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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设备完善的私人医院里,赵贝茹脸上带着泪痕意识不清的苏醒过来。

    睁开眼睛时却发现自己带着氧气罩,真是一件令人既不舒服又沮丧的事,她强撑着虚弱身躯从床上椅坐起,扯下脸上的氧气罩,面色苍白的询问不知何时进病房陪她的赵君吟,“我又休克啦?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我都不知道?”

    原本神色凝重的赵君吟一见到她醒来,立刻满脸堆笑,故作轻松的朝她“报告”,“没有吧!我看你只是睡了一下而已,没什么的。”

    “二姐,你别安慰我了。”赵贝茹看向左边窗口。“之前阳光不是从这边照进来的,我恐怕已昏过去很久了吧!”

    “你这个傻孩子。”’赵君吟走过去陪她坐在床沿,心疼的搂住她孱弱的身子。“看看你,瘦得和皮包骨一样,本来二姐相信你,不愿过问你的事,但是你既然为了一个不值得付出的男人茶饭不思,我就不得不干涉了。”

    赵君吟一知道妹妹竟然连饭都不肯吃,人又不时的休克,连忙把工作放下,匆匆赶到医院照顾她,好不容易等到她醒过来,才忍不住数落几句。

    “他不是那种人!”赵贝茹直觉反驳,但一会儿却又没把握的咬着唇,嗫嚅的问句比蚊鸣还小声,“乔峻他……有问到我吗?”

    “你就这么有把握他一定会来我你?”赵君吟堵她一句。

    “我……”赵贝茹立刻跌入失望的深渊。“原来他……”

    “骗你的啦!我看这时如果再开玩笑,你恐怕又要缺氧休克,赶紧叫医生急救了。”赵君吟露出加菲猫的标准大白眼。“他一直想来见你,但是我都依你的吩咐,把他给挡下来了。”

    赵贝茹的精神立刻为之一振,脸上的气色也红润许多。

    “哇!吃特效药也没这么快好,既然乔峻对你这么重要,我把他叫来好了。”赵君吟作势要走出病房。“原来你之前说的话都是装腔作势,二姐竟然抵不过一个萍水相逢的男人,唉!”

    “二姐——”赵贝茹赶紧拉着她的手,亟欲辩解。“乔峻他当然没有我的家人重要啊!何况他又欺骗我在先,只不过……”

    “只不过你还是想念他,对不对?”

    赵贝茹垂着头,她怕自己若是承韬,泪水又会不争气的开始泛滥成灾,这两天她只要没人在旁陪伴,一想到乔峻,悬在半空中抽搐难止的心就不由得紧缩成一团,常常因为情绪过度激动而哭到晕厥过去。

    “对不起,我让你们担心了。”她只能不停的道歉。

    “傻丫头,你是爱上他了。”赵君吟口气放缓,爱怜的轻抚她笔直的柔亮秀发。“但是姐姐不得不提醒你,跟着这种人是会吃苦的,既然你自己都作了正确的抉择,我希望你不要优柔寡断。”

    赵君吟随即将前天早晨的报纸社会版滩开给她看,“嗳,离奇汽车爆炸案,炸烂的休旅车正是登记在乔峻的名下。”

    赵贝茹的脸色立刻变得刷白,“他……那他人呢?”

    赵君吟摇摇头,熟练的为她戴上氧气罩,免得话还没说完她又缺氧休克了。

    “放心吧!他早就过惯打打杀杀的日子,对他而言这是小事,肯定是避开了,因为车子里空无一物,不信你自己看。”

    赵贝茹接过报纸,不放心的仔细阅读了相关报导,才松一口气的放下来。

    “不过话说回来,像你这样一点承受力都没有的虚弱身体,跟着他也只会增加他的麻烦,徒然让我们更担心罢了,所以你更要看开点,早早放下这段感情,懂吗?”

