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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臭丫头!恩将仇报。”站在空旷的庙院里,朱谦涵咬牙切齿的模样,活像来自地狱的夜叉鬼。

    牙齿咬得嘎嘎响,朱谦涵此刻心中是愤愤不平。

    那丫头,身为哥哥的他好心地带她脱离苦海,本着勤俭节约外带错过了宿头,两人只能随便找了个破庙打发一夜。谁知,一早醒来,却发现朱小柔那丫头失了踪。

    原本还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可随即摸摸胸口才发现,原本揣在他胸口的三万两银票……全没了。

    心知肚明是谁“拿”走了他身上的银子,朱谦涵更是牢骚满天飞

    这个死丫头,连个零头也没给他留下,好歹也给他留给万儿八千两的,让他过活总可以吧。虽然早早就知道她是爱财如命,可从没想过这丫头爱财爱到了六亲不认不顾亲兄弟死活的地步。

    “咳,现在怎么办?身无分文,别说玩了,连吃饭都是个问题。”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庙外微露白光的天空,朱谦涵可真是一筹莫展。

    可叹啊,他朱谦涵自认潇洒,万事从容。可没了钱的他,实际上就是一个生活白痴罢了。

    坐在破庙前,为了将来的生计,从来就懒得动脑子的朱谦涵只得费尽心思,想着各种可行的办法。

    卖艺?不会,他堂堂苏州首富的儿子哪会这种粗俗玩意。

    那入丐帮?说笑,他堂堂苏州首富的儿子岂会做如此没尊严之事。

    ……

    “没办法,只能去找刘伯伯了。”

    叹口气,朱谦涵原本就不善思考的脑袋最终也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解决方法了。

    说到那刘伯伯,那可是京城大商号的老板,和老爹更是结拜的兄弟。再说,这刘伯伯可是打小就很疼爱他,绝对不会放着他在路边不管。

    虽说找他等于是向老爹透露了行踪,但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也是下策中的上策了。只希望能在老爹的抓捕部队到来之前,能从刘伯伯那筹来足够的路费快速闪人。

    静静地在庙门前坐了半晌,抬眼见天以全明,朱谦涵最后只得无奈地低着头,慢慢从地上爬起,心不甘情不愿地跨出了破庙的庙门。

    临行前,沮丧的步伐不巧地磕在了破庙前,千破万破,惟一不破的门槛上。

    而更不巧的是,门前,正好有一个积水的泥塘。

    满脸黑线地倒在泥泞的泥塘中,朱谦涵无语。

    咳,不好的兆头……

    一个时辰之后

    漫无目的地走在喧嚷的街道之上,无视街边众人诧异的目光,一身乌黑愣愣地站在路中一动不动的朱谦涵发现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他好像不认识……京城的路……

    他好像只知道刘伯伯姓刘……却不知道刘伯伯的名是什么……

    那光知道刘伯伯的住处有个……呃,那有啥用?

    为自己的遭遇不平,朱谦涵目露凶光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行人,活像想要扑上去抢钱的样子。

    事实上,遭遇重重,脑子快短路的朱谦涵,还真有了这个不怎么上道的想法。

    正当理智将要战胜意志的那一刻,一股饭香引起了朱谦涵的注意,在这同时,肚子也很配合地响起了怪异的咕咕声,成功地解救了不知哪个唇?鸵?獾街烨??臼值目闪?习傩铡?br>“这个……先填饱肚子再说,顺便也好问个路。”从怀中摸出刚去当掉随身玉佩换来的几十两碎银,朱谦涵吸了吸流出的口水打定主意后,便朝那发出饭香的小酒家飞速行去。

    未等其行至酒家,忽然迎风一吹,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了一张红色的宣纸好巧不巧地落到了他的手中。

    他好奇地边走边打量起宣纸中的内容,还未看上几眼,小酒家就已出现在面前。正确地说,撞在朱谦涵鼻子上的,正是小酒家门前的一根门柱。

    那小酒家门前,一身标准店小二打扮的小二高声吆喝着,将擦桌子抹椅子用的白抹布甩在肩后,酒家门前的小二闪着那口洁白的牙齿,脸上带着让人打心底看了就舒心的微笑,正热切地招呼着经过门前的每一个行人。

