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华服扒尽，大楚唯一施以这样羞辱的，还是前朝的高太妃。</p>

    高太妃与侍卫通奸，被当中抓获，被高祖扒以华服示众。</p>

    而高太妃不堪受辱，当夜便自戕了。</p>

    对于一女子名声何其重要，这是堪比死一样的羞辱。</p>

    宋玉卿心一点点被风化，眼见旁边的婢子上上前，宋玉卿骤然一笑，随即拦下她们，“我自己来。”</p>

    李彻脸色发黑，宋玉卿顶着寒风，将身上的华服一点点剥开。</p>

    跪着的群臣却无一人敢看。</p>

    宋玉卿露出里面的里衣，身形单薄的不像话，而她里衣外露出一截手臂，上面是遍布的疤痕，还未好全，而这便是那几日俘虏时留下的。</p>

    她背脊直直地站着，却行了君臣之礼，“谢主隆恩。”</p>

    李彻眼睛冷下，宋玉卿直接朝着冷宫的方向而去。</p>

    李彻深呼吸，“护送贵妃回冷宫。”</p>

    一句贵妃，又让所有人变得意味深长了起来。</p>

    宋玉卿一路走去冷宫，旁人的目光无数，但她不在意。</p>

    她开始盘点那些细枝末节，眼神渐渐恢复清明。</p>

    这些人欺她，辱她......</p>

    她是得走，她也知道她没办法撼动李彻这些人的力量。</p>

    但走之前，她至少把这宫闱搅得天翻地覆，要不了那些人的命，至少让他们掉块肉啊......</p>

    宋玉卿步步地往前，耳畔那熟悉的耳鸣声越来越大，仿佛要把整个脑袋震碎一般，这是被俘虏后留下的后遗症，只要情绪过度时便会如此。大夫说了，长此以往，必将伤及身体。</p>

    她踉跄了几步，双腿骤然无力地向前，眼见快要倒地之际，一双手忽然握住了她。</p>

    “娘娘——”清明冷峻，像雪一般纯净的声音。</p>

    宋玉卿恍惚地抬头，男人穿着赤红色圆领官袍，衣服如流火般在空中翻飞，眼似那峥嵘巍峨的岩石，冷硬而坚毅，他双眸静静地看着她。</p>

    宋玉卿看了良久才想起眼前人是谁——公府之子周仕璋，御赐探花郎，现任侍郎。</p>

    那日被俘，就是他代替李彻谈判，</p>

    她记得他生了一张巧嘴，看似文雅清俊，但在一群武将面前也不让分毫。</p>

    “多谢周大人......”她勉强支起力道唤了一声。</p>

    正要使出力气从他掌心抽出，眼前忽然一片漆黑，整个人绵软地倒了下去。</p>

    然而预料中的疼痛没有来，反而闻见一股清冽的气息。</p>

    她本能地想要从陌生男子怀中抽出身。</p>

    那略带低沉的嗓音而出，“别动，娘娘，请允许臣僭越送你回宫。”</p>

    宋玉卿深感无力，只好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p>

    疲惫地放空意识，从被俘后救回，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安心。</p>

    此刻另一边。</p>

    李彻守在谢澜屋外，顷刻里头的太医走了出来。</p>

    李彻蹙眉，“如何。”</p>

    太医直接跪下，“恕臣无用，娘娘的龙胎未能保住。”</p>

    李彻眼眸微动，“知道了，朕命你照顾好皇后，所有最好的药物一应用最好的，不能留下一点后遗症。”</p>

    太医应是。</p>

    而这边李彻派去照看宋玉卿的侍卫快步而来，“陛下，不好了，贵妃娘娘晕倒了。”</p>

    李彻眼眸瞬息万变，“你说什么？”</p>

    侍卫面色微变，“贵妃娘娘应当是伤心过度，晕倒了。”</p>

    “人呢？太医过去了？”他语气变得颇为不紊，又有些急躁，“朕不是让你们看着！怎么会晕倒。”</p>

    侍卫垂眸，“陛下放心，人已经由周仕璋大人......护送回冷宫。”</p>

    李彻眼眸一变，“护送？”</p>

    一个晕倒的人还能怎么护送？</p>

    侍卫道：“当时并无宫女，一时情急，只能由周大人抱着贵妃娘娘而去，属下们不敢僭越。”</p>

    李彻心口说不出来的冒火，“知道了，退下吧，贵妃那边一有情况便过来告知。”</p>

    “是。”</p>

    李彻眼眸微变，周仕璋是他钦点的探花，人品贵重，高风亮节，他信得过，想来应当不会发生什么事。</p>

    李彻选择留在了坤宁宫。</p>

    --</p>

    宋玉卿醒过来时，便发现自己的双眼已经目不能视了。</p>

    四周黑得像是夜晚。</p>

    耳畔传来一阵清冽的嗓音，“娘娘。”</p>

    宋玉卿认出了是周仕璋的声音，她没想到周仕璋还没走，“周大人多谢，不过我的眼睛......”</p>

    她语气如此平静。</p>

    周仕璋看着她孤零零地坐在那一处，想起方才太医交代的，面容微动，“太医说，娘娘伤神过度，导致旧疾复发，所以才会......目不能视。”</p>

    宋玉卿好似早有预料。</p>

    太医曾反复叮嘱她，不能伤心伤身，她如今的身子就如那一张薄纸，轻易就能搅碎。</p>

    “还能好吗？”宋玉卿沉声而道。</p>

    周仕璋看着她如此平静。</p>

    仿佛与那日从俘虏营救出时判若两人。</p>

    他记得他见她的第一眼时，完全看不出来她是皇子妃。</p>

    浑身鞭笞过的痕迹，血肉模糊，双手被夹竹过后可见骨头，指心被烫穿，指甲都被一根根拔出，没有一块好肉。</p>

    奄奄一息，像是被折磨的幼兽，眼睛却明亮有力。</p>

    那是周仕璋第一次见如此坚强的女子。</p>

    后来他谈判将她换出，她的第一句不是埋怨，不是诉苦，却是急匆匆地问，“陛下可安好？”</p>

    他想了无数个回答来应对她，却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么一个问题，她满身伤痛却无暇顾及自己，反倒是关心起远坐皇宫，安然无恙的皇帝。</p>

    “周大人，与我说实话便好，不必顾忌。”宋玉卿以为他为难，于是这般道。</p>

    周仕璋从回忆中抽离，“娘娘双眼是旧疾，想要治愈的可能，几乎为零。”</p>

    宋玉卿心绪平静，早就已经料到了。</p>

    这些日子发生的所有大事，一个瞎眼而已好似已经变得无足轻重。</p>

    宋玉卿忽然开了口，“周大人，我知道我今日的话有些唐突，但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p>

    “什么忙。”</p>

    宋玉卿吸了口气，“为我择婿。”</p>

    宋玉卿解释道，“我知道我这话过于荒唐，但我别无选择，实不相瞒我身边已无可信之人。但我需要一个离宫理由，再者我也想告诉李彻，我并非非他不可，当然成婚可以是假成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