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卓慧心神不宁的回到家中，家中担忧女儿的相国大人看见妻子回来了，便忙迎上来，“怎么样，娘娘还好吗？”</p>
卓慧看了他一眼，估计一旁有下人，只勉强笑笑，“娘娘没事，孩子也没事。”她推开要来解她披风的下人，拉着苏英进了内室。苏英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下人，几个人识相的散开了。</p>
卓慧自己把披风脱了，苏英上前接了过来挂起。虽然是三朝元老，但苏英并不算年迈，只是常年严肃的表情，使得眉头深皱，自然形成几道折痕，看起来颇具威严。他与夫人卓慧情深意笃，只有一个掌上明珠苏烟文，卓慧在生苏烟文时坏了身子，之后便没有再生孩子。苏英是典型的士大夫做派，坚持礼教，尊重元妻，所以并没有纳贵妾。</p>
“这是怎么了？是娘娘和皇上之间出了什么事吗？”</p>
苏英这样问道，卓慧眉头一跳，“怎么这么说，皇上在朝上给你脸色看了？”</p>
苏英摆摆手，“皇上并未做这样的事情，不过是近来有些心大了。明里暗里打压氏族，我怕娘娘知道了，他俩不和睦。”</p>
卓慧垂下眼眸，本来她不预备将这事与苏英说，但是现在苏英提到皇上将有动作，那在后宫的女儿，岂不是…</p>
“相公，你还记得田哥儿吗？”卓慧试探性地问道，她将苏烟文给她的手炉放在一旁的矮桌上。</p>
苏英思索了一阵，“田哥儿？有些耳熟…”</p>
卓慧小声提醒他，“就是西苑后山住着的…”</p>
苏英愣了一下，“提他干嘛？”</p>
苏英有一个大伯，苏英的父亲是嫡次子，无袭爵之资。嫡子去世的早，留下孤儿寡母，苏英的堂兄苏博天资聪颖，惊采绝艳，便袭他父亲的爵位。不过因为苏博本人好色成性，家中娇妻美妾还嫌不足，在外头勾搭了一个寡妇，寡妇进门的时候还挺着大肚子，惹来很多非议。但苏博一意孤行，非要将那个女人迎进门。苏博这样的性格注定家宅不宁，后来这个寡妇生下了一个痴傻的孩子，苏博大怒，一气之下将孩子摔死，这个寡妇也被他赶出家门。这件事一出，苏博的名声渐渐被败坏了，苏家也逐渐声名狼藉。</p>
当时的皇上，还是秦祯的爷爷。文帝听到了这些传言，惊怒之下彻查此事，最终褫夺了苏博的爵位，那时苏英的父亲已经去世，苏英还只是太子伴读之一，和已经承爵的堂兄不可同日而语。但是他念在同族之宜，不顾众人劝阻，跪在大殿上请皇上饶恕苏博一命。文帝并不像当时的太子，后来的武帝那般亲近氏族，反而一心想打压氏族。何况苏英还只是个小孩子，他不管不顾的将苏家抄家流放。一直到武帝上位，苏英才拿回苏家的爵位，一跃而上成为朝中重臣。</p>
但是众人不知道的是，苏博这起灾难，起因竟是后宅争宠，他的原配一直没有所出，便处心积虑的给苏博下药，那个女人好不容易怀孕了，生下来的却是个被药傻了的孩子。苏英在事情无法挽回以后，只得四处求人企图保下苏博一家几条人命。直到武帝，才赦免苏家一众，将爵位还给苏家，苏博自觉罪孽深重，并不愿承爵，遂由苏英承袭爵位。苏英在后山修了个祠堂，苏博被赦免后就一直住在祠堂反省。而他摔死的那个孩子，乳名就叫田哥儿。</p>
卓慧呼了一口气，“今天娘娘在我手心里写了个字，是这个字。”卓慧拉着苏英的手，在他掌心一笔一画的写了出来。</p>
苏英一怔，随即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脸色铁青，他语气严肃的问道：“娘娘真的提到了田哥儿？”</p>
卓慧点点头，“相公，你说娘娘这次是不是皇＿”</p>
“别乱说！”苏英打断了卓慧的话，在屋内踱了两步，眉头紧锁。苏英知道自己的女儿，若无十分把握，绝不会做出这种暗示。“娘娘可还说了什么？”</p>
卓慧定了定心，将苏烟文和她说的几句话原原本本的复述给苏英听。苏英听完后眉头略有松懈，但很快又皱成一个川字，“娘娘这是无人可用，再向你我求援。”</p>
卓慧闻言心又一跳，“冬雪跟着她进宫，这…”</p>
苏英点点头，“选两个机警一点的想办法送进去，让娘娘宽心。我倒是希望是娘娘想多了，后宫不像家宅，娘娘的青鸾殿更是护卫重重。龙裔在身，皇上都得让她三分，何等宵小敢戕害她？”</p>