    赵君吟不得不下这剂猛药,她很清楚只要乔峻是个流氓,他和贝茹就绝没有未来可言,这一点对于妹妹虽然残酷,但是却一定要让她认清才行。

    “我明白。”赵贝茹拿下氧气罩,语气悲凉无奈。“如果我不是早就想到这一点,也不会坚持和他避不见面了。”

    “这么懂事的孩子,为何老天会……唉!”赵君吟也跟着湿润了眼眶,紧紧的拥着不受上天垂怜的妹妹,久久不能自己。

    “二姐别这样,我已经想通了,亲情还是比爱情重要的。”赵贝茹就是这样,总是以安慰别人的痛苦为第一优先,她拍拍赵君吟的背,技巧的转移了话题,“有件事倒是非得要你帮我做不可。”

    赵君吟抬头,她以为赵贝茹又改变心意了。

    “别误会,我只是肚子饿了。”赵贝茹给她一个宽心的笑容,“我想吃红豆饼。”

    “没问题!只要你肯吃,二姐什么都能帮你买到。”

    赵君吟喜出望外的要她等一下,立刻高高兴兴的外出了。

    赵贝茹则是躺回床上,为自己替家人添麻烦的行为感到惭愧。

    再次看着手里的报纸,她不禁叹了一口气,“乔峻啊!你实在是个流氓,不仅占了别人的便宜,连我的心都被你偷走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正当她想得出神的时候,一名穿着白袍的年轻医生走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怎么样?今天好一点了吧!我看你的气色还不错嘛!”

    他按查房的惯例看看病床前的牌子,又检查了她的仪器纪录,放心的把手插到口袋,开始和她闲话家常起来,“你姐怎么好像跑得很急啊?”

    “她是怕我饿到了。”赵贝茹不好意思的解释,顺口又问他,“咦?今天怎么不是吴医生来查房?你是?”

    “喔,他有一点事得处理。”年轻医生眼光快速略过她手上的报纸,语气有些神秘。“他和我昨天晚上有事出门,开车却差点撞到人,那个人满身是血的从路边冲出来。经过他的检查,那个人身上除了皮肉焦黑,好像还受了枪伤呢!要不是吴医生见那个人可怜,决定先将那个人留在家里治疗,否则那个人早就被送到警察局了。”

    他若无其事的拨弄着颈间的听筒,又补上一句,

    “你知道这种事是见不得光的,他一送来,医院就有义务告知警察,所以才这样处理嘛!所以今天只好由我来代班喽!”

    赵贝茹敏感的将手上报纸收起来,对方的话让她不由得心跳加速,又有点喘不过气来了,无暇顾及和新来的医生正式打个招呼。

    “你还好吧?”年轻医生见她脸色不对,立刻注意仪器上的数值变化。

    “我不要紧。”她竭力镇定心神,将呼吸调匀。

    “我想请教你那个人的事。”

    “好啊!你说。”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他……你有没有听吴医生说到他的……长相?”赵贝茹焦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的神情颇为怪异,她边说边吸了一口气,暗地里只希望“他”不是乔峻,因为报纸虽然写说车上没人,但可不保证乔峻完全没受伤啊!

    她曾在血泊中救过差点被砍死的乔峻,更很自然联想到旧事重演的可能。

    如果吴医生救起的真是乔峻,她说什么也要去见他一面。

    年轻医生倒是不甚在意,仿拂说出来也没什么,

    “嗯,他似乎长得瘦瘦高高的,我想如果将脸上的血污擦掉应该可以看出他长得很帅吧!噢,对了,他还有染头发,好像是金褐色。”

    赵贝茹的心里凉了一半,那不正是乔峻吗?

    “可惜,他持的是外国护照,好像不是台湾人,你问得再详细也不可能是你认识的朋友吧!”年轻医生看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

    她的脑筋霎时空白一片。

    “果然……”她最不希望见到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怎么办?这时他一定很需要我,可是我刚刚才答应二姐不会再见他的……”

    “我看你是躺太久才会心律不整,要不要下床到外面走走,或许会好些?”

    这个建议正好切中赵贝茹的犹豫,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好了,最后一床查完了,我也该回去了,昨天可被那家伙整惨了,他整宿发着高烧,口中喃喃梦呓着,不知道是和谁说对不起之类的,害得我整夜没睡,侍会我还得去吴医生家‘换班’呢!”年轻医生小声的抱怨敲让赵贝茹听得一清二楚。

    “我……可不可以跟你去一趟吴医生家?”赵贝茹听他这么说,再也忍不住的提出要求,若不是她和这医生不熟,她早就急得掉下泪来了。

    “跟我去?”他表情讶异。“你的好奇心果然很重,不过你的身体状况可以允许你离开氧气罩吗?”

