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一只狐狸精
入谷的路上,阳光很明媚,伴着鸟语花香。山谷名叫归月,很有诗意,但这几年一直在闹鬼。
接到信说妹子病重,他急忙赶回洛阳。途中遇到这批耽搁了行程打算入谷抄近路的镖师,便结伴而行。
黑暗阴森的山谷,像口又硬又破的大铁锅。近处猫头鹰的啼叫,远处隐约的狼嗥,击在他的心上,铮铮作响。
镖师中有人扯起嗓子唱歌,试图舒缓这压迫人的气氛。一阵阴风袭来,将歌声在风中撕断。他只感到一大片黑云压下,人已凭空飞起。
我死了!他想。
屁股传来巨痛,他被扔到草丛里。两只深不见底的眼睛阴恻恻地盯着他,凑过脸来,张开嘴。
天!两颗又长又锐利的尖牙,而且还发光。
他几乎昏过去,吓到连闭上眼的气力都没了。
树林中有人格格地笑起来,边笑边说:“那样恶心的东西,亏你们咽得下去。”
那怪物霍地立起,右手一划,风卷着沙石打过去。只听林中一声哎呀,红光一闪而出,将它当胸一击,直飞出数尺,仆在地上。怪物冷哼一声,倏地一下无影无踪。
他还未定住神,眼前忽然闪现一片光晕,光晕中一抹红色倩影。他从未见过这样长这样美的头发,没有戴花,没有插珠钗,只用一根精致地红丝带束起,水样流下,直至离地寸许。
她走上几步,一双晶亮纯净的眸子无邪地瞅着他。
“你叫吴攻?”
她说话的时候,眯了眯眼睛,一抹妩媚妖娆就这样轻描淡写地飘了出来。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怕什么?我又不会害你……我是来报恩的。”
“在下不记得何时有恩于姑娘,姑娘怕是认错人了。”这样说会不会得罪她?就方才那一下子,她肯定不是普通人。
“你自然不记得,那是上上上辈子的事了。”
上上上辈子!他惊惶。
“姑娘……”
“我叫偏偏。我不是人,我是一只狐狸精。”
狐狸精!他竟然对一只狐狸精有恩!她怎么报恩?接受一只狐狸精的报恩会不会天打雷劈?所谓恩,是不是上上上辈子的情债?
“你不是要赶回洛阳吗?走吧!”她伸手要拉他。
“等一下。”
“干吗?”
“我那两名家丁,还有同路的那些镖师……他们……”他们不像没有义气的人,将他独自撇下,或许已遭不测。
“他们?早成干尸了。”当真如此。“那些瞎耗子连镖车里的珍珠都刮得一颗不剩。”
“瞎耗子?”
“就是蝙蝠。那些人也太大胆了,带这么多宝贝,也敢往谷里撞……想什么呢?”
“总不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葬身之地?”偏偏扫一眼山谷,“这儿不就是个大坟墓?”
☆☆☆
他们到洛阳的时候,太阳才刚偏西。再好的千里马,也快不过偏偏的飞行术。他们在途中歇了三趟,他一直想瞧瞧呼啸而过的是什么景象,偏偏警告他若睁眼会摔个粉身碎骨,好奇心毕竟不及对生命的爱惜。
“这儿有同类的味道。”偏偏进府后悄声说。
“别唬我。”吴攻声音微颤。一天之内遇到两个妖精,够刺激了,上天莫要再捉弄他。
吴老夫人乍见儿子带回个标致可人的姑娘,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偏偏盈盈下拜,哀声道:“求老夫人收留偏偏。”
吴老夫人忙唤她起来,问起原故。
偏偏便说起儿时家中如何贫苦,如何不得已卖给人当丫头,如何被夫人小姐欺辱,如何被诬偷盗、逐出门户,如何被吴公子搭救……
连一旁的吴攻都几乎以为,眼前这声泪俱下的小女子,是自己拯救的苦命丫头。
那吴老夫人早听得又是怜爱又是疼惜,想起那多病的女儿,心里更难受,“好娃儿怎都这样苦命……”
偏偏赶忙安慰:“老夫人菩萨心肠,小姐一定逢凶化吉,平安无事。”
吴攻也在一旁劝解,好容易才劝住母亲,便往妹子的住处奔去。
吴小姐的阁楼精致非常,室内摆设文雅素静,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药香。
昏睡中的吴真真虽然面容清瘦,但神态安详,仿佛只是睡得太久醒不过来了。一旁服侍的小丫头倒显得更憔悴。
“似语,小姐昏迷后再也没有醒过吗?”
