “大概知道。”徐均帆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连看也懒得看她一眼,只顾埋首于眼前这一堆高级新款服饰。

    唉!又来了,她这个表妹说话无厘头、爱绕圈子的老毛病八成又犯了,后面肯定是一长串无关紧要的废话。

    “所以呢!我就算偶尔出现疯狂的行为也不为过吧!”她才准备要把方才盘算演练了半天的台词,毫不保留的展露出来,却只说了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被徐均帆无情的截断腰斩了。

    “停!”如果不趁早出声阻止她,徐均帆只怕她表妹会东拉西扯,漫无边际的说到明晨太阳升起,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省略过程,说重点!你的结论是什么?”

    “可是……”她才刚开始,后面精采的还没说呢!

    “重点!结论!”

    “好吧!结论就是,我要……”武真零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在她耳边,丢下了只有两个字的炸弹。

    “什么?私奔?”徐均帆惊叫了一声,不敢置信的瞪着她看。

    一个失神,她双手不自觉松开,那套她小心翼翼捧在手掌心,唯恐稍有损伤,费尽千辛万苦,挤破了头,说破了嘴,好不容易才在众多竞争者手中抢到所有权,价值台币十余万,高级丝缎手工制成的银白色小礼服,就这样由她手中滑落,顺势掉进她跟前盛满污水的水桶中,逐渐沈沦污染,和抹布搅和在一块,成了当今世上最昂贵的抹布。

    “啊!”待徐均帆回过神来,面对自己亲手酿成的惨剧,一时之间,她愣在当场,不知该如何是好。

    “表姊!你在干什么?你这样会被圣诞树凌虐、修理的。”武真零企图挽救,奈何回天乏术,污秽的水早已渗进每一根银白的纤维里,使这套价值昂贵的小礼服,当场报销作。

    她口中的圣诞树,和徐均帆所言的母老虎,是同一个人,顾名思义可知,这是个从头到脚挂满了各式各样装饰品,脾气暴躁、没人性的恶女人。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徐均帆又急又气的自她手中伧过小礼服,确定无法补救后,心痛得宛如万蚁钻心。

    “表姊,你要节哀顺变啊!”武真零好心的安慰着。

    但接触到徐均帆阴晴不定的表情后,她暗叫:这下她要倒大楣了。

    她这个表姊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唯独对钱斤斤计较,即使差上一角,都会无法释怀的反覆计算半天。她闯下这样的祸事,徐均帆肯定不会轻易饶过她。

    说起来,这并不是她直接造成的,但精明、嗜钱如命的徐均帆,为了求得补偿,绝对会把帐算在她头上。

    应该是扣薪水吧!她在心里这样想着。

    正如她所想的,徐均帆是有这样的打算,她坚持不论如何,都要扣武真零半年的薪水,以弥补十余万的损失,和被母老虎当面辱骂、清算斗争的遮羞费,如此才能治愈她脆弱如玻璃的受伤心灵。

    “表姊……你还好吧!”武真零面对她那副市侩的铁公鸡脸,心里有些怕怕。

    “还不都是你,没事乱开这吓死人的玩笑,我要不修理你,我就对不起自己。”

    “可是,表姊,我是说真的。”

    “确定?你真的要私奔?”徐均帆仍然无法相信。

    “嗯!这已经成为无法更改的事实了。”武真零认真且坚定的点着头。

    徐均帆还在狐疑中。虽然她这个表妹,为人很鸡婆,又特别爱胡思乱想,废话一箩筐,有时也会异想天开。但大致来说,武真零还是相当柔顺乖巧、善良,却没什么主见的女孩。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和这种惊世骇俗、叛经离道的行为扯在一起呀!

    她真的很难接受这个不可能存在的事实。

    不过,说也奇怪,像柔顺乖巧和叛逆这两个八竿子打不到,数千年不可能凑在一块的名词,用在武真零身上,竟异常的自然贴切,简直是她天生所有,真是大诡谲了,令人不由得全身毛骨悚然。

    “你要跟谁私奔?”徐均帆禁不酌奇的问道。

    “还没想到。”武真零一本正经回答。

    “那你打算私奔到哪里?”

    “这里啊!”

    “这里?你这算哪门子的私奔!”徐均帆忍不住咆哮:“从家里到店里,远不过百公尺,若要是没被人发现,这肯定是个奇迹!你该不会笨得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白痴吧!”

    “你干嘛这样说我,很伤人呐!”武真零嘟着嘴。“我只是临时起意,没想到那么多嘛!而且,人家不是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

    “会相信这骗死人不偿命的谎话,就更加显得你蠢了。”徐均帆不耐烦道:“这些暂时搁置一边,你先告诉我,你没事玩什么私奔这种烂游戏,大清闲了吗?”

