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缸内正是朔日,月色几乎隐没在点点星光之后。</p>
古老的城门嘎吱吱响了几声,士兵佩着刀剑,朝着布置好的位置潜行而去。</p>
树林的边缘处,两名蛮族正靠着马腿,眯缝着眼睛闲聊。</p>
“那些没种的胤狗,憋了这么些天,都不敢出城打一架。”年长的蛮族略带焦虑地望向北方,“我不在家,也不知道崽子们还够不够吃。”</p>
“饿死也不怕,再生就是了。”年轻蛮族浑不在意地叼着草茎,“反正这次我要抢人回去。”</p>
年长蛮族眯了眯眼:“也对,听说胤狗无论男女,都细皮嫩肉的。”</p>
“上次阿达抢回来那个软乎乎的,折腾没几天就死了,还是不如咱们天命蛮。”年轻蛮族可惜地咂咂嘴,似乎还在回味。</p>
“这次定要......”</p>
一支悄无声息的羽箭忽然划破夜空,穿透了他的喉咙,把他未说完的混账话变成了咕噜噜的溢血声。</p>
敌袭!</p>
年长的蛮族急忙摸起挂在胸前的哨子放到嘴边,鼓起两腮正要吹响,脸上忽地剧痛。</p>
羽箭从他的左腮刺进,又从右腮穿出。</p>
哨子没能吹响,摸到近处的士兵已经从背后掏出匕首,抹断了他的脖子。</p>
顾铭轩收起长弓:“走。”</p>
夜与昼的交界处,也是人最疲倦的时候。</p>
顾铭轩等人趁夜出发,赶到了位置上。</p>
四人一组的小队,操练了三天,早已对面前的武器都熟悉得了如指掌。</p>
快速做好投放准备,各个小队伸长了脖子,等待着攻击的号令。</p>
一声尖厉的响箭,所有人同时动了起来。</p>
许小满定睛看向缸中。</p>
那几十架色彩各异的塑料投石机同时发力,黄豆大小的石块像流星雨一样,重重砸进了蛮族的营地里。</p>
羊皮帐篷像是纸糊的一样瞬间破碎,又被火箭点燃。</p>
熟睡中的蛮族哀嚎着,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p>
下一波流星雨,已经落了下来。</p>
“快,上马!”稍微清醒的部族首领拿马鞭抽打着身边的人,让他们冷静下来迎敌。</p>
可在外围迎接他们的,是一片弹弓丛林。</p>
牙线大小的弹弓被牢牢插进土里,几个小人使出吃奶的力气拉动皮筋。</p>
“一二三,放!”</p>
钢珠放进缸里,足有人头大小,带着风声呼啸飞出。</p>
被钢珠砸下马背的蛮族,半截身子烂糊糊的,眼看不活了。</p>
躲在仆从身后逃得一命,满脸刺青的萨满老头咬咬牙,策马朝着东北方向冲去。</p>
身后居然没有追兵?</p>
萨满一喜,狠狠地抽着马臀,速度再快了两分。</p>
可就在他狂喜的时候,整个人突然飞了起来。</p>
绊马索?</p>
不,不是!</p>
飞在空中,他看见马儿不知为何倒在地上一动不动。</p>
下一秒,他便明白了为什么。</p>
摔在地上的他并没有向前滚动,而是被牢牢粘在了地上。</p>
捕鼠板有效,许小满开心地一挥拳头。</p>
再看那萨满的四肢被纠结地粘住,酷似奥运标识的造型让她差点笑出了声。</p>
战场几乎是一边倒,蛮族好像只会打顺风仗,根本没有组织起什么有效的反击。</p>
黎明第一缕光线投射到大地上,顾铭轩已经带着人在打扫战场了。</p>
“将军,找到了!”</p>
顾铭轩坐在马背上,冷脸看着被粘住的萨满,抠出不远处的图腾棒扭头就走:“京观最上那个位置,留给他。”</p>
没时间想东想西,神女让他取的东西,他得第一时间送回去才行。</p>
没想到许小满不等他回城就露了面,放下一缸药粉和巨大的纱布:“外伤药。”</p>
顾铭轩闻到熟悉的药味,脸莫名有点发热。</p>
他连忙低下头,把图腾柱双手举过头顶:“神女,您要的东西。”</p>
想着又是万把块的收入,许小满笑得嘴角弯弯:“辛苦你啦,多谢。”</p>
顾铭轩低着头,眸子幽深,不知在想些什么。</p>
等他再抬头时,神女的脸已经不见了。</p>
顾铭轩松了口气,心底却隐隐有点说不出的遗憾。</p>
“将军,已经清点过了,死了两千多,还有一千多带伤的。”顾安不开心地磨牙,“就是朵颜部昨晚不声不响地跑了。”</p>
顾铭轩皱着眉头发狠。</p>
这朵颜部几乎年年不落地来打秋风,总是捞上一笔就跑,比狐狸还精。</p>
等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p>
“算了,就这样吧。”顾铭轩随手指了块空地,“就垒在这吧,剩下的都烧了。”</p>
顾安屁颠颠地去干活,顾铭轩带着大部队,拉着装备往回走。</p>
“进城了!”</p>
“将军威武!”</p>
“万岁!”</p>
边城百姓早就受够了北蛮之害,眼下顾铭轩携大胜之势归来,城里比过年还热闹。</p>
家家户户有灯笼的挂灯笼,有鞭炮的放鞭炮,喜庆得让人根本看不出前几天才受过雪灾。</p>
有人敲着鼓,也有人吹着唢呐,喜气直上云霄。</p>
他们边吹打着边往前走,路边的院门一扇接一扇地打开。</p>
几乎每一家都有人大笑着走进队伍里。</p>
披红挂绿的队伍穿过城中街道,迎向顾铭轩的队伍。</p>
顾铭轩勒马驻足,看着面前的百姓,胸口阵阵激荡。</p>
有老者走到顾铭轩的马头前,颤巍巍地拱手:“将军功德无量!我等当为将军布置长生牌位,日日供奉!”</p>
“长生牌位?”顾铭轩哈哈地大笑了两声,突然对天一揖,“诸位父老乡亲,此次大捷,并非我的功劳!”</p>
他指着后面的部队:“今日之事,有赖于同袍们齐心协力。”</p>
“更重要的是,”顾铭轩抬头看了看天,并没有发现神女的脸,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神女赐福!”</p>
“若没有神女赐下的粮食,我等便无还手之力......”</p>
“若没有神女赐下的武备,我等更无可能全歼北蛮数千之众!”</p>
“因此,我提议......”</p>
“在城中修建神女庙!”</p>
“日后我边城,逢年过节不光要祭祖,更要祭祀神女!”</p>
百姓们静了静,随即人群中发出高声欢呼。</p>
“修庙!”</p>
“修庙!”</p>
“修庙!”</p>
老者看向顾铭轩:“我等愿意集资,为神女塑金身,奉香火,只是......”</p>
“只是什么?”顾铭轩低头看向马下的老者,将那丝因为老者言中未尽的犹豫而产生的不快藏了起来。</p>
“只是我等尚且不知神女的名讳,才不敢擅自供奉!”</p>
神女名讳?</p>
是了!</p>
可笑自己受了神女如此恩德,竟没有想过要问一次......</p>
顾铭轩的眸色微不可察地黯了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