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你们知道这些事的时候,他们已经掠过你们继续北上了。</p>
你们毗邻的城镇因为临海,遭了大殃。</p>
几百年未经历战火的宁静小城一夕之间成了鬼城。</p>
血流成河,随处可见尸体,房屋能烧都烧了。</p>
你邻家的几户都纷纷收拾细软,要先离开这座富饶的小城,去投靠内陆的亲戚。</p>
而你,无人可依,无处避祸。</p>
你这雅致的二层小楼外是单薄的一层院墙,一扇木门只防得了君子,防不了装备精良的浪人。</p>
丫头们心惊胆战,担心着那伙贼人再来。</p>
家里唯一的男人家丁建议说回主家去。</p>
那家世代为官,大宅几经修葺,大门套着二门,朱门厚重院墙高耸,府里还有颇多的守卫。</p>
更重要的是天子脚下,怎么也不会叫这伙倭寇横行。</p>
可你分明已经靠着自身努力和难得的运气脱离了丫鬟命,怎么这就要回去了?</p>
你用什么身份回去?</p>
你在那三个丫头和一个家丁的催促期盼下,企图冷静思考分析利弊谋寻出路。</p>
入夜一盏小灯,你望着那些无法快速变现的房产发愁。</p>
迷迷糊糊感到满城的血光与嘶吼,下人们已经将门顶上,那歹人却能飞檐走壁,跳进院子里,狞笑着一刀劈开的雕花木门。</p>
你的家丁是第一个死的。</p>
你的丫头藏在房里被他们抓住,被几人轮流蹂躏,直到哭声弱到听不见,还要被一刀捅个对穿确保死透了。</p>
她们年轻的脸上满是干涸的血泪,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落入你被泪水模糊的眼中。</p>
黎明迟迟未到,你这处藏身地终究还是被这伙人发现了。</p>
你面前出现了一张狰狞黝黑的男人脸,对着你猖狂地笑着,他伸出手速度极快,一下就拽住了你的脚将你拖出。</p>
无论你如何挣扎,都反转不了这悬殊的力量,更不用谈他们有很多人。</p>
你绝望着,后悔着,惊叫着,终于醒来。</p>
桌上仍旧是一盏昏黄的小灯,一个侍夜的丫头,听到声音捏着手里的针线活,跑来问主子是不是做了噩梦。</p>
外头梆子声刚过三更,你确认了刚才那个是梦,心里稍稍安宁了些,又听打更人的声音洪亮,提醒着近来有匪患,让紧闭门窗,熄灯灭烛。</p>
你擦了一把脸,叫来家里余下的人。</p>
他们皆是失眠,目光殷切地望着你,以为你拿定主意回去了。</p>
谁知你拿出了大半地契和房契,以及他们每个人的籍契,分了下去。</p>
你把刚才的梦说了,梦太翔实、太逼真,以至于你十分怀疑,这是一次金手指。</p>
若是继续留下,便是如此下场。</p>
梦中他们拼死保护掩护你,明明他们在哪里都是为奴为婢,他们可以抢了籍契自己跑回去的,可他们没有。</p>
他们捏着薄薄的纸张,听你说要和他们成为家人,个个目瞪口呆。</p>
你成了自己的主人,享了福,你要他们也明白你不想回去的原因。</p>
更重要的是,你在这个世界没有可以助力的家人,你要自己给自己建立一个可以依靠的家族。</p>
你就是在赌,赌人性,赌这三个丫头一个家丁,得了钱见了利,还能跟从前一样。</p>
这一夜漫长又激动人心。</p>
几个生来为奴为婢,从没有家人温暖的人,互相信任,对着月光开了一坛浑浊的米酒义结金兰。</p>
你是大姐,下面是二姐三弟四妹五妹。</p>
接下来你就要带着弟弟妹妹们一边向内陆逃,一边为他们谋求出路。</p>
你向他们保证,地方官府虽然腐朽,但天子并不懦弱。</p>
假以时日一定会将沿海倭寇扫平,你们这些房产不会成为废纸,你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p>
你从前是少爷房里的人,识文断字,在他们眼中,你是有见识的人,所以你说的话他们都愿听、愿信。</p>
如今你将他们当家人,分了田地给他们,这是他们从未听过的事情。</p>
为了你这一份信任,他们尊你为长姐,纷纷赞同你的建议。</p>
第二日你们就带着银钱出发向内陆。</p>
听说那伙倭寇一路杀上了应天府,最终被官府灭了。</p>
弟弟妹妹们的心稍稍放下,但你知道这些海盗倭寇,不止这一支。</p>
你们陆路转水路,到了武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