    “我哪里清闲了,我一大早起来,要刷牙洗脸、浇花扫地,还要煎蛋做早饭,另外……”武真零如数家珍的把她每天的例行公事,一五一十的报告给徐均帆听。

    “停!我只要原因。”徐均帆再度无情的打断她的废话,郑重的提醒她注意事项。“挑重点说。”

    “好嘛!”武真零像泄了气的汽球般,脸上尽是失望的表情。“早上八点,我要出门买菜前,突然家里闯进了一群骇人又无理的凶神恶煞,无缘无故的劈头就说,要在今天迎娶我过门,话还没说清楚,就准备动手绑架我。”

    “八点?那时我老爸不是还没出门,你应该大声呼救,叫他来保护你的。”徐均帆好心的建议着,顺带放马后炮。

    “叫了啊!姑丈也应声出现,可是情势不但没有逆转,反而更加恶劣了。”武真零的脸色晦暗无光。

    “他们动手打了我老爸?”徐均帆紧张的叫道。

    “如果是,那倒还好。”武真零哀伤的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姑丈那时看他们的神情,简直就像是汉好看到敌国将领似的,竟然和对方握手寒暄,还竭尽能事的巴结,三言两语就把我这个内侄女给出卖了。”

    “真的假的?怎么会这样?”徐均帆不敢相信。

    “为了避免被推人火坑,我只好趁他们聊天的空隙从后门溜了出来。我在外面晃了半天,心想我不愿意被逼婚,又为了要对方死心,唯一的方法就是找人私奔,让生米煮成熟饭,好教他们彻底放弃。”

    “这不成,你根本没有对象,对方不会接受的。”徐均帆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该怎么办呢?”武真零心慌的扯着她的衣袖,清澈的眼眸浮上了一层雾水。

    “这得从长计议。”

    徐均帆用指腹轻轻按摩略微发疼的额头,绞尽脑汁的在脑里寻求一个可以有效解决这个麻烦的好办法。

    “可是……”话到了嘴边,瞥见了徐均帆那张宛若夜叉的神色,武真零犹豫着,又把话给吞回腹内。

    现在的情势危急、迫在眉睫,哪有多余时间慢慢商议,就这么拖下去,她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说是从长计议,这两个人却是你看我、我看你的,半天蹦不出一个字。一个是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另外一个是如坠五里雾中,完全搞不清状况,这样的组合,能商量出结果吗?

    “嗨!给你们送午餐来了。”石光恒如及时雨般,及时搭救了她们的肚皮,也给了她们一线曙光。

    徐均帆灵光乍现,不怀好意的打量着这个相识多年的邻居兼好友。

    “好,就是你了。”才想着找不到适当的人,好跟武真零私奔,他却自动送上门,果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怎么了?”石光恒把买来的寿司放置在桌上,不解的看着她。

    “你愿不愿意私奔?”她直接切入问题的中心点。

    “私奔?好啊!”他不假思索,爽快的答应了。

    “表姊,不行啦!”武真零把徐均帆拉至一旁,低声道:“我对他过敏,每次只要一和他说话,就会全身起鸡皮疙瘩,更严重的,我还会嗯心反胃,我无法和他生活。”

    “真的?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徐均帆诧异道。

    当然是假的,这是武真零临时瞎办出来的拒绝藉口。

    石光恒暗恋徐均帆,是打从十四年前,他们初次相遇开始。周遭的人都知道,偏偏当事人徐均帆无所感觉。所有人包括她在内,想尽了办法努力要凑合他们,可就是一个是爱情哑巴,不知该如何表达爱意;一个是爱情白痴,只会让他们的计画前功尽弃,束手无策。

    她若是接受了徐均帆这项提议,就算能侥幸逃过逼婚的命运,恐怕也难逃成为街上的耗子,让街坊邻居一看到她就纷纷喊打,恨不得推她人十八层地狱。

    破坏一桩好姻缘,可是天诛地灭、不得好死的大罪,她瘦弱的身子承受不起。

    “那只好再从长计议了。”本以为是好办法,却没想到派不上用场,徐均帆遗憾极了。

    “来不及了!”武真零重重的叹了口气。

    “为什么?”徐均帆不明白的望着她,却见到她无奈的看着店门外,跟着顺势瞧了过去。“他们是?”

    “你说呢?”武真零语气中带着浓厚的觉悟,她是真的逃不掉了。

    徐均帆傻愣愣的看着眼前有些不实际的这一幕。

    怪怪?这是什么情景?活脱是一部黑社会电影显灵。

    待她看清前头那个人的影像时,她诧异的瞪大她那双细长单眼皮的眼,无法接受的看着她那个平时温文儒雅的父亲,一马当先的领头带路,后面则跟着一群身着黑色西装,带着墨镜,没啥表情,宛如牛鬼蛇神般的年轻人。

    那姿势、那神态,若再加上慢动作和定格,简直可以跟“英雄本色”那部港制的旷世钜作媲美了。

    “老天!”徐均帆呻吟悲叹了一磬,差点没昏过去。

    什么时候起,她老爸居然放着堂堂公司的一级主管不当,改行当起小马哥的线民兼喽罗兼爪牙,在江湖上瞎混胡闯了?

