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988年，北京。

    “小语，齐同志人很不错，这次过年回南京，你们就去领证，以后定居南京，这样我们父女也可以早日团聚。”

    方书语听着电话那头方父欣喜地声音，应了一声：“好。”

    她已经定了火车票，就在一个月后的腊八。

    那头，方父又说：“对了，别忘记好好感谢你小叔这些年对你的照顾，到时候啊，也请他来喝杯喜酒。”

    “……好。”

    方书语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来。

    确实，她应该好好感谢陆曜铭。

    毕竟对方书语来说，他不仅是他的小叔，也是她的老师，更是她从16岁起就喜欢的男人。

    而现在，她要结婚了，也该感谢他的成全。

    正是他的拒绝，成全了她的婚姻。

    挂断电话，一只黑背大狗上前拱着方书语的小腿。

    它叫小黑，五年前国家引进了西德牧羊犬，小黑就是国内自主繁育出的第三代警犬，是方父送她的礼物。

    方书语低头，对上小黑黑不溜秋的眼睛。

    它在安慰她。

    方书语强颜欢笑，亲昵的抚摸着小黑的脑袋。

    这时，大门处传来动静。

    一个身穿黑色中山装，身材修长的男人走了进来。

    他带着银色无框眼镜，面容冷俊，32岁的男人，正是最有魅力的年纪。

    方书语收敛心神，走上前问：“小叔，你回来了，吃晚饭了吗？我给你留了……”

    陆曜铭淡声打断她：“不用，我吃过了。”

    方书语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

    眼神瞥见陆曜铭胸前口袋上别着的钢笔，又是一愣。

    是新的，不是自己送的那支。

    这时，小黑叼着陆曜铭的拖鞋过来了，缓解了尴尬。

    陆曜铭低头看着小黑，却是蹙了眉：“怎么还没把它送走？”

    方书语垂下眼帘，低声说：“我打算把它送回我爸爸身边，正在联系靠谱的人。”

    见陆曜铭要走，她又忍不住问：“我送的钢笔……”

    陆曜铭随口道：“你送的那只钢笔坏了，雅雅送了一只新的。”

    他说完就上楼了。

    方书语看着他的背影，眼底聚起一层水雾。

    方书语母亲早亡，父亲军转警，平时工作很忙。

    十岁那年她一个人独自在家时，差点被意图报复父亲的凶犯抓住。

    这件事之后，外公就将她带到北京。

    她便也遇见了陆曜铭。

    陆曜铭是外公战友的小儿子，整个大院的小一辈都得叫他一声小叔。

    小叔对她很好，知道她有数学方面的天赋，就亲自教她。

    18岁，她考进了他所执教的大学，成了他唯一的学生，也住进了他家。

    他们同吃同住，晚上有空的时候，还会一起带着小黑在大院里散步。

    她以为他们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只有他们两个人，没有人打扰。

    可半年前，陆曜铭的手下多了一个女学生陆雅雅。

    他对这个女学生很关照。

    自从陆雅雅来了研究所，陆曜铭夸赞的对象就从她变成了陆雅雅。

    “雅雅，你工作很努力，假以时日，一定比书语都要出色。”

    “你要相信自己，你的天赋很出众”……

    方书语害怕他喜欢上陆雅雅，没忍住和陆曜铭表白。

    自从那以后，他就对她避如蛇蝎猛兽了。

    而陆曜铭之所以要她把小黑送走，是因为陆雅雅几天前来家里时，小黑朝她犬吠。

    当时陆雅雅害怕的窝在陆曜铭怀中。

    而一向克制守礼的陆曜铭竟然将她揽在怀里，自始至终护着她，等陆雅雅一走，他就让方书语把小黑送走。

    目睹陆曜铭的背影消失在她视线里，方书语回过神来。

    摸了一把脸，才发现自己流泪了。

    方书语用指尖抹掉泪痕，目光变得清明。

    她要走了。

    她想，这一定是她最后一次为陆曜铭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