    赵贝茹此时什么都管不了,哪会想到这种事本来就该由医生决定,怎么反倒是医生问她了,她没听出对方语气中的些许怪异,直说不要紧。

    “现在是你自己要跟我走,我可没强迫哦!”他的笑容透着淡淡的诡异,他听到脚步声,知道有人要走进来了,便回头对她讲,“你等一下,我出去替你办暂时请假的手续。”

    他很快闪身出去,在走廊上顺手脱掉外袍,迎面就在转弯处遇见一个老医生。

    “请等等。”他伸手拦住对方的去路,满脸客气的笑容。“您是吴医生吧!”

    “是啊!你是……”吴医生记得自己并不认识他。

    “我是布的家属,请借一步说话。”他示意吴医生走到衣物消毒室,表示有要事相商。

    吴医生不疑有他,跟着他进去了。

    莫瑞斯轻轻关上门,把白袍丢到大篮子里,从容的以双手各掏出一把消音手枪对着他,吴医生差点吓得尿裤子。

    “别出声,我没有恶意,只是希望你能消失几小时,可是我又不喜欢别人见过我的样子,所以有些犹豫不决。”莫瑞斯依然保持着笑容,但是在吴医生看来却邪恶无比。“你自己选吧!一边是麻醉针,一边是点四五的实弹,我给你三秒钟。”

    倒楣的吴医生这回真的尿湿了裤子,而且在莫瑞斯数到三之前就昏倒了。

    “哼!我看你这个老家伙如此没胆,谅你事后也不敢张扬出去,我就让你多活几年吧!”

    他边说边补吴医生一枪麻醉针,才又小心翼翼的回去接赵贝茹。

    五分钟后,当赵君吟捧着热呼呼的红豆饼进病房。

    “来喽!这可是你二姐走好远才买到的哟!”

    然而空无一人的病房却让她呆愣当场。

    难道贝茹是故意把我支开的?赵君吟才萌生此念头便推翻了自己的假设,“不可能,就算她想去找乔峻,也不知道他人在哪里,何况此时他应该回美国去了。”

    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最糟糕的是她担心贝茹的身体,医生昨天才特地吩咐她要坚持让贝茹待在医院静养。以防突发状况让人措手不及,所以照理说就算贝茹想出院,医院方面也会阻止才对啊!怎么……

    她正当胡思乱想之际,外面的骚动就传进来了。

    “什么?吴医生被人麻醉,倒在衣物消毒室里?”

    等到她问护士妹妹为何不在床上的时候,护士却理直气壮的告诉她是家属来接走的,护士还亲眼看见赵贝茹在后头跟着,丝毫没有问题的样子。

    赵君吟仔细的问清了那个“家属”的相貌,确定不是乔峻之后,她才知道问题大了。

    “看样子吴医生一定是被胁迫的,如果他的事情和贝茹有关,问题就严重了,可是除了乔峻之外,到底有谁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走呢?”

    苦思半天,赵君吟有种预感,“这件事一定又和乔峻扯上什么关系,不过事情变成这样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的了,何况贝茹现在又失踪……不行,我必须向大姐报告,不能再瞒下去了。”

    她拿起电话,表情沉重的开始拨号。

    ***

    卡森感到寝食难安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出卖赞助他取得实权的幕后大老板,对于自己的身分几乎是保密到家,也就是说如果东窗事发、计划失败时,会倒楣的一定只有他,偏偏出钱的人总是口气最狂妄,每每来电要求的都是很嚣张的大计画,包括伤害、暗杀、恐吓取财……每个动作都让警方对他们极为感冒,“景福会”的声名也因此一落千丈,对方却毫不在乎。

    “这些仗钱欺人的混蛋!”卡森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似乎是错了。“帮会里的弟兄因而折损这么多,他却连问都不问,摆明就是要利用这股势力直到它毁掉为止嘛!”