    这不行,回去她得跟她老妈散播谣言,加油添醋,好教她老妈好好修理她老爸一顿,使她老爸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福平尔先生,这就是你们要娶的武真零。”徐挣陪着笑脸,为身后那个看起来极为嚣张、不可一世的年轻首领介绍。

    “带走!别让老大等大久。”福平尔轻轻的一挥手,后面的手下便一涌而上,架着武真零,准备离去。

    “不要啊!表姊,你救救我,我不要被推入火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武真零拚命拳打脚踢的挣扎。

    “爸!你快想办法救真零啊!”徐均帆边拉着她的手不放,边频频回头向徐峥求救。

    “我没有办法,也无能为力,这一切是真零自愿的,乖乖认命吧!”徐峥像在看戏似的,远远站着,不采取任何行动。

    “我(她)?这怎么可能?”忙着和恶势力对抗的表姊妹,异口同声的叫道。

    “胡说!我没有!姑丈骗人。”武真零急辩解道。

    “就是啊!真零不可能这么做,她没这个瞻。”徐均帆也加入讨伐徐峥的行列。

    “这绝对是真零亲口答应的。”徐峥不甘示弱的回击。

    这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也不管对方肯不肯听,谁也不让谁,争先恐后的只管把话由自己口中硬塞进对方的耳里,形成了各说各话,一团混乱吵杂的场面。

    “闭嘴——”随着一声怒吼,放置在柜台旁边的那把赤杨木实心制成的椅子,被福平尔轻轻一碰,毫无抵抗力的应声碎裂为木片块屑,成了即时可燃烧烤肉的柴薪。

    “带走!”

    趁着周遭鸦雀无声,一片死寂,众人尚未反应过来之际,福平尔摆了摆手,示意属下采取行动,将吓得呆若木鸡的武真零架离,赶至婚纱礼服公司。

    “啊!你们要干什么?”福平尔留下的两个人,这时也架起了徐均帆,直往外面走。

    “应你要求,我们私奔。”石光恒表面上平静,其实内心波涛汹涌,惊吓得心脏频频颤抖。

    这些对白,是他方才被逼的演练了好几遍,才能如此顺口,而不结巴。

    “爸!”徐均帆这回得为自己向徐峥求救。

    “你们就去吧!顺道到法院公证结婚,这年头光是相爱是不行的,还得要法律保障权益。”徐峥接着由手提公事包中取出了一份文件,递给石光恒。“这里面有徐均帆的印章和身分证,以及其他可能派得上用场的证件。”

    “爸!你竟然随身携带这些东西?”她不敢相信。

    “以备不时之需啊!”徐峥微笑着拍了拍福平尔手下的肩膀。“替我谢谢你们家四少爷,这一切真多亏了他。”

    “那么,岳父大人,我们去私奔了。”石光恒恭敬的欠了欠身。

    “去吧,别忘了到福临饭店吃晚饭啊!”

    “爸!”徐均帆才叫了一声,没来得及说出下文,就这样活生生的硬被架离,莫名其妙的和石光恒私奔了。

    呵!果然如他那个好友的四儿子所言,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最重要。早知道有这么便利的方法,两年前他就该让它派上用场,免得他白浪费了六百多个日子。

    他拿出了扩音器,向左邻右舍吆喝这项好消息,让同样心急的邻居们,和他共享这份无法形容的喜悦快乐。

    真好!一天之内,嫁出了女儿和侄女,轻松又不费半点气力,这世上再没比这更值得开心的事了。

    ◇◇◇

    在这一片鲜嫩翠绿的青草地上,浪漫而美妙的结婚进行曲正悠扬的演奏着,象征祝福爱情美满幸福的音符散播流穿在各个角落,希望能引起在场所有参与者的共鸣。

    奈何!周遭的景物却在跟它唱反调,不消极的配合也就算了,居然还和它做对似的,采取了积极的破坏行动。

    先是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云层极低,给人强烈的压迫感。接着,空气中弥漫着阵阵让人不寒而栗的阴风,就连原先满是绿叶茂盛的菩提树,也极不合作的在这盛夏时节叶落满地,任由风吹散飘扬,点缀出凄凉哀怨的气氛。

    它们似在嘲讽,也像在诅咒这一场不该有的婚礼。

    其中,诅咒意愿最为强烈的,不是别人,正是才踏上红地毯一端的新娘武真零,她聚精会神的诅咒。

    天杀的福平尔,他真该下十八层地狱。

    她越想越气,满腔的愤懑无处宣泄,也不敢说出半个字,怕惨遭无情残酷的修理和虐待,只得委屈的闷在心里,向自己无言的诉苦。

    凡是女人,莫不希望在婚礼当天,成为世上最美的新嫁娘。为了达成这个理想,成千上万的女人无不费尽心思气力,砸下大笔的金钱,努力做好护肤塑身的前置作业,以期成为艳惊四座的最佳女主角。

    偏偏她例外,这些重要步骤被迫省略不说,就连妆也没得上,匆忙仓卒间,她竟连护唇膏都来不及碰,气得她只能扁着嘴乾瞪眼。

    这个讨人厌的福平尔,根本是存心故意跟她过不去。

    再往下瞧了瞧她这套完全不合身,又俗不可耐的礼服,她更加咬牙切齿的怒视着坐在不远处,一副事不关己的福平尔。

    如果眼神里的恨意具有杀伤力的话,她早将他千刀万剐,凌迟处死了。

    都是他害的,这个抹杀女性对婚姻憧憬的凶手,遏抑女人对浪漫崇拜的刽子手。

    说什么时间浪费大多,怕会耽误好戏,竟随意从衣架上扯了一件白中带黄,没气质、没水准,外加庸俗不堪的礼服扔给她,命令她换上。

    她忍无可忍之下,只单单向他说了个“不”字,他居然又大发雷霆,狠狠的把现场那把用来当拍摄背景道具的大师椅,给劈成了两半。

    吓得礼服公司的助理小姐个个花容失色,为了怕他像哥吉拉大恐龙般四处摧毁破坏,她们群起架着她便冲进了更衣室,七手八脚、粗鲁暴力的动手扒去了她身上的衣服,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硬是胁迫她穿上。