    他手中努力散发着的红色宣纸,上面隐约露出几个醒目的金色字体,小二眼观八方地寻找一切对他那张红宣纸感兴趣的人。不久,左右张望的眼角,却正巧瞄到了走路不长眼撞在门柱上的朱谦涵,在看到朱谦涵手中的那一张红色宣纸的同时,眼瞳顿时放大,嘴角迅速上提。

    摸了摸颇为疼痛的鼻子,朱谦涵抱怨连连地走到一脸傻笑的小二面前,原本打算先问好路,然后再安心地享受午饭,可哪知他刚说了个“我说……”那一脸傻笑的小二就马上跳了起来大声狂喊:“是的,是的,是我们这里!来来,跟我来,跟我来。”

    接着就二话不说,直接把朱谦涵拽进了酒家的内堂中。

    而那内堂之中,一名三十左右的中年美妇正坐于堂中,置于身前的八仙桌上,零零碎碎地摆满了各式账册。此刻,这位美妇正在查看着手中厚厚的一本蓝皮封面的账本。

    “大当家的大当家的,有人来应试啦。”一见中年美妇,小二就迫不及待地嚷嚷开了。

    “几岁了?”头未抬,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朱谦涵,中年美妇继续将视线投掷到桌上满眼的账簿中,半晌才轻声问道。

    “呃?”莫名其妙地看了美妇一眼,朱谦涵不忘细细打量眼前之人。

    嗯,算得上是个美女,但年纪好像大了点,可惜。

    他不觉地摇了摇脑袋,却发现右肩膀被人拍了拍。将视线朝右边看去,看见的,却是满脸笑容的小二,还有他脸上那口醒目的白牙。

    “小哥,大当家问你呢,你怎么不回答啊?”见朱谦涵视线看着他,小二忙好心提醒道。

    “问我吗?哦,我十九了。”木木地移回视线,朱谦涵回答。

    “十九?小了点,但也凑合。那籍贯何方?”始终未抬眼的中年美妇继续问道。

    “苏州。”这次朱谦涵回答得倒是很干脆,只是对中年美妇的问题感到奇怪而已。

    “苏州?那倒是个好地方。那你成家了没?”好像对苏州特别感兴趣般,在听到朱谦涵的回答后,中年美妇放下手中的账簿,看着朱谦涵问道。而那原本沉静的眼中,好像还闪出了名为兴奋的光芒。

    皱了皱那原本好看,此刻却乌黑难辩的细剑眉,朱谦涵满脸迷惑地看着中年美妇。

    真是奇怪,难道上酒家吃饭都要问上祖宗八代的吗?

    将朱谦涵的沉默当作否认,中年美妇低头沉思片刻。

    “未成家,年纪虽小了点,但时间紧迫也只能凑合了,再加上又是他的同乡……好,我雇你了!小豆,你带他去梳洗一下,换件干净点的衣服。”决定般地,中年美妇敲了敲桌子,并且伸手指了指小二吩咐道。

    “好的,小哥。你跟我……”

    好心的小二接到中年美妇的命令,和善地笑着,刚想领朱谦涵去后面洗干净身上那些泥,可谁知话还没说完,却传来朱谦涵一声大吼,差点没把小酒家的屋顶掀了去。

    “什么?什么叫你雇我了?我什么时候要你雇我了?”在听到中年美妇说出那个“雇”字的同时,朱谦涵的双目就已完全大张。对于商人世家的他来说,这个字他可熟悉得很,但这从来都是他才有权利说的字。可今天,居然被人用到自己身上来了。因此没等小二将话说完,朱谦涵就已狂声大吼。

    居然要他堂堂大少爷当店小二,这酒家真是莫名其妙。

    “你不是来雇工的吗?”被朱谦涵过激的反应一愣,中年美妇看了看同样吃惊的小二,才将视线重新回到朱谦涵身上,不确定地问道。

    “你——真的不是来雇工的?”

    “那是自然。”朱谦涵眼见两人完全弄不清情况的眼神,便随手掏了掏耳朵回答道。

    “那你拿我们的雇工告示干什么。”这下可换小二不满了,他跳到朱谦涵面前,不满地指着朱谦涵手中的红色宣纸嚷道。

    “我这是……”

    想实话说是捡来的,可话还没出口,楼上先一步发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语:“娘,什么事这么吵?”内屋帘布后,一个听来似是年轻姑娘的声音传出。

    而伴随着渐渐临近的清脆铃声,帘布在声音结束的同一时刻被撩起。

    瞬间,朱谦涵双眼大睁,完全被帘布后面出现的身影迷去了全部的魂魄。

    什么叫倾国佳人,不就是指眼前女子?