叫似语的小丫头点点头。偏偏此时才仔细打量她。她的五官很纤秀,一双凤眼像会说话似的,正合了她的名字。
“你叫似语?这名儿真好。是小姐取的吧?”偏偏问。
似语又点点头。
“我叫偏偏,是公子捡回来的丫头。从今以后,咱们也是姐妹了,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吴攻仔细端详妹子的脸色,问似语:“大夫说是什么病?”
“大夫们都说没见过这种怪病,只开了些温和调养的方子。”
“这样……”
偏偏忽然插言:“公子赶了这么远的路,不如先去休息?”
吴攻见她神色有异,也不拒绝,走了几步,回头嘱咐:“你也去歇着吧,累垮了,到时真真可饶不了我。”
“你倒是体贴。”一走出阁楼,偏偏就取笑他。
“你支我出来做什么?”
“你妹妹那不是病。法术中有一种,叫灵魂出窍,就是魂魄从身体中分离出来,真真现在就是这样。真厉害!这一招我可练了好几年呢!”
“你一定有办法。”
“她是你妹妹,我当然会救。你取件她常用的东西给我,先找到她再说。”
吴攻拿来的是只象牙手镯,偏偏把镯子抛在空中,右手捏个法诀,少顷,手镯就自己动了起来。
“找到了。”
吴攻忙道:“我也去。”
偏偏想了想,抓住他的手,“闭眼。”
☆☆☆
云梦泽。
明朗的月光下,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水泽。
就为这个名字,也值得她牵挂这么多年。何况还有这样浩渺的水光,这样皎洁的月色,这样的男子。
风轻轻吹拂,撩动衣袂。她在风中轻快地旋舞,光彩四溢,顾盼生姿。
他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英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泛着若隐若现的光泽。
吴攻与偏偏远远观望,谁也不忍心破坏这动人的情致。偏偏觉到鼻头微酸,这一幕,让她忆起在流光中逝去的许多往事。
吴攻突然问:“魂魄回不去,会有什么后果?”真真周身焕发的神采,是他前所未见的。她一直是那么虚弱,那么沉静,那么孤高寂寞。
“七天之后,她就是只游魂野鬼。”她一直拿不准真真是如何灵魂出窍的。他们来了这么久,那男子一直没察觉,这么差劲的鬼,怎么会有那个本事。那是什么力量?爱情吗?
他们终于被发现了。真真脸上露出惊讶、疑惑与不安。
“真真,跟我回家。”
家?那个她下了多大决心才与之别离的地方。那儿有她的亲人,她的依恋,她的前尘旧梦。
她不言语,但他看出她眼中的坚决。他,他们,终于失去她了吗?他转向那男子,男子在近处看来,不止丰神俊朗,器宇轩昂,而且狷介不羁。他的诗文才华,全在眼神中绽放出来。
“要不要用强?”偏偏轻柔地说。这样寂静的氛围让她有点难受。
真真瑟缩却步,一双温暖的手臂及时圈住她。这红裙长发的美丽女子,是谁?她要将他们分开?她知道,她可以分开他们。
“再拖下去,你就活不成了。做人不好吗,要做鬼?”这话说得实在违心。做人有什么好?套副空壳子在人间忙忙碌碌几十年,临了,往那硬梆梆的木头里一躺,又变成一只鬼。
“我要与她在一起。”那男子的声音低沉有力。
“就是你调唆她,真真,别听他鬼扯,你娘一直等你苏醒呢!要不这样,先回去,待你娘百年之后,再陪他做鬼夫妻。”
真真轻轻摇首。
偏偏毫不气馁,继续游说:“你怕到时红颜尽褪做老女鬼,是不是?那就证明他爱的只是皮相,这种花言巧语口是心非的男人,太靠不住了。万一他始乱终弃,你娘和你哥哥都不在,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孤零零的,怎么办?”