    而最最可怕的是,他居然不给她修改衣服的时间,直拖着她往外走。

    搞得这套俗又有力的礼服,穿在她身上,简直就像是一件巨无霸的衣服挂在瘦长的竹竿上,空空荡荡,既松又垮,满是空隙,无一处是服贴的。

    武真零真的很难不去怀疑,这个该死的福平尔,到底跟她有何深仇大恨,需要迫害她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本来想,如果她要嫁的人是他,她不如就此消失在这世上算了,但一到这里,知道他不是新郎后,她不禁大松了口气。

    可惜没高兴多久,一个消息如同青天霹雳般,把刚飞上喜乐天堂的她,直劈向痛苦难熬的地狱。

    原来,那个“老大”才是正主,他比福平尔更厉害,更加可怕。

    “她能制伏得了老大吗?”

    “希望能,不然以后我们的日子更难过了。”

    听到这段对话后,她的心直线往下沈。

    隔着婚纱放眼望去,只见婚礼场地上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七、八十个人,个个身着黑西装、戴墨镜,宛如一群乌鸦般。神情间更是严谨肃穆,端坐如仪。

    干嘛!他们是来参加葬礼的啊!根本是存心咒她。

    “七伯,那这个呢?”

    陡地,从左边的乌鸦群中,扬起了一个清嫩嘹亮的童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好奇的转移视线方向,循着声音来源望去。

    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深受打击,差点站不稳脚步当场跌得四脚朝天。

    这像话吗?在婚礼进行过程中,竞有人在举办校外教学兼野餐,这根本是故意刺激她嘛^得早已饥肠鞭轭的她更是满腔怒火,气愤得直想抓起婚纱咀嚼,大快朵颐一番。

    “小智,接下来观察的是这副切片。”。

    八成是因为背对武真零,或是迟钝,感受不到由她身上传来的,那股想要吃人的恨意。这位身着实验室专用白色外套,满头乱发犹如路边野草一般直披脸上,让人看不清他真面目的中年人,不受威胁的将切片安置在显微镜下,让小男孩观察,并附带说明。

    “单细胞吗……”这个年约八岁左右的小男孩,煞有介事的忖量着。像想起什么似的,他忽然抬起那张天使面珑望着武真零,露出了令人心折的微笑。

    “我想,我知道什么是单细胞动物了。”藉由武真零给他的灵感,他很快解开心中的困惑。

    不知自己被看低的武真零,兀自沈醉在他可爱迷人的笑容中,同时在心里感叹着,这么讨人喜爱的孩子,将来肯定是个让众多女人为他倾慕、哭泣伤心的万人迷。

    再往前走没几步,彷佛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更像是在海洋中发现新大陆,在河流中发现沙金般,一个近乎于绝迹的奇景,就这么唾手可得的呈现在她面前。

    她瞪着大得不能再大的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右边乌鸦群中的凤凰。

    天哪!这里是美男子的矿产集散区吗?

    瞧瞧这几个,身材俱是高颐英挺,比例完美,手长脚长又匀称。比起坊间、水银灯下的职业模特儿,不但丝毫不逊色,还超过好几倍呢!

    他们的面貌……啊C小气喔,明知道她想看想得要命,他们就偏偏背对着她,硬是不给她大饱眼福。

    至于他们正在进行的事,她仅仅看了一眼,差点手脚发软,当宠晕过去。

    幸好陪在她身边,负责押送她、监视她、防备她乘隙偷跑,一人身兼数职的伴娘,眼明手快的及时扶了她一把,这才没让她直的进来,横的出去,结束短暂的一生。

    他……他们是在进行“方城之战”吗?

    武真零伸长了脖子,揉了揉双眼,想要看得真切些。在确定真相后,她心里的愤怒和哀伤更浓了。

    他们进行的战事、不是方城围攻战,而是市场贸易并吞扩张战,偌大的世界地图,平稳的摆在草地上,旁边则是堆得有如小山般高的文件资料。

    拜托!有人在婚礼上举办“业务会议报告”的吗?未免大不把她放在眼里了吧!

    不过,气归气,女人天生的好奇心,是很难因为这小小的挫败而打退堂鼓的。她竖起了耳朵,想仔细听清楚他们谈话内容,却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句对话。

    “由于小妹的缘故,我们顺利的除去了扩展东南亚市场的障碍,现在正是我们攻占的大好时机。但是为了谨慎起见,我们必须小心行事,以防突如其来的变化。”这位充满书卷气,正在发言的中年绅土,望着他身边全神贯注瞪着笔记型电脑萤幕,身着浅蓝色休闲服的年轻人。“格,等你分析过利弊得失后,拟出周详的进攻计画,我再采取行动。”

    “知道了,四叔。”他慵懒的移动了一下视线,朝正前方看了一眼。“老二,你别忘了把情报给我。”

