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若说刚死的时候，我的确是恨谢迟的。</p>

    从吐血到合眼，我脑袋里走马灯般回忆了短暂的一生。</p>

    说来实在是短暂，我与他夫妻十八载，死的那年才三十四岁。</p>

    可这十八年来，我们只要碰面总有吵不完的架、打不完的仗，我都记不清自己扇过他多少巴掌了，反正从他二十岁到三十八岁，那张脸的触感是越来越粗糙。</p>

    如今二十岁的谢迟就坐在我面前，我突然觉得上辈子怎么死的不重要了。</p>

    反正他也没占到便宜，我有仇当场就报，直接杀了他，断了他想去保护孟韫宜的心思。</p>

    既然老天让我们重来，必是不希望我们重蹈覆辙，又何必再纠结前尘呢。</p>

    我抿了口茶，神色平静。</p>

    「谢迟，就到这里吧，好不容易重活一次，你就当行行好，放过我成吗？</p>

    「我保证，绝对绝对不会去陷害孟韫宜。」</p>

    谢迟的眸子暗了下去，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总觉得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失落。</p>

    「孟莞珺，你就这么笃定一定会重蹈复撤？」</p>

    「那不然呢，难道我们还能相濡以沫、携手白头吗？</p>

    「谢迟，那十八年太折磨了，换种生活吧。」</p>

    四周陷入了沉默，半晌我才听见他闷声地说了一句「好」。</p>

    我从烟雨楼走出，已是傍晚，夕阳橙红色的余晖洒满天际，我用力地呼吸了一口京城的空气。</p>

    空气里有包子的香味和脂粉的甜腻，真好，一切都是年轻的、鲜活的、自由的。</p>

    回到孟府，丫鬟喜春提醒我再过些日子孟韫宜就要出嫁了，母亲为我准备的礼物也该送过去了。</p>

    那是一支很漂亮的发簪，工艺复杂，材质贵重，一看就不是我会送的东西。</p>

    我抱着盒子去了孟韫宜的小院，院里原本嬉闹的下人迅速散开，一个个攥紧拳头，满脸警戒地看着我。</p>

    若是上辈子，以我的性子，定要把她们统统地骂上一遍，再找两个软柿子捏上一番。</p>

    反正孟韫宜习惯了装好人，那我就恶人做到底，给自己出口气。</p>

    但这辈子，我看她们就好像长辈看晚辈，懒得搭理，三两步迈进了孟韫宜的屋子。</p>

    她正坐在窗前绣荷包，见我来了，又换上那张万年不变的笑脸，唤我坐下。</p>

    我没什么和她寒暄的欲望，只随手把盒子搁在了桌上。</p>

    「送你的新婚礼物，放这里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