那男子毫不在意偏偏的挑拨,炯炯地双目中露出一丝不屑。这不免让偏偏大为光火。
“你不会明白的。”真真幽幽地叹口气。
她心里那把火忽然一下子烧尽。这句话,这神情,是如此熟悉。当年,萼泪也是这样云缠雾绕地噙着泪,千愁百结地说:“你不会明白的。”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她们都是兰心蕙质的好女子,怎么都这么死心眼?
“有没有法子,既不让娘伤心,又不必拆散他们。”吴攻许久没开腔,一出口就是难题。
“有。让他借尸还魂,把真真迎娶过门。”偏偏想想,说。
“我们好不容易脱了俗世的桎梏。”真真望着那广阔的水泽,“看!这不是诗里写画中画的,它有形状、有味道、有灵性……”
“可它没有颜色。你想永远只在月光下看这些吗?你知不知道白天的云梦泽是什么样子?”偏偏问。
真真嘴角浮出抹陶醉的笑意,“有月光,够了。”
又是很长很长的沉默。
吴攻深吸口气,走到真真面前,把那只象牙手镯放到她手心,“哥不能一直照顾你……以后若受了委屈,不准憋着,回来找哥,记得。”
“找他不如找我,”偏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枚徐铃铛,“你只要对它说两声‘偏偏助我’,我就来帮你收拾这个……”
“伯牙吾台达雍。”男子自报姓名。
☆☆☆
“哗——”
吴攻猛睁开眼。偏偏正端着只空面盆,得意地俯视他。
“少爷,你今天要去绸缎庄,不能赖床了。”她的声音听上去竟很体贴殷勤。
吴攻没好气地说:“湿成这样,我赖得了吗?”
“啧!啧!这么躁,看来还得浇上一盆。”
吴攻忙道:“别胡来!当心我把你卖了。”他这主子兼救命恩人,没威信倒也罢了,还老被戏弄,什么世道?
吴攻穿戴梳洗好,燃上一支香。自打真真下葬,他房里就添了这只香炉,每日三支清香供奉。
吴家是大商户,仅洛阳就有十几处买卖。吴家二老是典型的严父慈母,吴老爷过世后,吴攻更没了管束,整日游手好闲,胡作非为,这两年渐渐接手家业了,也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
从绸缎庄出来,吴攻仰天就是一个喷嚏。他揉揉鼻子,埋怨道:“都是你弄的,瞧吧!看我病倒你有什么好处。”
偏偏笑着说:“这才初秋呢!到了冬天,我用冰灌你。夫人可成天叮嘱你要努力,要上进……”
“她可没叫你管我。”
“我听到了嘛,就有责任督促。你老睡到日上三竿,睡成个大肥猪,以后谁肯要你。”
“你不是要报恩吗?以身相许得了。”他话音刚落,头上就挨了一记重拳。
“说说都不行!”吴攻忿忿然。
“说也有罪。”偏偏叉着腰,凶神恶煞样。
他们这时正打一家酒楼经过。偏偏虽然是妖精,毕竟不能料事如神,至少她就没料到那会儿会有碟香喷喷的花生米被扔下来。青天白日的,又不能用法术移形,好在她身手敏捷,险险躲过。
吴攻就没那么好运,那阵花生雨下得——套句大诗人白居易的名句:大珠,小珠,落玉盘。那玉盘还在他脚边跌成一片片。
岂有此理!偏偏二话不说,就往楼上冲。
楼上更是一塌糊涂。蹄膀、鱼头、鸭舌、卤牛肉,全长了翅膀在天上飞。那些人还嫌不够痛快,正开始砸桌椅。
那种张牙舞爪目中无人的恶行恶状,让偏偏气不打一处来,扬声大吼:“你们这群王八蛋,给我住手!”
十只眼睛齐刷刷望向她。
偏偏将头一扬,冷冷道:“你们方才惹到我家公子,必须向他赔罪。”
她扬头的时候,那种深入骨髓的媚态,不自觉又跑出来。
吴攻心里又是咯噔一下。每次她这种矛盾诡异的眼神一出现,他就觉得很危险。
那群人却看得失了神。天底下怎么有这等妖娆的佳人!