    “嗯!”身着黑衣的老二,冷淡的闷哼着。

    不知为何,武真零未看到他的真面目,只是遥远看着他的身影,便陡地脚底升起一股寒意,瞬间流窜过她全身。她先是打了个冷颤,接着身体便哆嗦的颤抖不停。

    这是怎么回事?气温高达三十四度的艳阳天下,她竟会冷到这般地步。

    她移动视线到黑衣老二的身旁,这才明白缘由。

    这四个人当中,唯一正面朝向她的年轻人,正手持冰钻和刀凿,埋首苦干于雕刻一堆长宽高各约百公分的冰块,而且接近竣工的阶段。

    它的形状,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立即明了他想表达的含意,看不见的人,也可以经由触觉,深刻的感受他的创世纪作品——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影射暗指她是牛粪吗?她哪里像?虽然,她算不上倾城倾国、迷倒众生的大美人,可也长得不算差啊!像牛粪这种形容词,哪里适用在她身上,他是眼睛瞎了吗?竟敢用这种手段侮辱毁谤她。(奇怪,她怎么没想到,自己是那朵鲜花,而老大是那坨粪呢?)

    压迫的逼婚、婚礼种种荒唐事,在在都冲击着她的耐性,是可忍,孰不可忍,她要再不使出积压了二十三年多的泼辣本色,好好发飘一番,教他们领受她的厉害,肯定会被他们看成病猫,以为她是好欺负的。

    但在爆发前,她稍稍迟疑的看着那黑压压一片,声势壮观浩大,凶起来要人命的黑西装乌鸦群后,她狂飘的意念羞怯的打了一点退堂鼓。

    再想到常在报章媒体中看到,黑道拥有大批强力军火的报导,以及福平尔现身说法后,她打算逞凶发狠的想法番间消失殆尽;她再度恢复为楚楚可怜的弱女子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人的命再硬,也硬不过枪子,要手无寸铁又不懂半点武功的她,去向他们挑战,那简直是以卵击石,活得不耐烦了。

    不!绝不!她说什么都不想被打成蜂窝,横尸街道,更不想被放进灌满水泥的木箱后,从此石沈大海,和屈原一样,成了鱼群难得进补的大餐。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这条贱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她总能想出对付他们的办法。

    若世上少了她这么可爱的女孩,想必上苍也会哀伤落泪,为她心酸吧!

    ◇◇◇

    好不容易抵达红地毯的另一端,善于胡思乱想的武真零,早已把自己想像成饱受折磨虐待,冷嘲热讽,身陷黑道,快要被狼吻,命运坎坷且历经沧桑的可怜悲情小媳妇了。

    她半倚靠在扶持她的伴娘身上,发愣的瞧着牧师,寻思:这个牧师看起来既威严又正派,也许可以信任,向他求援吧……,但,会不会因此而害他丧失身家性命呢?她犹豫着。

    没想到,这个正派的牧师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竟是——“武真零小姐,这是个相当严肃的问题,请你诚心且慎重的回答我——什么是无聊?”

    “啊?”武真零错愕的看着他,没好气道:“无聊当然就是无聊啊!你没事说什么废话。”

    原来这个牧师是个疯子,幸好没向他求救。

    “你敢说我问的是废话?”牧师不悦的闷哼道。

    蓦然,新郎身边传来一声轻响,武真零偏着头望去,只见伴郎一手痛苦的捂着嘴,另一手难过的环抱住腰,浑身不停抖动。

    他若不是拚命想压抑住随时可能爆发的笑意,八成就是神经有问题,该吃药了啦!

    被迫临时来客串牧师角色的曼丘彻,先是愁眉苦脸的看着手上这份名为“无聊的人继续无聊”的剧本,无奈的连叹三声。然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他,气愤不平的白了一眼正努力忍笑的老四。

    这混小子竟敢耍他,设下陷阱让他无怨无海的往下跳,事后才发现上当,真是可恶_!闷死你算了。

    初看到这剧本时,他爱死了内容和角色的诡谲善变、层出不穷的高潮迭起,认为它充分反映现代年轻人思想苦闷、力不从心,内心的矛盾挣扎,势必能博得奥斯卡评审的青睐,和观众的热烈推崇,再次缔造票房佳绩。

    哪晓得他一头栽进去后,竟迷失在老四的文字游戏述宫中,处处死胡同,到处碰壁,不得其门而入。偏他又是个死不认输的人,说什么都不愿意半途放弃,硬是撑下去。

    结果,为了善终,也为了求得剧本所想要表达的真义,他逢人就问“无聊”的定义,搞得周围的人直拿他当神经病看待,就连他也觉得自己快要发疯了。

    “今天……”心情极度恶劣的曼丘彻,不爽的清了清有些发痒的喉咙,紧皱着眉头,低头看着手上这一张写着密密麻麻、长篇大论的纸。“搞什么东西?没事弄了这么一大堆无关紧要的烂台词,想累死我啊!”

    他自作主张的删去将近三分之二的台词,心情才稍微转好。“讲这些废话太浪费时间,直接省略。新郎,你愿不愿意……喂!新郎曼丘理,你有没有在听?”

    这混小子,居然把他的话当耳边风,真是欠揍!