    唇不点而赤,眉不画而乌,一对乌黑灵目,更如夏夜繁星,能观得却摘不得,如柳身材仿似随风轻摆,鼻梁直挺,柔滑细腻,一身肌肤,虽不是洁白如玉,却是闪着耀眼洁光,及膝的嫩绿色石榴裙,简洁中透着干练,一眼就能看出主人豪爽大度的性格。

    完美,简直太完美了。

    闪着崇拜的眼盯着眼前美女,朱谦涵觉得他终于找到了此生的人生目标。

    决定了,就是这姑娘。

    只有这样的姑娘才能成为他朱谦涵的妻子,也只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得上他朱谦涵。

    “娘,到底是什么事这么吵?”巡视了四周,在发现朱谦涵后,年轻姑娘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陌生的乌黑泥人后,才又转头看向那位中年美妇问道。

    听啊,不但人美,个性好,连声音也是那么的动听啊,一边的朱谦涵陶醉地看着眼前的女子。

    “没事,只是一个愣小子不知分寸,随便揭了我们的雇工传单,却不是来雇工的罢了。”无力地挥挥手,中年美妇算是回答了年轻姑娘的疑惑。

    “不!我、我是来雇工的,真的!”接收到年轻姑娘责怪的目光,在她还没有开口之前,朱谦涵连忙开口大吼,此刻的他完全算得上是被美色所迷,做什么都不在乎了。

    被朱谦涵的忽然大吼惊得连忙堵住耳朵的两母女,见朱谦涵已经闭上嘴巴,才又放下双手,好奇却闪着疑惑,看着朱谦涵。

    “你刚才不是说,你不是来雇工的吗?”中年美妇在示意女儿坐到自己身边的椅子上后,斜眼冷然问道。

    一会说不是一会又说是,这不是摆明了在捉弄人?

    “我、我……刚才是、是因为……”朱谦涵这下可哑了嘴,果然“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有这么美的豆腐在眼前却吃不到,都怪自己那张该死的快嘴。一边虽是在抱怨连连地嘀咕,可另一边朱谦涵却仍是不放弃这个辩白的机会,努力在脑中找寻着一个正确的回答。

    “其实、其实我刚才是佩服大当家的,我还没说自己是来雇工的,大当家却一眼就看出来我的意图。所以、所以我刚才才会那么吃惊,所以才说错话,真是……”装作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用来演示自己的心虚,眼见着刚才说出的话也收不回来了,朱谦涵最后也只能在刚才那句回绝之话的词义上做一番手脚,希望他这一“解释”,能够被眼前的两母女所接受。

    “是这样的吗?”中年美妇先是语带犹豫地问道。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的。大当家的,你就让我在这工作吧。”见有希望,朱谦涵忙趁胜追击道。

    “既然你是来雇工的,那我刚才已经雇过你了,就照我刚才说的做吧,洛秀,你也继续去忙你的吧。哦,对了。”

    语带犹豫地看着朱谦涵,中年美妇介绍得已没刚才那么豪爽,示意两人可以走了,中年美妇转头只和身边的年轻姑娘说了一句,却又像想到什么般,叫住了已打算离去的两人说道:“忘了说了,我是这家酒家的老板娘,你可以和小豆一样叫我大当家的,这是我女儿苏洛秀,你可以叫她小姐,大老板近来有事外出,所以你暂时见不到他。”见小二将朱谦涵带出了内堂后,这才重新拿起眼前的账本看了起来。

    “那,娘。我去忙了。”眼见事情完了,年轻姑娘原本就打算离开,现在见她母亲也这么说,她理所当然地从椅子上站起朝后院行去,直到撩起门帘上的帘布时,还豪爽地朝母亲甩了甩手,换来内堂中年美妇的一阵嗤笑。

    而另一边,被小二带去看上去像是下人住的酒家后院的朱谦涵,却满嘴不停地想打探刚才那位姑娘的事情。

    “哎,我说小哥……”