    卡森亲自辅佐乔家两代帮主,不仅承袭了乔定天谨慎经营的观念,也对“景福会”有了深厚的感情,自然不愿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将这片基业轻易捣毁,但是投鼠忌器,他却又敢怒不敢言,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而他的烦恼不只这些,前天莫瑞斯打电话告诉他第一次暗杀行动失败,虽然莫瑞斯对于干掉乔峻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暗杀变成追杀,这一来躲过一劫的乔峻迟早会想到主使者是他,自己不就等于曝了光吗?

    想到乔峻最痛恨的字眼就是背叛,和他可怕的报复能力,卡森就不禁冷汗直流。

    他很清楚,乔峻和莫瑞斯神出鬼没的典型完全不同,乔峻一向是出其不意的就杀到敌人眼前,而且都是把旁边的人撂倒之后,才让敌人尝尝孤立无援的恐惧,乔峻是那种打不死的硬汉之流。

    “这回我腹背受敌,如果不小心一点,不死也得重伤……”

    卡森从老帮主那里多少学了一点孙子兵法,他这几天一到了夜晚,都会特别加强“景福会”里的戒护,门窗也全换成防弹的,就是怕自己遭到莫名的奇袭。

    今夜他仍然辗转难眠,所以特别起身将周遭环境再检查一次。

    他才正想回到床上,外面就通报进来,指称发现乔峻的踪影。

    “他是叛徒!快给我抓起来,如果他想反抗,立刻杀掉他。”

    卡森紧张的大嚷,他知道自己在大多数手下的眼里,是“景福会”的正牌会长,所以还不至于喊不动他们,“你们全都出动往外面搜,千万不要让他冲进来!”

    手下们全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从未见到卡森如此激动过,而且以往即使有敌人来砸场,也都是乔峻带队,一马当先的冲出去解决,哪有自己躲起来的道理?

    不过有些反应快的人已经抄起武器往外备战了,剩下的也纷纷跟着出去。

    “这下你进不来了吧?”卡森紧张的立刻将防弹门关起来静候消息。

    他安静的听着,房门外的喧扰似乎愈来愈远,他猜想乔峻大概已经被暂时逼退。“这样也好,至少我知道他回来了,不至于敌暗我明。”

    他紧张的抬头看看天花板,生怕乔峻会神勇的破屋而入。“不会吧……”

    “当然不会,又不是拍电影。”低沉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似乎完全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哇!卡森像只受惊的兔子,立刻朝声源的反方向逃

    等他一回头,乔峻高大稳屹的身躯立刻映入他的限帘,他的心陡然下沉。

    因为他见到乔峻眼中暴起的凶光和愤怒。

    “如果换做是我派莫瑞斯来杀你,你早已经身首异处了。”乔峻冷冷的提醒他。“他总是喜欢从别人的背后开枪,不像我会罗唆一堆,你明明知道,为何还要派他来杀我?”

    乔峻的手里没有任何武器,但是卡森却连口袋里的枪都不敢掏出来,他直觉自己的胜算太低。

    他难堪的低下头,算是承认失败了。

    “你明明习惯在口袋里放一支手枪,却不敢用它,证明你根本没胆子主导这件事,你最好告诉我幕后主使是谁。”

    卡森此时心防已经崩溃,但仍有报复心态。“你不必问这么多,直接杀了我吧!我不愿像帮里背叛你的兄弟一样,接受总是被你先扭断手脚才审问的刑罚,反正有人想接替‘景福会’的势力,而利用我这个当惯老二,却妄想当老大的笨蛋达成某些目的罢了。”

    乔峻闻言愣了一下,之前他有这么可怕吗?即使是在卡森的面前?

    卡森语气忿然,“我只是不懂,为何自己精心布置的防备全都失去效用,让我死得莫名其妙?”

    “你不了解中国人的习性。”乔峻指着房里的书柜。“这是我的家,通常对于重要的地方,我们不会只留一个门。”

    “原来有暗门。”卡森失魂落魄的跟着狂笑起来。“我衷心的跟着老会长二十几年却对此一无所知,活该我以为有朝一日能当上会长,真笨!”

    卡森颓然的跌坐在椅子上,表情一下子老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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