    隔着重重婚纱,武真零好奇的微侧着头,偷瞄了他一眼。

    打从站在他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发现他根本无心于婚礼,高颐修长的身躯不停的晃动着,心思不安的频频回顾,有时,还会以悦耳低沈的嗓音发出无奈的叹息声。

    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这才明了他的注意力始终摆在黑衣老二身上,未曾中断转移过。偶尔两个人的视线焦点对上,空气便为之凝结,怪异的如同火焰碰上寒冰,暧味得很。

    这感觉该怎么形容呢?对了!就像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般,曼丘理摆明了是落花,而老二是无情的流水。

    好可怜喔!武真零突然有些同情曼丘理的处境,也许是因为他和她同样身陷桎梏的关系吧!

    若不是他身旁的伴郎竭尽心力的箝制安抚住他,他恐怕早已扔下她,飞扑向目标物了。

    等等!怪怪的,这情景似曾相识,她有点眼熟。

    不会吧!难不成他想仿效“一生一次”这首MTV中,那个差劲又自私的男主角,恶劣的只顾自己,而做下将新娘弃于水火之中,任人嘲笑讪骂,普天之下最为伤天害理的惨事?她不由得心凉了半截。

    不!说什么她都不答应。

    对武真零而言,被逼婚是一回事,同情他却要波抛弃,成为众人眼中悲哀的怨妇又是另一回事,她可以把遭遇想像得非常悲惨,却绝不允许有这样的事实存在。

    她自认风度差劲、器量狭小,若真有这样的情事发生,他休想要求她认命,如同MTV的女主角般,大方而善解人意的将新娘捧花抛给他,祝福他,并温柔微笑的挥着手道别。

    她要做的只有一项动作,那就是拿把阴狠锐利的斧头直劈过去,好教他当场血溅五步,命丧黄泉,再把他开膛割肚,看看他有没有良心,竟敢无血无泪的伤害她。

    可是,该到哪找斧头呢?她有点困惑。

    “老大!”老四大力用手肘撞了一下曼丘理。

    “什么?”曼丘理迷迷糊糊的回应着。

    “说我愿意。”老四好心的提醒他。

    “我愿意。”他心不在焉的重复。

    “武真零!”这回大展肘功的,是伴娘曼丘映。

    “啊?”她直觉反应。

    “说我愿意。”曼丘映依样画葫芦。

    “我愿意。”她魂不守舍的回道。

    “最后,双方交换戒指,新郎亲吻新娘,礼成。”

    曼丘彻摇了摇头,走遍大江南北,看过数十亿人,从没见过像这对新人这般心不在焉,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有点看不下去,只想赶快结束这场闹剧,眼不见为净。

    依照老四的指示,宛若傀儡的新郎曼丘理,轻轻的掀起了覆盖在武真零头上的层层婚纱。

    “咦?”他先是愣了一下,回头望了望老二,随即偏身侧着头,以身躯挡去了众人的目光,未施半点力量的掠过武真零丰润纤巧的红唇,仅在她的脸颊旁,若有似无、蜻蜓点水的带过;他给了她一个象徵“友谊”的吻。

    这吻轻柔的犹如春风拂面而过,不着痕迹,尚沈迷在如何寻找斧头的武真零,甚至未察觉有何异样。

    ◇◇◇

    人哪!只要闲着没事,就会胡想些乱七八糟、没什么根据和用处的杂事。武真零就是这类典型人物的代表,更是个中翘楚。

    婚礼过后,武真零单独草草的用过简餐,就被送到这间名为新房,却没有半点喜气,实则和冷宫没什么两样的房间。原先在她周遭监视的人,如同退潮般,退得一干二净,半个也不留。

    武真零仍然穿着那套庸俗、不堪入目的礼服1,依平日习性,背靠床沿坐在地板上,双手环膝微皱着眉头,思量她的逃亡大计。

    “古代圣贤有言,要逃亡,就必须讲究天时、地利、人和。论天时,现在天色渐暗,正好可以掩护我的行踪。论地利,虽然我不熟麦种的环境地形,但条条道路通罗马,只要我努力不懈,一定可以找到出路的。至于人和嘛!我现在只有一个人,周围没有其他人,应该很容易脱困……咦?等等!只有我吗?”

    她将视线移往落地窗外,看着天色已暗华灯初上的夜景。终于,她发现了事实的严重性。

    她畏惧的将身子缩成一团,惶恐的瞪着这个偌大、无人味、无丁点声响的空间,心病慢慢被牵引浮现出来。

    十四年前,她就是在这样孤寂的空间里失去母亲的。

    那时正值凌晨一点,她母亲的旧疾剧发,在孤立无援的状况下,幸好邻居好心,帮着她把病情危急的母亲送进了加护病房。

    她联络不到被派驻在外当外父官的父亲,只能通知徐狰夫妇,偏他们那时远在台南居住,远水救不了近火,虽是连夜兼程赶路,也在好几个时辰后才赶到。

    邻居们虽好心,奈何平日无所往来,只能仁至义尽的帮点忙,然后便抽身离去,袖手不管。

    九岁的她,孤零零的,独自守在病房外的走廊上,等着病房内的瞬息万变。

    移动缓慢的时间,状况不明的病房,阖无人声的走廊,以及无边无际的里梭,焦虑不安的心情,在在都压迫、侵蚀孤独无依的她;她差点就被沈寂的夜色给吞没了。

    母亲不治过世的恶耗,严重的冲击刺激到忍受着忧虑、恐惧折磨到了极点的地,她终于精神崩溃,体力不胜负荷的昏厥过去。

    自那以后,白天她可以独自东闯西晃,无所畏惧。但到了夜晚,她的丧母之痛就会再次浮现,造成她无法面对沈寂无边际的黑夜,更无法忍受那份椎心刺骨的痛苦煎熬,而无法克制的浑身颤抖不已。