卓慧听他提到秦祯，在青鸾殿门口遇到秦祯时的那种脊背发凉的感觉瞬间涌现出来，她迟疑着张了张口，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苏英臣，秦祯是君，再怎么，不能让君臣离了心。至于娘娘那里，再去宽慰宽慰吧，兴许是娘娘想多了…</p>
“那是什么？”苏英这才看到一旁矮桌上已经冰冷的手炉，样式普通，没什么特点。卓慧走过去将里面的冷碳拨了拨，等下方的碳重新燃起。</p>
“是娘娘怕我在路上冻手，特意送的。”</p>
苏英拿起来看了看，确实只是个简单的手炉罢了，便放在一旁不再多问。“今日之事，不要和娘娘提及。”</p>
卓慧还想说些什么，苏英似乎早就有所明白，“娘娘既然已经起疑心，就一定会有所行动，短暂的小动作让皇上察觉，尚且还不足为虑，就怕娘娘和皇上对着来，所以今日之事，坚决不能和娘娘提上半句！”</p>
皇上颁布休朝三日，陪皇后前往行宫休养，后宫众妃皆有此恩典，唯独一人。</p>
平贵人愤愤地摔了手中一个琉璃摆件，怎么回事？！一夜之间她就成了后宫一个笑话！所有人都能去的行宫唯独她不在其列。</p>
“这一定是皇后做的！”平贵人死死咬着牙，心里愤愤地想着。宫女绿眉胆战心惊的看着自家主子，很快平贵人就像想通了什么似的冷静下来。</p>
“娘娘，咱们…真的不去吗？”绿眉小心翼翼的发问。</p>
平贵人摸了摸娇媚的脸蛋，得意一笑，“能将端庄贤惠的皇后逼得去皇上跟前使这样的手段，后宫之中丢面子的，还不知道是谁呢…”</p>
“可是，皇后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如此对娘娘？”绿眉很是担心之前的事情，虽说已经处理干净，但皇后醒来以后先是静养谁也不见，皇上去了几次后就下了这样一道旨意…</p>
平贵人也想到了这里，一双漂亮的狐狸眼微眯，“你确定没有任何证据留下？”</p>
绿眉点点头，“奴婢处理的很干净，东西已经撒到冷宫的一条河里去了，逐出宫的宫女奴婢也让人半路…”绿眉手比在脖颈处划了两下。</p>
平贵人脸色露出满意的笑容，“就算她察觉出来又如何，没有任何证据，她是皇后也奈何不了我！”</p>
绿眉陪着笑，“娘娘睿智。是奴婢愚钝。”</p>
平贵人扬了扬眉，“不过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她有强势母家，还有龙裔，皇上再怎么宠幸我也不会越过她去！真是可惜了！”</p>
“娘娘，您比之她又差了什么呢？不过一个孩子罢了，娘娘您若怀上龙裔，皇上还不把您宠上天！”</p>
平贵人心意一动，“可是…皇上似乎不愿意让我怀上龙裔…”</p>
绿眉附在平贵人耳旁，小声说着：“娘娘要想坐稳这个位子，皇子是必须的。后宫娇花美媛根本少不了，娘娘能得宠几时。一旦娘娘真怀上，皇上难道还会亲手害了自己骨肉不成？！”</p>
“孩子…”平贵人心中鼓动了几下，若是能有一个孩子，或许这种如蒲丝一般仰着秦祯鼻息过活的日子，也能结束？他…看在孩子份上，对自己也会多几分柔情吧…</p>
“去打听一下皇…不行，我还在禁足…”平贵人颇有些焦急，她扫了几眼房中，突然计上心来。</p>
“你去见皇上，就说我为皇后祈福晕倒了！”</p>
绿眉诶了一声快步走出去了。</p>
秦祯来的时候，平贵人躺在床上，太医正在给她写药方。</p>
“如何？”秦祯看了一眼药方，全是滋补的药。</p>
“娘娘操劳过度才晕倒，多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太医低垂着头，老实答了。</p>
秦祯看了一眼隔着帐子躺在床上的平贵人，眼底有几分冷意。他着实不想搭理平贵人，过几日要去休朝，故而这几天忙碌异常，他今天来承欢殿是来告诫这个女人的。</p>
“你抬起头来，朕怎么没见过你？”秦祯眼神扫过一旁的陌生太医，印象中，太医院没有这个人。</p>
陌生太医抬起头，恭敬答道：“奴才叫陈希，是杨太医的徒弟。”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眉宇间有些英气。</p>
秦祯并未想太多，摆摆手让他出去了。陈希恭敬低头小步退出了承欢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