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及冠那年，贺边丞爬了大长公主乔晚的床，偷走了她缠于掌心的佛珠。

    世人说他恬不知耻，但他们不知道——

    那串佛珠是他三叩九拜爬了999层台阶求来的。

    如今，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

    大夏皇宫，金銮殿。

    贺边丞披麻戴孝的跪在殿前，对着龙椅上的萧帝重重磕头。

    “陛下，臣自请驻守北疆接手贺家军，继承我父母戍卫边疆的职责。”

    听到他的决定，萧帝很是欣慰：“边丞，你父母皆是铁骨铮铮的忠臣，你作为贺家唯一的血脉，朕相信你会成为巾帼英雄。”

    片刻，他顿了顿，再度开口：“可是……你若远赴北疆，大长公主她能同意吗？毕竟这些年，你一直在她身边长大……”

    萧帝口中的大长公主，是贺边丞叫了十年的皇姐。

    也是他藏于少年心事里的悸动。

    贺边丞攥紧手心，沉默一瞬后，红着的眼眶中又添了几分坚定。

    “保卫边疆是贺家军世代职责，我已经享福多年，也该尽一份力。”

    “皇姐虽然把我从小养到大，但养育之恩我已还清……如今她已有婚约，我此番离开对谁都好。”

    萧帝点了点头，命魏公公拿了一块青铜虎符给他。

    “你既已想通，朕支持你的决定。这十日你和大长公主好好道别，待月底你生辰一过，便带着贺家军启程北疆吧。”

    贺边丞低低应了声是，再叩谢圣恩出了宫。

    大长公主府。

    门匾上镀金的五个大字，在夕阳中熠熠生辉。

    看着高高的门槛，贺边丞的思绪恍惚回到了从前。

    十七岁的乔晚一身白衣，牵着七岁的他走进了这扇高门。

    她说：“小边丞别怕，你父母双双上了战场，今后本宫做你的倚仗。”

    外人眼中杀伐果断，心狠手辣的大长公主在他面前，从未冷过一次脸。

    十三岁时他感染了风寒，慌乱无措之际，乔晚携风雨匆匆赶来，拿着汤婆子为他捂了一夜的手心。

    十四岁时他上香回京路上遭遇刺杀，乔晚将他护在怀中，挡住了密密麻麻的箭袭，险些丧命。

    她高烧昏迷不醒的那三天三夜，贺边丞哭得六神无主，衣不解带地守在她床边。

    也是那时候，贺边丞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感情早已变质。

    十五岁及笄那年，贺边丞趁着醉意爬上乔晚的床榻，偷亲了她。

    那一刻，乔晚看向他的眼神极凉。

    “贺边丞，我是你皇姐！你这是大逆不道！”

    贺边丞莫名有些发怵，但晕乎乎的醉意让他藏在心底深处的情愫直涌上头。

    四目相对，他红着眼表明了爱意，也说出自己不愿再唤她皇姐的决定。

    当时的乔晚揉着眉心，将他推出了房间。

    “你还小，根本不懂什么是男女之情。今日的话我只当没有听过，以后不许再提！”

    那天晚上，贺边丞抱着乔晚送他的青莲玉枕哭了一整夜。

    但十五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她越拒绝，他便越挫越勇。

    贺边丞开始不喊她皇姐，给她亲手熬制并蒂莲花羹传达心意，送她鸳鸯荷包表露肆意张扬的爱意，像京城无数喜欢她的男子一样追求她。

    可乔晚却对他越来越疏离冷淡，甚至不再踏足他的梅苑。

    但贺边丞从没想过放弃，依旧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喜欢。

    但现在，不一样了。

    三个月前，乔晚和丞相府嫡子关卿言互换了庚帖，全京城都在聊这一段郎才女貌的姻缘佳话。

    她和关卿言一起游山玩水，去玉灵山看了漫山遍野的鸢尾花，去琅琊山捉了成千上万萤火虫做了灯笼。

    她把全京城所有男子想要的柔情，统统给了关卿言。

    还有从前那些独属贺边丞的偏爱和柔情，也都全给了他。

    贺边丞不是没有争过闹过，可换来的只是乔晚更甚的冷意：“贺边丞，九年前我是你皇姐，往后我也只会是你皇姐。”

    “明年开春我就嫁给卿言为妻，到时候你要叫他一声皇姐夫。”

    婚期已定，再无变数。

    贺边丞看着关卿言淋雨来王府寻乔晚，他那张俊美无双的脸上有着褐色泥泞，像一只小花猫。

    可一向有洁癖的乔晚，却毫无芥蒂地仰头吻上了他的脸。

    雨水泥泞污脏了她，磅礴雨声缄默了贺边丞。

    那一刻，他终于意识到曾经的一切皆是他一意孤行，乔晚永远都不可能喜欢他。

    大雨滂沱，贺边丞的心死得彻底。

    他不能再喜欢乔晚了。

    也不会再留在她身边。