    母亲丧事过后,她父亲武逍以工作地点不方便年轻女孩前往同住,和教育不宜中断为理由,把她交给了徐挣夫妇,并要求他们举家迁移北部好方便照料她。

    起初,寄人篱下的她怕添麻烦,拚命隐忍她这项心病,不敢让人知道。是心细的徐均帆发现了,不着痕迹的照料她,还主动向父亲要求把两人房间的隔墙拆掉,将两间并成一间大卧室,夜晚好陪伴她,使她心安。

    现在,徐均帆不能陪在她左右,她得另找个人陪伴,偏她吓得浑身无力,四肢僵硬得连动也无法动一下。想出声呼救,她的喉咙正巧失常,嘴唇努力动了好几下,好死不死的,就是发不出些微的声响。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要在这里香消玉殒了。

    “大嫂!”宛如天仙般的曼丘映适时的出现了。她以目光四处搜寻武真零的所在位置:“大嫂,你在哪里?”

    “我……我在……”彷佛是解脱了鬼压床的梦魇似的,武真零挣扎了半天,终于发出了声音。

    不知是哪跑出来的力量,她陡地从地板上弹跳起来,直冲向曼丘映,使尽所有气力,像只八爪章鱼般,不留半点空隙的紧抱着曼丘映。

    “大嫂,你这是在于什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怪行动,曼丘映倒没受到什么惊吓,只是处之泰然的提醒她:“你别大用力,我怕会被你勒死。”

    “啊!对不起,我是大害怕黑夜,才会有如此失常的行为,请你原谅。”

    武真零赶紧松了手,羞怯的低着头,寸步不离的紧跟着曼丘映。

    “大嫂,我能不能请你不要黏着我?最好跟我保持适当距离,我不太喜欢别人跟我靠得大近,那会使我非常不舒服的。”

    “那……这样可以吗?”武真零连连退了三步,诚惶诚恐的问道。

    “勉强接受。来,这是老四和老五送你的。”曼丘映瞄了她一眼,把手上的纸袋交给她。

    她打开了那两只纸袋,只见满满一袋的耳塞,和瓶瓶罐罐的一大袋,从川贝枇杷膏、龙角散到各类喉糖,货色齐全,应有尽有。

    “为什么要送我这些?”她不解。

    “以后你会用到的。”

    曼丘映没有进一步解释,只向前跨了一步,打开了两扇嵌入式衣柜门。

    “事出突然,我没有多少时间,只能依照你的三围和身长尺寸,随意在日本选购了几件,你先勉强凑和着。等那天我得空了,再替你去法国和香港跑一趟,找些较合适能派得上用场的衣裳。”

    说是几件,其实在衣柜里放了近三、四十套的衣服,从洋装到长裤套装,件件精致,样样质料上乘细密,皆出于名家手笔。就连陪衬的饰品也都是名牌。随便一样摆在精品店内,恐怕都要叫价上万元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三围和身长尺寸的?”她随手拿了件连身洋装,在落地镜前试了试,诧异它分毫不差的合身。

    “老二告诉我的。”曼丘映从短裙的口袋中掏出了一本记事手册,递给武真零。

    她翻开一看,里面所记载的,竟全是她个人资料,详尽的程度令人看了不由得咋舌。

    “有好多事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是如何弄到?”

    “这还用说,当然是他操纵控制的情报部门,不分日夜辛苦跟踪、打探监视的成果。”

    武真零心头涌现一阵不安的感觉。

    什么时候起,有人日夜盯梢、监探她的一举一动,她竞丝毫未察觉,警戒心和自我防备的能力真是太差了。

    曼丘映又向前跨了几步,接着打开了衣柜旁的玻璃橱柜。

    瞬间,数万道璀璨刺目的光芒尽数夺们而出。在明亮的灯光映照烘托下,光洁亮丽的玻璃作为陪衬辅助的背景中,柜内的物品更加光彩晶亮,灿烂得令人不敢正眼直视。

    曼丘映用着极稀松平常的态度,向武真零介绍。

    “上层的法国银制餐具,和下层法产葡萄酒,是老三托人送过来的,他有事分不开身,因而特地送这两样不值钱的礼物致贺,并表达歉意。”曼丘映把祝福的卡片交给了她。“中间层的紫水晶晶体原石,和青蓝发晶柱,是小妹自家产的,也不值多少钱,只为了她暂时无法来,仅能以这微薄的贺礼聊表心意,她希望大嫂你别介意。”

    “不!我怎么会介意呢!”她哪有那个胆子。

    “老大交代过了,这些是送你的,全凭你处置,其他人不会有意见的。”

    处置?算了吧!这些东西她碰不起,就恐怕稍有损伤,她得赔上身家性命,还是让它们保留在原处的好。

    她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意念,并且在脑中九转十八弯后,呼之欲出,怂恿她尽快采取行动。

    但在那之前,她得先确定一件事。

    “你杀过人吗?”她挨近曼丘映,小心翼翼问道。

    “没有,我没事干嘛杀人?”曼丘映神情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那你对现在的生活,会不会产生不满?”