为首的纨绔子弟倨傲地问:“惹到他,怎样?”被她迷倒是没错,气势却不能减,一个小丫头,迟早还不是他囊中物?
“公子,”偏偏说道,“看来你得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
吴攻一怔,“我?”对方有五个人,他怎么打得过?简直是以卵击石。
“嗬!要动手!”那群人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你会赢的。”偏偏将吴攻往前一推。
他突然觉得全身充满力量,手不由自主挥了出去,龙形虎步,拳脚生风。偏偏在一旁乐得直拍手,不时打几下天平拳。她只是个小婢女,负责落井下石就够了。
“起来,起来,咱们再比划比划,公子我还没打痛快。”吴攻沉醉在成功的喜悦中,得意之下,未免忘形,冷不防一颗石弹射来,眼角顿时一片瘀青。“小子,敢暗算我!”他狠狠盯住目标,狂风扫落叶般打过去。
几个回合下来,吴攻大获全胜。
偏偏在那纨绔子弟面前蹲下,笑眯眯地问:“我们家公子的拳脚不错吧?他今天打得高兴,赔罪就免了,下回你要闹事,可得挑好地方,别再叫咱们碰上。”
走出酒楼没几步,吴攻就哼哼起来,“我怎么觉得像自己被揍了一顿,浑身上下痛得要命。”
偏偏伸手在他眼角一拂,那块瘀青马上就消失了。她无奈道:“外面的伤痕之类,我可以去掉,皮肉之痛就治不了,你就忍几天吧,难得威风一回,再痛也值得。”
“真的没办法?”
“真的。”她接着说:“你一个大男人,计较这些,羞也不羞?”
吴攻正想辨解,偏偏又说道:“别否认。你脑袋里几个弯弯,我还不清楚吗?投胎投胎,越投越呆,让人怀疑你就是……”
“是什么?”吴攻不满道,“别用那么嫌弃的眼神看我,不说算了。”
偏偏睨他一眼,再也不说话。
☆☆☆
但凡大户人家用餐,总有几个仆人侍候着,吴攻就没那种福气。
偏偏不仅大大咧咧坐在他对面,而且还对菜式挑三拣四,“净是鱼呀肉的,恶心死了!”
吴攻不耐烦道:“每次都听你念这几句,这么忌荤,干吗不和老夫人吃斋去?”
“噢!她慢慢吃,我一边干看,看完了喝她剩的汤,我干吗受那个罪?”
“你们修炼的妖精,都吃素?开了荤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偏偏夹根白菜放到嘴里,“只是我讨厌带血的东西。”
“养你倒容易……不过,光吃那些,你哪会知道什么叫人间美味,改天让你尝尝似语的手艺,那个妙!”
“好呀!反正她现在归你管,我倒要瞧瞧她能弄出什么花样。”
似语能弄的花样当真不少。蜜炙火腿、五味珍珠鸡、八宝丸子、血鸭,乌龙吐珠、什锦荷花卷、玉簪鱼骨汤……色泽鲜艳,晶莹诱人。
偏偏一道道看过去,突然笑出来,“我还没见过这么多漂亮的肉,似语,你真了不起!”她夹起块珍珠鸡,看了看,郑重地说道:“好!我现在要开荤了。”
狐狸就是狐狸,天生爱吃鸡,成了精也一样。
“怎么样?”吴攻满怀期待地问。
偏偏咂咂嘴,赞道:“好吃!似语,你弄得这么一手好菜,我要吃上瘾了,怎么办?”她说完又是一筷子酱爆蹄筋入嘴。
“似语随时都可以做给你吃。”吴攻十分慷慨。
“我又没和你说,”偏偏白他一眼,“似语,你不会嫌我烦吧?哎——你自己怎么不吃?你可是大功臣。”她不由分说把似语的碗堆得满满的。
“似语不吃牛肉。”吴攻将碗里的牛肉一点点挑出来,放到自己碗里。
“你倒是体贴。”偏偏故意用密语传音法,给他一个人听见。
吴攻闻言,嘴角一扯,阴阳怪气地笑笑。
偏偏看不顺眼,一脚踹过去,痛得他哇哇叫。
这情形看在旁人眼里,就似情侣间打情骂俏,似语又不是瞎的,自然瞧出他们绝不是主仆关系那么简单。
☆☆☆
一个人要沐浴的时候,通常会记得拴门,但可能忘记关好窗户。吴攻刚泡进温暖的水里,偏偏就从窗户跳了进来。
她先是一愣,然后,走了过去,用一种好奇地挑精拣瘦的眼光打量窘在澡盆里的吴攻;再然后,她干脆搬了张凳子,坐在那里看。
她不是人!她真的不是人!她更不是一个女人。
吴攻气血攻心。
“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水太热?”她探过身想试试水温。
“别动!”他大声喝止。
偏偏看似单纯的眸子睁得更大,“别这么大声,孤男寡女的,你又没穿衣服,让人看到就糟糕了!”