    “我叫唐豆,大家都叫我小豆的,你也这么叫我吧,反正我们以后都是为大当家的办事,用不着客气的。”原本想套近乎地把手搭在了小二的肩膀上,刚想继续友善进攻,却是先被小二打断了话语。

    “唐、唐豆?”憋着笑看着笑得满脸灿烂的小豆,朱谦涵极力忍耐地想着,这小豆的父亲八成是做糖果生意或是小时侯就喜欢吃糖果点心,要不,谁会给自己的儿子取这么个让人笑话的怪名字。

    了然地看了一眼为了掩饰笑意,此刻已憋得满脸通红的朱谦涵,小豆习惯般摇了摇头,叹息道:“咳,别提了。我也是千不愿万不想的,可是老爹帮我取名字的时候我也不在场,想发表点不满也不成啊。”小豆无比惋惜地摇着头说道,对名字被人取笑之事,倒是一点不在意。说实话的,其实他自己对这个名字也实在不怎么满意,可名字是父母给的,他再怎么唠叨,也是无济于事的了。

    “哈哈哈,小豆兄弟。你倒是真乐观。”学着以前在路上看见的江湖大侠,朝天豪爽地大笑几声,对自己的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朱谦涵好哥们般地在小豆身上捶了几拳。把小豆直捶得往后连退三步。

    “哈哈哈。”好不容易站稳了脚,揉了揉有点酸痛的胸口,小豆也学着朱谦涵笑了几声,觉得朱谦涵这人倒还真不错。

    于是,两人就这样互看顺眼的情况下,热络地聊了起来。

    可还没等两人将话题聊开,酒楼下人们用来梳洗的沐浴处就已出现在他们眼前。

    递上一件虽是破旧但洗得颇为干净的衣裳,眼见朱谦涵跨步进入沐浴堂,任务已经完成的小豆这才重新回到酒家,继续工作去了。

    而进入浴堂的朱谦涵,看着眼前装满清水的浴堂,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满身乌泥的狼狈样,再闻闻身上隐隐约约传出的一股泥臭味,向来洁癖惯了的他,怎么能忍受自己如此的狼狈样?于是,二话不说,和着里衣,直接跳进了浴堂中,打算在洗澡的同时,将身上原本的白衣洗回原来的颜色。

    整整一个对时过后,看着原本泥样的衣服露出干净的颜色,再看看此刻恢复白皙的肤色,朱谦涵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随着自己的脱胎换骨,朱谦涵也发现,原来他用来沐浴用的水早已由当初的洁净变成了现在的污浊不堪。

    尴尬地将水倒入浴堂后的排水口中,一身清爽的朱谦涵才总算满意地拍了拍沾了些许水渍的双手,回身穿上小豆给他的那件虽是破旧但也洗得十分干净的衣服。

    “小哥,小哥?你在里面吗?”

    正当朱谦涵在穿好的衣服上打了个腰带的同时,浴堂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以及小豆不确定的询问声。

    “啊,我在。”抬头看着浴堂门上映出的似是小豆身影的影子,不紧不慢地将腰带打了个结,朱谦涵才快步行至浴堂门前将门打开。

    “我说小哥,你居然还在这,难怪我刚才到处找不到你,都一个对时了。”听见门开启的咯吱声,小豆闭着眼摇着头叹息道,对于朱谦涵洗个澡都要耗上一个对时之事,大是不敢苟同的模样。

    “哈哈,没办法,实在太脏了,所以我才费了点时间。”一点都不觉得洗澡用一个对时哪里不对的朱谦涵倒是一点都没有反思的感觉,尤自大声笑着,梳洗之后浑身清爽的他此刻可是心情大好。

    “咳,你还笑啊,我活到这么大,可是第一次见个大老爷们洗个澡都要用去一个对时的,要是以后为了沐浴赶不急上工,大当家的怪罪下来,我可不管……”发现朱谦涵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小豆只得摇着头满嘴牢骚地念着,末了,还不忘回头伸手指着朱谦涵想再语重心长地讲上一番大道理,却在看见朱谦涵的真正长相后,身体一瞬间定格,大张着嘴,再也说不出什么。

    “你、你你、你是姑娘?”

    半晌,酒家的后院发出了一声别说是酒家本身,就连整条街道也能听得见的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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