    “这……有一点吧!”曼丘映考虑半天,勉强回道。

    这一点不满,指的是她那个讨人厌、欠人扁又纠缠不清的未婚夫。

    “你想不想摆脱魔掌的控制,重新获得自由?”

    曼丘映再次古怪的看着她,努力搜寻那本记事手册内,所记载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项。

    “大嫂,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别再跟我绕圈子,打哑谜,我这个人是一根肠子通到底,凡事直来直往,我受不了你这一套。”

    “这样的话,我就直说了。”

    拚命压抑想说废话的欲望,使武真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件事的过程,和她所想出来的逃亡计画,一一说明,希望能求得曼丘映的认同和帮助。

    哪晓得,这曼丘映竞像得了笑病似的,前俯后仰的捧腹大笑,而且还很不给面子的直笑到浑身乏力,索性扑倒在地滚来滚去,无法遏抑的特笑痛笑。

    “你这是什么态度?”武真零气愤不满道:“你连为人最起码的同情心都没有吗?真是大冷血无情了。”

    “哎呀!大嫂,你搞错了啦!”曼丘映躺在地板上喘着气,双手不住揉着有些发疼的胸口和腹部。

    真绝哪!老四到底是去哪找来这么一个活宝人物,好玩极了,真该好好奖赏、表扬他一番。

    她想向武真零解释,奈何浓厚的笑意又再度攻击,占领她每一个细胞,令她无法克制的想发笑。

    “咻——碰!”连着三声,色彩鲜艳灿烂的火花划破了寂静的夜空,随即地上吵杂起来,人的叫喊声、狗的狂吠声鼎沸,喧哗嘈闹甚嚣尘上。

    “啪!”的一声,落地窗陡然打开,阵阵冷风来势甚疾的流窜到每个角落。在随风摆动不止、起伏不定的窗帘间,有个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阳台上。

    “老二有来这里吗?”他低沈富有磁性的声音中,夹杂着成分不明的焦虑和愤怒。

    “没有!他不可能来这里。”曼丘映立即迎了上去。

    “说的也是。”他难掩声音中的失望。

    “发生什么事?”

    “那小子,趁着我和老四谈话的空档,摆脱了老五和老七的监控。”

    在阳台昏黄不明的灯光下,他的影像让人无法看得真切清楚,但想像得出来,他此时此刻的脸色一定难看极了。

    “老二,你给我出来,别以为你躲藏着,我就找不到你。”透过扩音器的对空传达,老大曼丘理的愤怒之意明显传扬开来。“给我搜!一草一木都别给我放过。如果找不到他,你们今晚就休想睡,可恶!”

    临去前,他回转过头,对曼丘映做了一个手势,眼神有意无意的掠过吓得躲在重重幕帘后的武真零,身影随即消失无踪影。

    “他……跳下去了?”武真零担心得不顾一切直冲向阳台,却见老大曼丘理的身影隐没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树林。

    天哪!这有三层楼高地,他居然就这样跳下去,而且还毫发无伤,大恐怖了。

    “今晚老大要找老二,没空来这里。这洞房花烛夜,我恐怕要留在这陪你过了。”

    曼丘映无奈的打了个呵欠,望着庭园里的情景,就有点想要插上一脚,去凑个热闹。

    “那位老大,他对每个想逃跑的人,都是采取这种方式搜寻的吗?”武真零开始想打消逃亡计画了。

    “只有老二,他对老大而言是特别的,不逮到他,老大是不会轻言放弃的。”

    她了无趣味的走到衣柜前,从中取出了两件睡衣,一件丢给了武真零,另一件和式睡衣,她拿着走进浴室。再出来时她已换好睡衣。神态慵懒的爬上床,意兴阑珊的向武真零招呼道:“睡吧!”

    睡?她哪睡得着?

    武真零闷声不响的走进浴室,就着昏黄的灯光换上丝质睡衣,将那套她早已忍无可忍的礼服随手扔进洗衣篮内。其间,她脑中的想法,早已千变万化,不知改换了多少次。

    站在微风不断拂面的阳台上,武真零漫无目的把目光投注在喧闹不休的庭园内,思绪跟着四处晃动的灯光影像,上下起伏着。

    她在搜寻着什么?她也不知道,也许是想见见那阵低沈声音的主人吧!她有些挂念他。

    本来,能侥幸在新婚之夜保住清白,幸运的逃过一劫,不必委曲求全,痛苦可怜的委身给那位“老大”,她应该大松口气的感到庆幸。

    但事实并非如此,不知为何?耐人寻味的,她内心深处突然没来由的涌进一股强烈的失落感。

    其中,还夹杂着一份怪异莫名的感觉,她自己也不明白,她似乎有些怨嫉老二占据了老大的所有心思,那原本应该是专属于她所有的啊!

    种种矛盾的想法,如同五味杂陈般,在她的脑海里,混乱没头绪的交织成一片复杂的心境。

    在黎明即将来到的前一刻,周遭的吵闹声逐渐沈寂消散之际,她做下了一个忿恨不平的决定。

    “既然他不在乎我,我就逃给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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