他真想一头钻到水里淹死。
她真的是来报恩的吗?
“有人过来了。”偏偏轻轻一吹,窗户自动关上。
“谁?”
“是老苏,带人去布置南院的花圃。”
“你……看得见外面?”若是如此,她应该也能从外面看到里面,那么……
偏偏点头。
“你在猜我是不是故意闯进来,吓唬你,对不对?偷偷摸摸从窗户爬进来,看你身上的肌肤会不会比脸更白嫩。你真是会猜……哈哈!你猜对了。难得你这么聪明,也许该奖励点什么,说吧,你想要什么?”她完全一副好老师模样。
“我要你马上离开。”他还是头一次对她摆主人架子,盛气之下,有一丝惶惶然。
偏偏并不生气,反而笑起来,走到门前,拉开了门闩。
她是要走吗?她真的要走吗?吴攻不敢相信会如此顺利,她一刻不消失,他便一刻不能安心。
果然!她回头嫣然一笑,突然扯起嗓门大叫:“救命呀!快来人呀!快来人呀……”
吴攻吓得脸色苍白——她想干什么?听到呼声进来的不是别人,是似语,她一见到吴攻,马上背转身去,羞得脸通红。
“似语,有蛇。”偏偏随手一指,当真有条五彩斑斓的小蛇,沿着墙角游行。
“……我……我去叫人……”
“不要动!”偏偏拉住她,“你动一动它就会跑过来咬你,听说越是鲜艳的蛇越毒,它颜色这么艳,头还是三角的,一定很厉害。”
看到蛇,吴攻倒放下心中大石。至少她没有说他欲行不轨,弄条蛇出来算是很客气了。那条蛇悠悠然前行,像是饭后散步,慢吞吞爬着,好半天才爬走。
“呼——”偏偏手抚胸口,“好险……水一定凉了吧,公子,我去提热水。似语,这儿就交给你了。”她轻轻巧巧,连蹦带跳出门去。
似语被撂在那里,站也不是,走也不是,如履针毡。
“你走吧,出去时把门关上。”吴攻说。
似语好比领了圣旨,急忙合上门,走得飞快。
“我还从没见似语这么身手敏捷!”
偏偏不知从何处又冒了出来,出乎意料的话,让吴攻浑身一颤。
“你再闹下去,我就一命呜呼了,我们吴家可是九代单传。”
“那你刚才怎么不趁机生米煮成熟饭,你们吴家后继有人,哪天你意外身亡,也不至于死不瞑目。”
“偏偏——”他哀号。
偏偏看他气得差不多,见好就收,柔声道:“公子不是要热水吗?”她向澡盆拍两下,盆内的水马上变得热气腾腾。她妩媚的面容在水雾中若隐若现,煞是动人。见到如此美丽景致,吴攻连生气也忘了,瞧得双眼发直。
“再看!再看就要收钱。”偏偏面带娇嗔。
“应该的。”
“那我要你吴家所有的产业。”偏偏的眼睛更亮了,像两颗星星在薄雾里闪呀闪。
“拿走!拿走!都拿走!”
他吃准是句玩笑话,大方得很。
她笑容绽放得更灿烂。开到极至时,忽然一下子冻结,冷冷道:“我不玩了。”说罢袖一甩,头一昂,穿过墙壁一走了之。
剩下吴攻梗在那里。这个偏偏,变脸比翻书还快,真是——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